第四次战役留下了一个志愿军乃至整个解放军军史上的“遗憾”：东线的四个军到底应该按照邓华的计划先打横城，还是采纳韩先楚的意见先打砥平里？由于历史选择了前者，且志愿军并未真正地粉碎美军的反攻，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应该先打砥平里。我们是否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志愿军先打砥平里，位于横城的美军会如何应战？
邓华
韩先楚
我们在讨论砥平里之战时，必须先知道一件事情：志愿军在第四次战役时的作战目标是什么？
粉碎李奇微发起的“霹雳行动”只是第一步，主席希望志愿军向三六线以北的大田、安东一线发展，而最重要的目标是占领三七线以北的原州。原州和砥平里、洪川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区域，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它的战略位置与铁原、金化、平康相似（在上一篇文章里已经详细介绍过）。
如果志愿军占领了上述的三角形区域，就能以此为后方基地，等待兵员和粮弹的补充。然后，中朝军队就可以一路向南，直达大田和大邱，联合国军就会像1950年8月那样，只剩釜山防御圈最后一道防线。
红色三角形区域位置重要
知道这个总体策略后，我们再看看两军在具体战斗中的部署。
联合国军开始反攻后，其态势为：西线由美一军、美九军担任，重心是沿水原-汉城为轴心向北推进，东线的美二师23团配署法国营进占砥平里地区，负责掩护西线部队右翼的安全。
美二师38团、第187空降团和南朝鲜军位于砥平里东侧的横城区域，相距大约24公里（记住这个位置和数字），他们的任务是警惕中朝军队在洪川、砥平里、原州这个三角形区域内发起进攻。
仅从理论上说，先打砥平里更合理。东线四个军距离砥平里更近，可以减少行军路程。如果他们歼灭或击溃美23团，那么就可以像第二次战役中的38军一样（奔袭三所里、抢占龙源里），继续向西南方向穿插，断敌后路。不管歼敌数量有多少，志愿军至少能完成占领原州的任务。
如果先打横城，只要砥平里的美军不撤退或不增援，无论战果如何，西线美军的右翼都不会受损。为了打开战役的缺口，进而向原州方向进攻，志愿军仍然需要舟车劳顿、调过头来继续打砥平里之敌。这也是多年以来人们讨论的焦点，先打砥平里岂不是所有问题都被解决了？
我们以横城反击战的过程和结果来反推先打砥平里之敌可能出现的情况。
1951年2月11日17：00，邓华集中了40军和66军全部、42军124师、125师、39军117师共9个师的兵力向横城的南朝鲜军第八师、第五师和美二师38团发起进攻。至2月13日凌晨，志愿军大获全胜，南朝鲜军第八师三个团基本被全歼。
战斗仅持续了一天多时间的一个原因是南朝鲜军一触即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李奇微宁可看着南朝鲜军“自生自灭”，也没有调集任何地面援军（有空中支援）。并不是说李奇微刻意拿南朝鲜军当“炮灰”，而是横城的战略位置远没有砥平里重要。
南朝鲜军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美23团向砥平里进发之前，李奇微曾经向保罗·弗里曼保证：“只要砥平里受到攻击，我就派遣一个师前去增援。”当横城遭受攻击后，李奇微作出如下调整。
1、西线的英27旅、南朝鲜第六师东进至砥平里以西的文幕里地区，防止志愿军对美23团进行分割。
2、位于文幕里美二师38团一部东进至砥平里，支援23团作战。
当砥平里战斗开始后，李奇微又命令美骑一师第五团、第八团沿骊州、梨浦里方向增援23团。最终，骑五团的一支坦克特遣队进入砥平里。
美二师23团团长保罗·弗里曼（老年）
以上的部署均是在先打横城的基础之上，尚且有三路援军。如果志愿军先打砥平里，除了上述的三支部队外，还会再多出一支，也就是位于横城的美二师38团主力、第187空降团和南朝鲜军第三、第五和第八师。
横城反击战结束之后，美韩部队向南撤退26公里。如果横城不遭受攻击，李奇微一定会让这支部队，至少是美二师38团主力或第187空降团全力增援砥平里。因为他们距离23团最近，只有24公里，一个夜晚即可抵达战场。
如果先打砥平里，志愿军仍然集中9个师的兵力，可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美23团和法国营，还有美骑一师第五团或第八团、英27旅和南朝鲜第六师、美二师38团一部和美二师38团主力或第187空降团。这也是彭老总经过反复思量后同意邓华意见的一个原因，志愿军无法同时阻挡来自东、西、南三个方向的美军增援。
从第四次战役的走势来看，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先打横城，还是先打砥平里，而是美军已经慢慢地掌握了志愿军的战法。志愿军在前三次战役中总能在运动战中寻找到战机，分割或包围敌人。在砥平里，无论横城的战况如何，李奇微始终让美23团固守待援，而东线美十军出现的空隙也迅速地被西线的英27旅和南朝鲜军第六师填补。
英军士兵
美军的另一个变化是士气。李奇微于第三次战役开始之前抵达朝鲜，此时美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在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六个美国陆军师师长有五个被解职。按理说，在长津湖战役表现糟糕的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也应该被解职，可李奇微却没有这样做，原因之一是：“他有向中国军队进攻的勇气。”
美骑一师第五团在向砥平里开进时，一位营长命令士兵扔掉枪械，全部站在坦克上面，以此来表示誓死增援的决心。多年以后，美骑一师幸存的老兵仍然在质疑这件事：有些人因炮管过热，衣服被点燃；有些人在炮管转动时被甩出去；当然，更多的人被直接击毙了。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使志愿军先打砥平里，也很难取得理想的战果。志愿军依然很英勇，也仍然在发挥擅长的战术，可美军开始变化了。无论是战术还是士气，都和前三次战役不一样了。
对于第四次战役，我们大可不必纠结于“先打砥平里，还是先打横城”。美军也在学习志愿军的战术，就像第五次战役范佛里特使用的坦克快速穿插战术。因此，朝鲜战争最终才会走向阵地防御战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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