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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不示人的德国声乐传承——痛悼伟大的男低音库特·莫尔辞世

秘不示人的德国声乐传承

——痛悼伟大的男低音库特·莫尔辞世


那一年,我是专门去北京听库特·莫尔的“歌德诗作艺术歌曲音乐会”的,头一天我已经得到担任钢琴伴奏的科德·嘉本因病不能来京的消息。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遗憾,只是为他准备的一些问题只好作罢了,因为我一直很喜欢他与米凯朗吉利合作的那四首莫扎特钢琴协奏曲。我的兴趣虽然仍在莫尔身上,但总觉得这样伟大的Lied歌手,应该有一个明星般的钢琴大师伴奏才算相得益彰。


▼ 库特·莫尔


在和莫尔的交谈中,我了解到许多从在唱片里根本无法知道的东西,他说 Lied 在德国已经是每个人每个家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各种规模和形式的音乐会非常多,大多数水平都不错,但是也有唱的不好或不对的。我告诉他,德国唱 Lied 的女歌唱家我最喜欢布丽吉特·法丝宾德,他马上说克丽丝塔·路德威才是最好的,还有他的丈夫瓦尔特·拜利,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去世前他们还离了婚。


▼ 克丽丝塔·路德威


▼ 克丽丝塔·路德威《致音乐》


莫尔最景仰的人是汉斯·霍特,他从他那里受益匪浅。这时我露了一个大“窃”,我说你为什么只演《帕西法尔》中的古尔尼曼茨呢?你的气质演阿姆弗塔斯一定很棒。他笑了,说我是男低音,而阿姆弗塔斯是一个低男中音,应该让菲舍-迪斯考或范·丹姆去唱。


接着我发自肺腑地告诉莫尔,你唱的达兰德船长(《飘泊的荷兰人》)和马克国王(《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在当今无人能比。他开心地笑了,说我在拜罗伊特唱了二十多年,还演过许多其他的角色你知道吗。


▼ 《漂泊的荷兰人》

▼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我又开始问傻帽问题——你为什么很少演意大利歌剧或法国歌剧呢,这与嗓音和个人气质有关吗?他说,德国的听众不希望我唱德国以外的东西,他们只愿意听我唱德语歌剧或歌曲。


▼ 汉斯·霍特


说实话,我在那个时候还从未听过莫尔唱 Lied 的录音,甚至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唱片公司为他做 Lied 的录音,但是我知道他举行 Lied 音乐会的次数很频繁,他是目前被公认的最伟大的 Lied 歌唱家之一,他正是属于那一类的成名人物,毋需唱片公司炒作,也没有什么热点焦点需要唤起关注,对于主要通过唱片这一途径了解艺术家的人来说,他在 Lied 领域的名声甚至不如奥拉夫·巴尔、安德里亚斯·施密特和托马斯·汉普森来得响亮。这正是他的诱人之处,我们也因此而在满怀期待之后,获得一次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在那个难忘的上个世纪的一个北方冬日的夜晚,我们真正享受到了一次绝对“原汁原味”又带着明显莫尔印记的 Lied 盛宴。



站在钢琴旁的莫尔和在咖啡厅里完全不一样了,他身躯伟岸挺拔,双目精光四射,如此慑人的气度使我有恍若隔世之感,这样的神真的还属于我们这个时代吗?此刻,他已经被马克国王、大祭司或天父附体,只能令人仰视了!



临时替换的钢琴伴奏是德国科隆学院的伊尔默,他很年轻,近几年声誉鹊起是因演奏克莱门蒂、萨蒂和菲尔德独有心得,据说他与莫尔也是默契合作多年,差不多能够做到心意相通。从当晚的演出看,他对莫尔尊重有加,节奏完全为莫尔所控制,但琴声却能做到平衡有度,显示出极深的修养。


▼ 伊尔默


可能是我听菲舍-迪斯考太多的缘故,莫尔的声音一出,立刻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不是男中音和男低音的区别,而是他的胸腔中有一种非声乐的因素在里面,他的沉郁和庄重一下子就将听者带入歌德诗篇的温暖迷人的意境。你几乎感觉不到音乐的存在,德国的诗,本来就是被这样吟唱出来的。莫尔的声音冷静而质朴,他很少用颤音,中音区的声音也是开放式的,没有假声,但却饱满结实,具有一种雄壮的甜美。虽然观众手中有节目单,但根本无需知道他唱的是哪一首,这也不妨碍我们去感觉他的准确的发音和完整的句法,诗和音乐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人辨识不清。



渐渐地,莫尔的歌声将我引入戏剧性情境之中,他细致入微地处理着歌词语调的抑扬顿挫,精巧的连音处理使每个音都能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



有时他是感伤的,在《欢会与别离》中我们便从他那忧郁的眼神和悠长的气息中体会到人类崇高的情怀;当他双目微闭的时候,分句均匀如梦的呼吸,这是《海的寂静》和《浪游者的夜歌》;在演唱《图勒的国王》和《掘宝者》等叙事诗的时候,我们真正感觉到了莫尔身上有一种秘不示人的带有民间性的东西,这大概就是德国的声乐传承密码。他不仅吐字清晰准确,表情生动,声音的持续在波澜起伏中始终保持着稳定,而且每一个滑音、顿音和击音都深含寓意,似乎要将所有隐匿的秘密点破。



《魔王》还是一个阴暗恐怖的故事吗?它怎么会有着像格林童话那样的诗情画意,不论是莫尔的歌声还是伊尔默的钢琴伴奏,步伐都不再是急促的,舒缓的旋律和亲切的叙述,使你怀疑始终童心未泯的歌德,如何能写一个使孩子无缘受惊而死的故事;在《人类的限制》中,我们开始承受着理性悲剧的压迫,此时莫尔的目光有些迷离,他面向苍穹,肃穆的样子叫人鼻子发酸;而到了《普罗米修斯》时,他的双眼突然冒出了如火的激情,而我们胸中油然生出的却是宙斯般的骄傲,多么伟大!多么自豪!此时,阳光一定正在某个地方普照着大地。



我还忘记说了一件事情,当天晚上台下只有稀稀拉拉不到五成的观众,这让我有点坐立不安,但是莫尔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的 Lied 是唱给知音听的,哪怕他们只有几个人。而且莫尔的杰出还在于他一旦张开喉咙,他的思绪就随着诗和音乐飘走了,在那个时刻,他沉浸在歌德的世界里比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深,都要远。


▼ “在这座神圣的殿堂里”(《魔笛》)

莫尔真的是一点遗憾都没有留给我们,他的“安可”让听他歌剧唱片的人重温那熟悉的声音,这是多么慷慨的馈赠啊!首先便是萨拉斯托罗的咏叹调“在这座神圣的殿堂里”(《魔笛》),这是他最负盛名的唱段,以至于他刚唱出第一句台下便有掌声响起;接下来是《后宫诱逃》里的奥斯明的咏叹调,莫尔的表演轻松自如,活灵活现,引起台下一片笑声。相比之下,《西蒙·勃卡涅拉》中的菲耶斯科的咏叹调就有点太深刻严肃了,这是莫尔扮演的屈指可数的意大利歌剧角色中最著名的一个。在经久不息的热烈的掌声中,我满以为会听到达兰德船长的咏叹调,结果莫尔又唱了一遍“在这座神圣的殿堂里”。我听的是那么满足,以至于羞惭得直想骂自己贪得无厌,欲壑难填。莫尔给我们的实在太多了,我把手掌鼓得生疼,却丝毫没有“再来一个”的意思,我只想向他致敬,向他的歌德、舒伯特和莫扎特致敬。


▼ “噢,我该怎么来庆祝胜利”《后宫诱逃》

那天晚上与我同去的朋友都是古典音乐会的常客,他们告诉我,今晚太神奇了!我们为所有音乐会的掌声加起来,也没有今天这样多。这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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