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摩崖石刻乾隆诗文初考

  乾隆登基后曾六次南巡巡幸苏州，前四次分别为乾隆十六年（1751年)、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和三十年（1765年），时隔十五年的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和之后的四十九年（1784年）又两次下江南。每次南下抵达苏州的日期都在农历二月下旬，三月中下旬自浙江回銮北上到苏，驻跸织造府行宫（现苏州十中）和灵岩山行宫（现灵岩寺花园）。乾隆对赵宧光隐居的寒山情有独钟，每次南下和自浙江回銮来苏，必至寒山追寻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留下了许多诗篇，其中部分诗作镌刻在这一带的摩崖石壁上。三百多个寒暑的日晒雨淋，大部分石刻摩崖风化剥落，有的字迹漶漫，有的刻痕荡然无存，保留完整的不多。

 乾隆三十一年两江总督高晋请旨纂辑“南巡盛典”，历时六年于三十六年修成全书，乾隆亲自作序。该书收录了乾隆四次南巡过程中的全部诗文，是一部珍贵的典礼文献。乾隆朝后的苏州府志也详细记载了乾隆六次巡幸苏州的活动，包括御制诗文。因此根据摩崖石刻所在的位置，残留字迹，或其反映的干支纪年以及在诗文石刻中的相对位置等信息，与“南巡盛典”和苏州府志天章中的相关诗文逐一比对，不难揭开石刻诗文的原貌。

 

一.法螺寺内

玉佛殿前假山

 1.“喜题空谷”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南下抵苏，游空谷时题。乾隆唯一一首以空谷为题的诗。

幽人昔时隐空谷，与木石居鹿豕游；
岂谓高卑起飞阁，更教杂遝鸣群驺；
徒观梅竹三春雅，便拟栖迟一刻留；
驰烟驿畔多条颕，问尔低枝扫迹不。

 2.“再游寒山别墅”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三月，自浙江回銮到苏再游寒山别墅时题。

云岩纡罕跸，所为游寒山；春晓宿雨收，千嶂泮轻烟；
遵蹬下高峰，天平在目前；此则姑舍是，已悉率戒盘；
过岭不五里，别墅爰至焉；嶻嶭屏陡壁，逶迤枕平峦；
渟为半亩池，激为千仞湍；随宜置亭阁，面势抱林泉；
昨去落梅英，今来绽牡丹；今昨信幻耳，来去亦傥然；
凡夫果不凡，即境知人仙；中心以藏之，句留苍岩间。

 

二.法螺寺鹤园，慈惠法师墓左，原寒山别墅的对瀑

1.（左1）“对瀑 ”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游对瀑时题。

九叠垂云绅，一泓注石髓；
卉物太昌妍，藉兹足陶洗。
   乾隆丁丑 御笔

 

2.（左2下）“对瀑叠前韵” 

乾隆二十七年第三次南巡，壬午二月，再游对瀑时叠前韵。

石缝飞振鹭，仙浆复道髓；
今昔了不隔，那有尘心洗。

 

3.（左3上）“对瀑三叠前韵”

乾隆四十五年第五次南巡，庚子二月重游时三叠前韵。

山为道人骨，瀑即地仙髓；
小对两相忘，无物何持洗。

 

 此处集中了三首以对瀑为题的诗，显然是寒山著名的对瀑景点所在。

 

4.（中）“寒山别墅”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游寒山别墅时题。

泉出寒山寒，秀分支硎支；
昔游曾未到，名则常闻之；
烟峦行始遇，林壑诚幽奇；
应接乃不暇，而尽澄神思；
庭前古干梅，春华三两支；
孰谓宧光往，斯人宁匪斯。
 乾隆丁丑仲春御笔

“南巡盛典”和苏州府志收录的“寒山别墅”的最后一句为“斯人如在斯”，可见是乾隆对石刻诗文原稿的修订。

 

5.（右2）“出阊门游寒山即景二首”  

 乾隆二十七年第三次南巡，壬午三月，自浙江回銮，出阊门游寒山时题。

清晓出阊门，轻阴凉变喧；

递来将雨意，虑致碍春寒；
麦叶秀含潤，菜花黄较繁；
将兴耕作矣，爱听上农论。

鸣鞭度庆桥，别墅见山椒；
小憩支公阁，旋凭赵隐寮；
竹虚原自密，花冶却非妖；
欲暢清莲想，法螺喜不遥。
   乾隆壬午仲春出阊门游寒山即景二首御笔

 6.（右1）无残留字迹刻痕

三.千尺雪

 千尺雪俗名小匡庐，吴山十六景之一，是乾隆最喜爱的寒山胜景。每次来苏总要到千尺雪上的听雪阁“听雪而系之以诗”，“白屋三间，冰窗俯畅，砰湱之声满耳，跳激之势谋目”，“千尺泉飞有声雪，下激迴噴石根裂；石根裂处得溪平，渊澈澄泓清且洁”，“理解泯今昔，耳观无始终”，“流连久之”。并在热河和西苑，仿照寒山千尺雪。

1.听雪阁遗址后

(1). “寒山千尺雪”长句

 乾隆十六年首次南巡，辛未二月游千尺雪时题。

支硎一带连寒山，山下出泉为寒泉；
淙淙幽幽赴溪壑，跳珠濺玉多来源；
土人区分称各别，岂能一一征名铨；
兰椒策马寻幽胜，山水与我果有缘；
就中宦光好事者，引泉千尺注之渊；
雪千尺泉飞千尺，小篆三字銘云峦；
名山子孙真不绝，安在捨宅资福田；
槃陀坐对清万虑，得未曾有诗亦然；
梅香在梅色在水，其声乃在虚无间。
  题寒山千尺雪长句
  乾隆辛未仲春御笔

(2).  寒山千尺雪五叠旧作韵

乾隆四十九年第六次南巡，甲辰三月游千尺雪时题。

吴中多水少则山，山已佳复加有泉；

是谓合撰乘最上，乘最上者真之源；

即今我来凡六度，无不长言其妙诠；

然而其妙岂易尽，永为万古游人缘；

宧光别业固好在，屏以秀嶂带以渊；

嫌渊自渊嶂自嶂，联为一气瀑落峦；

妙斯尽矣观宜止，欲泯尺宅与寸田；

长韻五叠东坡效，笑东坡游此未然；

题罢掷笔听泐壁，付他萝蔓苔侵闲。

甲辰季春上游口口口口口御题

2.（“千尺雪”题刻西）“千尺雪即景杂咏”

 乾隆十六年首次南巡，辛未二月游千尺雪时题。

别水淙潭歕雪光，清游两度乐徜徉；
范家引业偏幽深，道我闲吟半刻强。

厜㕒门迳歩云岩，小阁三间迥不凡；
便与佳名颜听雪，何当坐此读华严。

湍激波迴万状声，今来练影益晶明；
应缘毕献山灵技，无不相宜雨与晴。

拱把竹笼曲折迳，抱环山叠屈紆屏；
吴人雅解增佳话，新样初看个子亭。

一室萧然翰墨香，绿云丛里奏笙簧；
烟霞供养无穷乐，何必弹冠慕姓王。

3.“寒山千尺雪叠旧作韵”      残碑

（“悠哉游哉之走遍苏州”拍摄）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再游千尺雪时叠韵。

寒山即是支硎山，赵凡夫始疏山泉；
我昔凭观爱清泚，云中曾未穷其源；
隐人别墅兹一至，故迹历历闲评诠；
乃知芙蓉注乳窦，千支万派斯依缘；
烟崖冰峡叠高下，泻为飞瀑渟为渊；
大珠小珠跳涧谷，五出六出纷林峦；
四时恒此舞滕六，千尺幻欲生蓝田；
雪乎否乎否雪乎，长笑人然我亦然。
朅尔题诗朅尔去，淙淙响在依稀间。
   乾隆丁丑二月御笔

 

4.“千尺雪杂咏”        残碑

（“悠哉游哉之走遍苏州”拍摄）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再游千尺雪时题。

名园依别墅，屈曲石牆通；
自是一壶地，乃如大壑丛。

板阁坐听雪，昔年声在耳；
飞流摐摐中，后今同一视。

迸水云绅白，诡石佛莲青；
史更看新样，岩出笠子亭。

出峡涌晴雪，湱湱复皑皑；
临流更亲切，恰见其源来。
  千尺雪杂咏四首
  乾隆丁丑二月御笔

 

四. 飞鱼峡

1.“飞鱼峡”         （右1）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游飞鱼峡时题。

朗山谁假借，浪水已疑然；
源溯云中窦，光澄镜里天；
头竿庾信钓，溉釜宁封仙；
所遇欣初得，还因缅昔贤。
                  飞鱼峡
     乾隆丁丑二月御笔

 

2.“飞鱼峡叠旧作韵”  （左1）

乾隆二十七年第三次南巡，壬午二月再游飞鱼峡叠韵。

飞鱼亦此峡，漫讶岂其然；
地借宁家地，天犹浪水天；
一空能外物，万有总真仙；
而我原无涉，惟求济世贤。

 

3.“飞鱼峡再叠旧作韵”

乾隆三十年第四次南巡，乙酉二月三游飞鱼峡时题。

石峡龙门似，常看鱼闖然；
息原入潭水，飞即上云天；
或羡知名士，抑希登籍仙；
留题意何属，欲问隐居贤。

 

4.“飞鱼峡三叠前韵”        （中）

乾隆四十五年第五次南巡，庚子二月四游飞鱼峡时题。

溪鱼异于海，那有翅飞然；

讶此胡名峡，岂其遂奋天；

设如烧尾喻，益远曝颙仙； 

触景聊成詠，犹惭四十贤。

 五. （观音殿西）芙蓉泉

1.“芙蓉泉”

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丁丑二月游芙蓉泉时题。

芙蓉峰下泉，輙以芙蓉称；
泉固可植华，峰则惟肖形；
宾主定谁是，后先底浪争；
峰泉胥不知，曰人强安名。
   丁丑春二月御题

 

2.“芙蓉泉”

乾隆二十七年第三次南巡，壬午三月自浙江回銮再游芙蓉泉时题。

泉以峰名峰俯泉，春风翠蹕小流连；
清晖表里欣相映，一朵芙蓉上下鲜。

六.法螺寺遗址  “云根泉”题刻东

1.“寒山别墅”

乾隆二十七年第三次南巡，壬午二月重游寒山别墅时题

幽人留旧阯，大吏事重修；
自藉林泉秀，微嫌花木稠；
片时轩树憩，昔日景光遒；
欲起宧光问，居斯可肯不。
   壬午仲春御题

 2. 出阊门游支硎寒山诸胜杂詠

 乾隆三十年第四次南巡，乙酉二月重游支硎寒山诸胜是题

连日轻阴晓欲晴，缓驱珠勒出苏城；

支公赵氏胥高蹈，胡独今朝太有情。

阊门一带接枫桥，扑地闾阎十里遥；

富矣教之教岂易，因情善导戒名邀。

比栉高楼出巷衢，西郊野景信清殊；

绿芃麦珑一千顷，无定烟光滟露珠。

庆桥那畔水村连，绿竹红梅总净娟；

自是三春真景物，那须先节划龙船。

（布商有呈龙船之戏者，亦无暇观也）

鸣鞭迤邐到支硎，硎上流泉此重听；

为问当年许元度，无迁停处孰迁停。

亭子刚过放鹤边，寒山别墅到依然；

流阴捻冉三年矣，话别泠泠是石泉。

2018年5月11日修改补充。

5月23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