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不敏,祗承朝命,视学两江。癸巳(1713)秋,褰帷[12]按部[13],见其士皆恂恂[14]谨慤[15],不湔染[16]时下儇薄[17]习气。及进而甲乙其文,类能依据经传,诵法先民,一祛向来诡僻诞漫之病。余忻然色喜,以为其地山林盘郁[18],溪谷深秀,故扶舆清淑之气蕴结于人文若是欤?不然,则必有贤大夫焉,以经术[19]倡导之,士缘此得蒸蒸蔚起,未可知也。
比试毕,旅谒多士,相与请曰:“宛陵之有书院,盖越百年于兹矣,其称‘待学’[20]也,经始于前太守廖公恒吉[21],厥后更名曰‘正学’。然屡废,渐以隳坠。今知郡事佟侯之至此也,以表章绝学、成就人材为首务。于是,咨考故迹,鸠工庀材,以鼎新旧制,其‘尊考亭’则自今始也。又为增置号舍,既成,因妙选誉髦[22],岁时课读,便观摩淬砺[23],以精其业。佟侯之嘉惠[24]胶庠[25]可谓至矣,愿得一言纪之贞珉[26],以旌贤侯之德。”余闻之瞿然曰:“佟君之为此也,其有古大臣之风哉。”
余自惟弇鄙[42]心目,兑[43]于铅椠[44],虽有所言,不足以传君。第职[45]司文教而使贤侯美政隐而弗彰,是亦儒林所深病也。爰次[46]其语以示多士,俾举[47]此复于佟君,若夫兴建之缘起,暨良材坚甓[48]之数及斯地之山川景物,佟君当别为之记,兹不具书。
[3]襄平佟君:佟赋伟(生卒年不详),字德览,号青士,辽阳(又说常熟、襄平)人,清圣祖康熙四十八年(1709)就任宁国知府。
[5]朱子:朱熹(1130-1200年)中国南宋思想家。字元晦,号晦庵。徽州婺源(今属江西)人。绍兴十八年(1148年)中进士,历仕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庆元六年卒。嘉定二年(1209年)诏赐遗表恩泽,谥曰文,寻赠中大夫,特赠宝谟阁直学士。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改徽国公。
[6]文成王公: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晚号半山,逝世后追谥号“文”,世人称其为王文王公,自号临川先生,小字獾郎,晚年封荆国公。
[8]彬彬:指文雅。
[9]俎豆:原指祭祀,宴客用的器具,引申为祭祀和崇奉之意。清田兰芳《明河南参政袁公墓志铭》:“故著之独详,亦以见公(袁可立子袁枢)得俎豆於孔庭者非诬也。”
[10]伟观:壮伟的景象;大观。 明宋濂《阅江楼记》:“岂非天造地设,以俟大一统之君,而开千万世之伟观者欤?”
[11]衣裳:代称达官贵人或儒雅之士。
[12]褰(qiān骞)帷:指官吏体察民情。唐李白《宣城九日闻崔四侍御与宇文太守游敬亭余时登响山不同此赏醉后寄崔侍御二首》之二:“列就朱门晓名帷碧帐开。”
[13]按部:巡视部属。《新唐书·令狐峘传》:“齐映为江西观察使,按部及州。”
[14]恂(xún旬)恂 :恭谨温顺的样子:《汉书·冯参传》:“恂恂有儒者之风。”
[15]谨慤(què 阕):.亦作"谨悫",厚重朴实。
[16]湔(jiān尖)染:〈书〉因接触久了而逐渐受到影响。
[17]儇(xuān宣)薄:.巧佞轻佻。
[19]经术:犹经学。《史记·太史公自序》:“ 仲尼 悼礼废乐崩,追脩经术,以达王道。”
[28]庠:古代称学校。
[29]术:古代关于天文、历法等方面的学问。《后汉书·张衡传》:
“安帝雅闻 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
[30]序:古代地方办的学校,庠序。
[31]遗意:指前人的心愿﹑意见。
[32]统绪:头绪,系统。明宋濂《丽水黄府君墓志铭》:“习‘五经’约知其说,尤深於《易》,旁通诸家言,目别汇分,咸得其统绪。”
[33]筐箧:用竹枝等编制的狭长形箱子。 犹凛冽。鲁迅《书信集·致周作人》:“霜雪依然极严冽。”
[34]赘疣(yóu油):疣,皮肤上长的肉瘤。 赘疣, 比喻多余无用的东西。 ”
[35]泽宫:古代习射取士之所。《周礼·夏官·司弓矢》“泽共射椹质之弓矢” 郑玄注引汉郑司农曰:“泽,泽宫也,所以习射选士之处也。”宋·王禹偁《五哀》诗:“扬袂入泽宫,鹄心一箭中。恃才善戏谑,负气好侮弄。”
[36]牧伯:称州郡长官。《汉书·朱博传》:“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统,选第大吏,所荐位高至九卿,所恶立退,任重职大。”唐李白《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诗:“出山揖牧伯,长啸轻衣簪。”
[37]在在:处处,各方面。《明史·李应升传》:“在在增官,日日会议;覆疏衍为故套,严旨等若空言。”
[38]龚黄:汉循吏龚遂与黄霸的并称,亦泛指循吏。《宋书·良吏传论》:“ 汉世户口殷盛,刑务简阔,郡县治民,无所横扰……龚黄之化,易以有成。”
[39]紫阳:张伯端(984—1082)是浙江省天台平桥镇东林上庞村上张人,是中国道教南宗始祖。年少聪明好学,对儒释道三教经书,以及刑法、书算、医卜、天文、地理,都有研究。张伯端从一个充军的罪犯到道教南宗祖师,一生充满传奇。
[47]俾举:俾,使,把。 举,举动。
[48]坚甓(pì僻):甓,砖。坚甓,用砖砌。欧阳修《吉州学记》:“其良材坚甓之用凡二十二万三千五百,而人不以为多。既成,而来学者常三百余人。”
我不才,只奉承朝庭的命令,视学两江。癸巳(1713)年的秋天,我到这里巡察,看见这里的士人一个个都恭谨温顺,厚重朴实,不沾染时下巧侫轻佻的坏习气,一个个都能依次诵读经文,并能依据经典,诵法先民,一扫向来诡诞芜漫的弊病。我欣然很喜欢,以为这个地方是因为山林盘曲优美,溪谷深秀凊润,进而扶持着清淑之气蕴结在人文中间,是这些原因造成的?不然的话,我想,这里必定有贤大夫,甪经术来倡导他们而致。士人们蒸蒸蔚起,这是未可知啊,它到底是何原因呢?
比试完毕,我拜谒了许多人士,向他们请教,他们说:“宛陵有书院,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那时叫‘待学’,这是以前的太守廖公恒吉开办的,后来更名叫‘正学’。后来屡次毀坏,渐渐没有了。现在知郡事佟侯到了这里,把表彰人们学习、成就人材,作为首要任务来抓。于是,他咨询考察,寻得故址,召集工匠,准备材料,鼎新旧制,造了书院,取名‘尊考亭’。正这是从这时开始,他还在这里增建了号舍。书院建成以后,他又聘选有名望的人来任教,一年到头上课读书,让学习的人观摩考察,刻苦锻炼,炼就自己的业务本领。佟侯的恩惠,恢复学校,可谓做到家了。我们都愿意以我们的言语把这些美德记下来刻在石碑上,以表彰贤侯的德性。”我听说后非常惊奇,我说:“佟君的作为,有古代大臣之风范。”
古时候的教育,家里有私塾,党有庠序,术有学堂,国家有国学,现代书院的体制是党庠、术序的遗愿,这样办校与学校是相一致的。自唐宋以来,凡名卿大夫以名教为己任的,莫不各有所创建,以阐明理学的头绪。虽然明的暗的各有不同,但是有助于人们提振人心,改善不良风俗,所以不管什么地方都可以办。只有筐箧之吏不留心教化,他们往往把师儒当作累赘,以致于泽宫里面长上了蒿草,士气国光哪能振起呢?倘若做州郡长官个个像佟君那样,即使很难治理的地方一定也很快会治理得好,都要有龚黄这样的廉史多好啊?圣天子崇尚儒术,广造学宫,近来把紫阳把它跻身十哲之列,以端正士人的追求,得到海内外人士的一片响应。佟君承流宣化,推广德性,造就新的士人,办法很好,功劳很大,真是值得宛人讴吟歌颂的。我这次要把它记录下来,让大家不要忘记这件事。佟君阅历丰富,通晓世人情世故,他干事很称职,又以余力来发掘明心,鼓吹风雅,佟君卓识不凡,超过常人一万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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