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新规发布后财务公司行业的短期调整与长期走向思考
作为“产融结合”的行业实践，三十余年间财务公司行业资产规模、负债规模持续扩大，已经成为金融行业中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截止2022年三季度末，国内共有财务公司255家，包括5家处于破产重整阶段和1家处于破产清算阶段的财务公司。
全行业资产总额7.92万亿元，负债总额6.76万亿元，所有者权益总额1.16万亿元，表外业务总额4.14万亿元。行业资本充足率19.26%，流动性比例63.94%，拨备覆盖率246.18%，贷款拨备率3.01%。整体来看，行业运行平稳，主要经营指标与监管指标处于合理区间。
但作为产业集团与金融市场的重要连接点，近年财务公司经营风险扰动因素日益增多，经营环境日趋复杂多变，一方面承受宏观压力对经济体系与金融循环的整体冲击，另一方面也受到其所依托实体经济产业发展与企业集团经营承压的直接影响，面临双重承压的严峻形势。在助力双循环、服务新发展格局及打造数字经济新动能等方面，相较于银行等金融机构，财务公司行业在业务资质、产品体系、服务网络、信息系统等方面的弱点也趋于放大。
更为突出的是，财务公司业内呈现出头部分化趋势，其内部分化格局在各种因素影响下也更趋于复杂，甚至出现“长期持续”与“局部加剧”态势。
从近两年行业统计数据看，财务公司行业净利增速大幅下降，不良资产率有上升趋势。截至2022年9月末，行业不良资产1471.13亿元。此外，2018年以来业内部分民营财务公司背离初心使命，角色逐渐明显异化，过度利用财务公司金融牌照功能，通过票据过度加杠杆融资，导致规模和风险失控。
目前行业中有16家财务公司被监管部门列为“高风险财务公司”，财务公司的风险隐患已经引发监管重视，甚或担忧，保证财务公司的风险不升级、不蔓延，是金融监管部门的首要考量。
一、《办法》的主要修订
2020年下半年银保监会启动《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修订工作。历时两年，2022年10月13日，银保监会发布2022年6号令《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新《办法》自2022年11月13日起施行。
本次修订主要集中在以下几大方面：
一是调整准入标准和扩大对外开放，从申请人资产总额、营业收入、利润总额要求等方面提高了财务公司设立门槛，重申严格准入、优中选优的监管导向；
二是优化业务范围和实施分级监管，通过区分对内基础业务和对外专项业务，强化财务公司主责主业；
三是充分汲取近年来一些财务公司风险案件教训，增设监管指标和加强风险监测预警；
四是加强公司治理和股东股权监管，提升财务公司法人独立性；
五是完善风险处置和退出机制，增加财务公司终止及制订恢复处置计划相关内容。
为做好法规有序衔接，保障《办法》顺利实施，2022年10月26日中国银保监会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企业集团财务公司管理办法〉实施工作的通知》，对财务公司有关规范整改工作明确了过渡期，并提供其它业务的衔接指导意见。
二、《办法》发布后财务公司行业面临的短期调整
短期而言，《办法》2022年11月13日起施行，财务公司需着手应对，加紧处置的经营管理事项主要集中在业务范围修正、业务规模调整及组织架构改革。
根据中国财务公司协会统计数据，截至2021年底，纳入行业统计的249家财务公司中，已发行财务公司债券的8家，持有基金公司、消费金融公司、保险经纪公司、银行等各类金融机构股权投资的43家，开展担保业务的213家，开展外汇衍生品交易的16家，开展融资租赁业务的90家，开展保险代理业务的52家，开展委托投资业务的58家，开展信贷资产证券化业务的1家。
《办法》缩减业务范围后，上述业务如何在监管部门设置的过渡期内有序承接、合规清退，特别是对财务公司行业持有的投资金额高达187.79亿元金融机构股权投资如何妥善处置，极其考验各家机构的“业务及资产腾挪能力”。
笔者特别注意到，近年未上市的金融机构股权转让效果不佳，接盘方难觅，流拍成常态。以银行股权为例，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显示，2022年上半年1260次银行股权拍卖有720条遭遇流拍，另有36笔银行股权在变卖阶段才得以拍卖成功，43条即使“骨折”变卖也无人问津。
故，无论财务公司还是金融监管部门，都应高度关注因《办法》修订造成财务公司行业集中抛售、清仓式转让金融股权投资或造成市场动荡，成交价格偏离资产真实价值，或导致国有资产流失。
《办法》明确列出的包含具体计算公式的监管指标十项，较为显著影响财务公司展业的主要是信贷和票据相关指标。
在信贷业务整体规划上，资本充足率约束信贷突增这种“冲规模”行为，流动性比例检验资产负债结构的匹配度，贷款余额考验个别时点的应急支援和紧急回撤能力。
在票据业务方面，《办法》的修订对财务公司票据承兑规模、贴现或转贴现的规模均有影响。
监管指标的合规，本质是穿透业务底层逻辑的审慎经营。笔者特别希望强调一点，EAST系统中报送的监管数据是机构运行过程和结果的映射，是金融监管部门分析揭示财务公司个体运行中存在问题和风险的“标尺”。财务公司应秉持“时刻合规”的运营思维，加快风险监测系统实时监测与监管指标监控系统的建设，切实提高审慎经营水平。
《办法》修订后财务公司有八大类业务被“一刀切”禁止开展。与相应业务管理对应的职能管理部门，如资金部、投资部、产融服务部等，势必面临部门的调整甚至撤并。
而新监管导向下，财务公司要寻找新的发展路径、新的展业空间，需要综合财务公司监管约束、所属企业集团要素禀赋、财务公司自身能力，以及财务公司与集团内其它类金融机构的协同能力四个方面的实际情况，从服务实体、稳企纾困、降本增效、科技赋能四个条线，对财务公司组织架构重新进行职责划分和职能调整。在董监事会管理、客户服务、数据治理、司库管理等方面，通过改造、新设、增编等方式，着眼于经济新常态下财务公司改革发展问题，深化顶层设计、优化业务协调、细化自我约束，实现发展转型。
三、财务公司行业发展长期走向判断
对《办法》的发布施行，各财务公司应高度重视政策趋势研判，领会把握监管精神，做好过渡期安排，合理规划资本，提前谋划业务布局，找准有效发挥“四个平台”功能的路径，实现稳健发展。
笔者认为，财务公司行业未来走向将呈现以下几个变化：
新形势下应变局、开新局，财务公司在现阶段难以突破所在企业集团及其产业的增长“天花板”，故应加速自身发展方式的迭代升级，也就是在发展的整体形态上，从较显著的规模主导外延式发展向效率主导内涵式发展转变。
在服务对象有局限、业务资质受限、全新金融服务需求发掘与创新能力相对有限的情况下，以“精细化”为重点突破，加快管理流程再造，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赋能高质量发展；以“精益化”为重点提升，深挖金融专业优势，精益求精提升服务实体经济质效；以“精准化”为重点着力，锚定所在企业集团战略发展趋势，合理调整资产负债结构，发挥最大程度的变革驱动力。
从《办法》中“基础业务范围”及经申请后可开展的“专项业务范围”看，财务公司表面上具备提供综合性金融服务的能力；但实质上服务广度和深度均相对有限，金融功能部分缺失，无法完全覆盖集团全方位金融需求，只能由集团内金融板块其它机构解决或者协同解决。特别是对于已设立金控公司、资本控股公司、资产管理公司、财务共享中心或类似机构的企业集团来说，财务公司所得到的管理赋权在逐年下降，甚至被边缘化。
财务公司在集团整体管理架构中所处的实际层次，与集团管理中枢、相关职能部门、集团内其他金融机构或类金融机构之间的关系以及对集团财务资金金融政策与产业板块发展的响应与联动方式，都面临重塑。地位上从“绝对核心”演变为“相对核心”甚至是“重要组成”，财务公司需要在完成“再定位”的基础上，形成与集团金融管理中心、集团金融板块企业之间相对稳定的衔接协作模式。
金融业是典型的数据驱动行业，数据治理是财务公司行业近年热点议题，监管部门对数据治理的整体架构、数据管理及数据质量控制等方面提出了硬性要求。在“数字中国”的顶层设计下，数字化转型是国资国企深化改革的突破点。
2021年以来业内头部财务公司通过数据治理，结合人工智能、物联网、隐私计算等技术的融合应用，打造了“数智财司”的示范样本。这一方面促进金融服务更广泛、更深入地嵌入到集团产业数字化转型场景中；另一方面也通过创新技术应用、产业圈金融生态平台搭建和金融场景融合，在集团产业金融维度实现“数据赋能”。
伴随后疫情时代企业集团数字化转型的加速推进，可以预见，“数智财司”建设所释放出的数字红利进一步驱动产业集团数字化转型，“内驱”效应更加突出。
国资委在2022年初发布的《关于推动中央企业加快司库体系建设进一步加强资金管理的意见》中要求：2023年底前所有中央企业基本建成“智能友好、穿透可视、功能强大、安全可靠”的司库信息系统，所有企业银行账户全部可视、资金流动全部可溯、归集资金全部可控；2022年底前初步建设成能够线上运行的司库信息系统是最低要求。
国内多数财务公司虽然已实现部分司库功能，但绝大多数仍集中在传统的资金管理功能，偏重于交易业务服务和流动性管理，对于更强大的金融资源配置以及决策支持功能发挥仍较有限。
司库的实质是集团控股企业与被控股企业不同层面的资金统筹与金融资源配置问题，未来财务公司应不断优化管理模式与创新工具，以集团整体观和全局观，从投融资、运营管理、资金分配、金融机构关系管理等各环节来思考金融服务，从上中下游产业链来提供金融服务，从资产负债表健康程度、收入成本利润结构来设计金融服务方案，才能真正成为集团司库的关键平台和核心中枢，才有机会在大司库管理中实现价值升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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