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很多高三同学的记叙文往往显得“面目可憎”，具体表现为叙述冗长，描写缺失，故事低幼等，既没有底色，也没有亮色。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文化味的缺失，不客气点讲就是：文章不像读过书的高中学生写的。
记叙文要叙事，但又不能仅仅讲故事，还要有点别的“东西”，包括“与众不同的见识” “机智巧妙的情趣”“丰富充盈的文化”。
怎么才能写出记叙文的充盈的“文化味”，提升记叙文的“书卷气”呢？我们觉得可以从选材、意象、语言等三个方面做一些努力。
一、素材选择：麻将掼蛋，还是琴棋书画？
写作素材的选择决定了文章品质的高下，有时候往往是看似无关的叙述和交代，实则大有深意。试想，如果《红楼梦》去掉诸如小说中的诗词歌赋、典章器物、服饰装束、建筑设计、钟鸣鼎食、休闲娱乐等“文化因子”，仅仅讲述宝黛爱情的悲剧以及四大家族的命运，那么小说也会黯然失色的。再比如汪曾祺的小说《子孙万代》的开头：“傅玉涛是‘写字’的。‘写字’就是给剧场写海报，给戏班抄本子。他有个癖好，爱收藏小文物。他有一面葡萄海马镜，一个‘长乐未央’瓦当，一块藕粉地鸡血石章，一块‘都灵坑’田黄……”此段文字极为短小，但是“葡萄海马镜”“瓦当”“藕粉地鸡血石章”“田黄”等小文物看似作者不经意的“炫示”，其实可以看出作者本身就是文物行家里手，见识不凡。这段文字正是小说的文化味所在，也是汪氏小说的独特价值所在。如果去掉此段关于“小文物”的文字，小说的魅力就会减去三分的。这是小说的两个典型例子，由此可见在记叙性文章中渗透点“文化”，可以让文章增色生辉。
渗透文化艺术的因子，记叙性文章中人物的嗜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文化品位。比如：爷爷喜欢下围棋就比打牌掼蛋、打麻将显得有文化；奶奶喜欢刺绣就比跳广场舞显得有品位；爸爸爱好品茶就比K歌显得高雅。写作中这些“文化艺术”元素的设置可以有效提升作文的文化含量，让人感觉到所写人物、所叙事情的高雅脱俗，因为在高考阅卷场上往往“阳春白雪”比“下里巴人”更能打动阅读卷者。我们复习备考时可以有意识的积累相关“文化艺术”类的素材。如：茶与酒、音乐、建筑、书法、绘画、烹饪、美食、园林、城市精神等，这些素材的巧妙适机的加入，会给记叙性文章增添独到的风景。
另外还可以关注有价值、可开掘的历史阶段，注意研究其时代特征，将人物、事情置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去叙述和展开，也是一种增加文化厚重感的不错的选择。比如“民国热”，民国真名士的风流掌故，甚至可以直接成为素材。再如“一个人的八十年代”，最近也成为学术界思想界经常“眷顾”的一段历史。这段历史时期的许多文化现象值得我们关注，去年一篇《青春不朽》的高分作文，就写一个考生回顾父亲在80年代的写作朦胧诗的青春岁月，进而反思当下诗坛的荒芜，年轻人本应有的激情与诗意的丧失，表达一种文化风尚的远去，文章很有深度。其实80年代远不止朦胧诗，还有金庸的武侠与琼瑶的言情小说、崔健的摇滚音乐、央视的春晚、邓丽君的歌声、席慕蓉与汪国真的诗歌、张艺谋与陈凯歌的电影等等，这些共同构成了上世纪80年的火热的文化浪潮。
二、意象承载：生搬硬套，还是巧妙化用？
记叙文要有“文化味”，要让人读了之后产生“诗意盎然”的感受，我们可以借鉴诗歌的手法，选用一个“意象”来承载记叙的部分功能。所谓意象，就是“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周易·系辞》），简单说就是承载作者情思的物象。作者写人叙事的线索、对外界事物的感受以及情感的抒发都可以寄托在这个具象上。
这个意象可以从现实生活中不被人重视的微小事物中攫取。比如：在一次话题为“无”的写作实践中，一位同学选择了“无花果”这个意象来写：
在南方，有一种植物，从来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开花，但却总在清爽的秋风中落下它的果实。于是，它便有了一个略带忧愁的名字：无花果。它与其他植物一样，在春天露出花苞，然后默默地生长在树叶之间，绽放一整个夏天。最后在秋风中，落下蕴含一个春秋的能量的果实，完成它生命的周期。或许有人认为盛放是对生命的尊重，姹紫嫣红是生命最浓重的一笔。但不管怎么说，生命总有尽头，结果才是根本目的。就像躲在树叶之中，低调、谦虚的花，才能结出那饱满的果实。
“无花果”一直是被人遗忘了的微小事物，作者却将它引进记叙文写作，为后文写邻居葛大爷一辈子默默无闻坚守自己的位置，一辈子也没创造出不凡的工作业绩。“无”也是一种境界。低调谦虚的品质与葛大爷的人品相映成趣，浑然天成。
另外还可以巧妙借用古典诗歌的意象。比如方叶的《泊》这篇文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文章的开头写道：
总忘不了古镇小溪上木船停泊的情景。这种小船形如周作人笔下的乌篷船促狭修长的船身,半弧形的雨篷,显得格外娇小玲珑。不过，溪船一般不用来载客悠游,“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也不用于捕鱼捉蟹,在烟波白浪里弄潮。溪船最大的用途是运货,运载着沉甸甸的山珍土布或日用百货,“欸乃一声山水绿”,穿梭在幽深的断崖溪谷之间。对于山里人来说，溪船运载过他们的企盼与悲欢,因而每当木船出现在古镇的清溪上,好事的山里人总是趋之若鹜，争相奔向水边。最是夜幕垂落，木船如一只只鱼鹰栖息在岸边桥下，或溪心岩渚，劳累了一天的船工们常常是点亮一盏风灯,拥坐在船头上谈天说地,吹拉弹唱,任琴声、笑声随着水声、蛙鸣、灯火流了一溪,让溪边浣衣担水的村姑、小孩听醉了,久久不肯睡去。尽管那时我并不谙诗情画意，那摇拂晃荡的船影灯火，却如一粒凄美的种子，飘落在心田上，让我恍惚迷离,浮想翩翩。
这段文字就巧妙借用了“乌篷船”“断崖”“溪谷”“鱼鹰”“灯火”“水声”“蛙鸣”“浣衣”等古典诗歌中常用的意象，给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和回味余地，使作品意蕴丰富，含蓄朦胧，富有张力，言有尽而意无穷。
选用古典诗歌传统意象的时候，注意与文章整体的协调和统一，切不可为了运用而运用，削足适履，给人生硬与笨拙之感。
三、语言运用：干瘪枯燥，还是哲理诗意？
高考好作文通常做法是采用引用、铺排经典诗文等方式，将丰富的文学信息巧妙地展示出来，以展示丰厚的文化底蕴，增强作文的文化味。这个我们称之为“直接引用”。
除了直接引用诗文之外，我们还可以在记叙文中适当插入些格言警句，这种并非直接引用，而是根据记叙描写的需要，加入这些句子可以起到升华情感，画龙点睛的作用。
比如，一篇写母亲的文字《永远的母亲》，写一位在城里打工的母亲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孩子，从此精神恍惚，受尽城里人的歧视。文章在叙述过程中，不断引入下面的格言警句：“如果她也读过鲁迅的话，她也许会知道，我们中国人是善于淡化悲剧的，尤其是淡化别人的悲剧。”“仅仅是酸涩而已，也许她已在痛苦中浸泡太久，只能体会出除痛苦以外的感觉了。”“这些所谓的城里人，哪里懂她的心思，他们只知道毛衣旧了要买新的，却不知道良心旧了就永远难以洗净。”这样的句子，富有哲学的理趣与深邃。
语言文化味的体现是个综合权衡的过程，并非仅仅是引用诗词和说出富有哲理的话。下面全文引述孔寅同学的文章《死亡诗社》，我们一起看看这位同学文章中所体现出的文化功力。
那段日子和病房中的墙壁一般苍白。我常常整天躺着，看以前抄的忧伤的诗，我常感到年轻的生命正剥离自己的躯壳。“日子是百页窗上带血的裂口”，对于我来说，就这样了。
隔壁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人。我叫他老柏，跟我一样，尿毒症，而且更惨，高位截瘫。但他很乐观，总是笑。
有一天，我就百无聊赖地躺着，看那些苍白的诗。老柏好奇，将我的本子要去读。
老柏前所未有的开心，他眼睛明亮，看着我说：“小伙子，不错呢”，然后悠然躺下，跟我讲自己年轻时的精彩。老柏年轻时也爱文学，爱读诗，还爱写诗。他告诉我他上大学时组过诗社，还写诗追女孩。老柏深情地讲，我听得很开心，入院后第一次这么开心。后来，为了打发日子，老柏常跟我谈诗。
他说他喜欢济慈的热情和优雅，他喜欢读英诗，同时对李白也有一种偏爱。老柏很浪漫地说：“把诗镶入生命，生命才不会苍白无力。”我常让来看我的朋友带些诗集来。那些喜欢玩文学的朋友看见我开心了，也乐意带些很好的诗集。我和老柏一读就是半天。
后来，隔壁病房中的一个孩子也喜欢来我们这里。一个可爱的孩子，得了软骨病，手已经抓不起笔了。他的父母看他和我们一起很快乐，眉间的忧伤也会豁开些。于是，我和老柏有时会教他读诗，十二三岁的孩子什么都学得快，不久已经背了很多。我们这里常有笑声。
有时老柏会发呆，他看着天花板，跟我说，我们可以组个诗社了，跟电影中的那个一样，死亡诗社。说完，模仿基廷说：“‘死亡诗人应致力于汲取生命的精华！’梭罗的句子，很好呢。”我笑了。
我躺在手术台上时，回想起那些诗，在微笑中已忘却了死亡。手术很成功，不久我出院了。老柏送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丁尼生的诗：“及时采撷你的花蕾，旧的时光一去不回，今天微笑的花朵，明天就会在风中枯萎。”我突然充满活力，有很多事等待我去做。
我常回来看老柏和那个孩子，常读诗。一天，我带着才买到的《兰波诗集》来看他们时，孩子告诉我，老柏死了。
我流着泪推着轮椅带孩子去看老柏的墓。天很冷，下起了雪，雪落在死者和生者身上，一样安静。我把诗集送给那个可怜的孩子，看着他明亮的瞳仁说：“好好活。”他神色忧郁，不知为何，念起了顾城的诗：“诗是落叶，比秋天短，比生命长。”
我知道，我们的生命，不会像白雪般静默的。
这篇记叙文讲述了三个重病人在病房因为诗歌而结缘，互相勉励度过生命中的艰难“过程”的故事。三个人物——一个死去，一个痊愈，一个正在康复中，通过他们对于生命的不同理解，写出了对于生命的独特感受。哪怕结局迥异，这个“过程”是充盈着诗意的，有一种悲怆之美。文中对于诗句的恰当引用，切合主旨，如点点繁星散落在苍穹，熠熠生辉，给人美感。甚至“死亡诗社”的标题，“老柏”的命名，结尾“墓地白雪”等无不体现作者的匠心之独运。
当然，体现文化味的方法和途径还有很多。归根结底，文化味就是要展示阅读的广度和积淀的厚度，展示丰厚的文化素养，具有浓郁的文化色彩。还有一点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文化味，不是一味的“文化”堆砌与叠加，更不是王栋生老师所反对的那种“滥抒情,口吐白沫；假叹息，无病呻吟；沾文化，满地打滚；伪斯文，道貌岸然”的“伪文化”类的文章。
作者简介：周永华。2015及2017年江苏高考理科状元学校:江苏省姜堰中学高三备课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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