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清明,又至岳阳,春雨绵绵,静静地伫立于岳阳楼前,放眼浩瀚洞庭,云雾缭绕,烟波浩淼,不由得默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岳阳楼记》,一篇文章,成就了一座城市,成就了“谪守巴陵郡”的滕公。《岳阳楼记》像洞庭的山水那样,永远给人以美好的记忆。
《岳阳楼记》通篇446字,却无一字用在岳阳楼姿、楼貌上,何也?
一位中国知名学者,在不久前发行的新书中,对此给出这样答案:
“洋洋洒洒一篇《岳阳楼记》为何没有一句话提到岳阳楼,而是一直在描写洞庭湖?那是因为,仁宗年间的'岳阳楼’其实是一家名满江湖的青楼,《岳阳楼记》则是送给岳州知府兼这家青楼老板滕子京的马屁文章。范仲淹大概也觉得在自己的文章里称赞一家青楼不是太合适,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就不写岳阳楼。”
对此“青楼”观点,引发媒体热议:
中国80后“四大才子”之一者,以普通岳阳市民的身份,对“刻意丑化岳阳楼、矮化范仲淹,造成极坏社会影响”的这位知名学者,提起诉讼,要求他在网络上公开道歉,并索赔315元“精神损失费”。
据编纂《资治通鉴》的司马光在《涑水记闻》中记载:
“滕宗谅(注:滕宗谅,字子京)知岳州,修岳阳楼不用省库银,不敛于民。但发榜公告民间,有宿债不肯偿者,官为督之,民负债者争献之。所得近万缗,置库于厅侧自掌之,不设主典案籍。楼成极雄丽,所费甚广,自入者亦不鲜焉。州人不以为非,皆称其能。”
根据《宋史·列传第六十二》记载:
“宗谅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与,及卒,无余财。所莅州喜建学,而湖州最盛,学者倾江、淮间。有谏疏二十余篇。”
这些颇有影响的史书,对滕子京评价:“州人不以为非,皆称其能。”后人, 每每看到“及卒,无余财。”无不动容。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作为江南三大名楼之首的岳阳楼,始建于公元220年前后,为三国东吴大将鲁肃的“阅军楼”,今岳阳楼景区内还有鲁肃墓、小乔墓等。时至两晋南北朝,则称为“巴陵城楼”,张说被贬为岳州刺史,时常与当地名士吟咏唱和,岳阳楼始有诗名。
李白作“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诗后,“岳阳楼”自此名动天下。
北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更是历代称颂传诵不朽。
滕子京,是北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范仲淹的朋友,两人同于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中进士。
重修岳阳楼的这一年是公元1045年。
三年前,滕子京还在西北的甘肃泾州当知州。那是个边关阻隔、动乱无常的荒凉之地。
这年9月,西夏大举攻宋,宁夏定川寨一仗,打得昏天黑地,血肉横飞。滕子京镇守城池,手中兵卒无几,“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会范仲淹引蕃汉兵来援”。之后,他动用公款犒劳边关将士,祭奠英烈,抚恤遗属。事隔一年,便有人弹劾滕子京滥用公款,“其间数万贯不明”。于是,“泾州挪用公款案”闹得沸沸扬扬。幸得欧阳修、范仲淹从中解释,方未处刑,仅贬官而已。于是就有了“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滕子京,就是背着沉重的十字架来到巴陵岳阳的。
岳阳,怎么就成了贬官们的钟爱之地?上自屈原数起,涉足岳阳的各朝名家大都是仕途坎坷,累有贬迹。无论“去国怀乡,忧谗畏讥”也好;“心旷神怡,宠辱偕忘”也好,只要贬官们踏上岳阳这块土地,总是文思泉涌,佳作迭出。
是洞庭山水抚慰了落魄的人生,还是人生的苦难打磨了岳阳的灵魂?这一拔拨朝廷的弃儿,将热泪抛洒在岳阳城头的时候,巴陵的山捧着它,洞庭的波含着它,分明就铸成了岳阳城头一块块苦涩的砖石,从屈夫子一直垒砌到今天。
滕子京到巴陵后,不计个人荣辱得失,以国事为重,勤政为民,办了几件好事,如扩建学校、修筑防洪长堤和重修岳阳楼等。这些事受到百姓称赞,结果两年时间就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治为天下第一”。
范仲淹在写《岳阳楼记》时,并没有到过岳阳,他是苏州吴县人,小时去太湖,后母亲改嫁,又随继父到洞庭湖畔的澧县和安乡县读书,所以对太湖、洞庭湖的风雨晴晦种种风情非常熟悉。为此,滕子京在重修岳阳楼之后,写信给好友范仲淹,请他作记,共襄这“一时盛事”,随信还送了一幅《洞庭秋晚图》,供仲淹参考,说是“涉毫之际,或有所助。”
滕子京谪守岳州3年,于庆历七年初调任苏州,离开岳阳3个月之后不幸病逝于苏州任所,时年56岁。
滕子京为岳阳留下了岳阳楼。
设若没有滕子京重修岳阳楼,何来此大观?没有滕子京修书求记范仲淹,又何来“先忧后乐”的《岳阳楼记》传诸后世?范仲淹是“先忧后乐”精神的宣扬者,滕子京何以不是这精神的践行者?
范相、滕公已逝矣。让我想起了刻在岳阳楼上的那半副楹联:“范秀才,亦多事,数十年光景,甚么先甚么后,万家忧乐独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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