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界江湖（二）

                                 费秉勋

　　

　　刘怀明，礼泉人，1938年生，高中毕业，地主家庭出身。此人可称之为在家道士。他曾于一个冰雪封山的冬季，爬上鹰嘴山寻访一个道士，潜心苦学道术。他默记许多咒语，学会结许多手印，能熟练地在密置的神坛前画各种符箓。大约是八三年前后，画家高民生把他请到西安给全家人算命，还给几个朋友禳治住宅。我听到这消息，就到高民生家把他请到西北大学，安排住在招待所，每顿饭请到家里来吃。我向他展示了我的不少术数书，他极感兴趣，他让我给他复印了《灵棋经》、《退步天罡》、《铁算盘》和几种神数，我也复印了他的《奇门统宗》和一册版本较好的《玉匣记》。他说他看不懂内容复杂深奥的书，喜欢各种依生辰或报数即时查阅的书。为了演《灵棋经》，他后来专门从农村搜寻了雷击枣木，做成棋艺子，并送了我一套。刘怀明说他会许多法术，如让人打罢子，让人蒸不熟馍，说他还能下雨。他把嘴张开让我看，一嘴的坏牙。他说这都是作法下雨时叩齿所致。他说：“请神作法，既是祈求，也要威胁，叩齿就是给神示威。”他说自己经常在咸阳显像管厂给人禳事，他提出要我给他写个证明，证明他能演奇门遁甲，但他其实不懂，我如写这个证明，就是打妄语；又怕不写，他用法术给我使怀，就违心地写了。刘怀明还有收藏的爱好，让我给他买了丁福保著的钱币书。他住在这里一个礼拜，我得整天陪着他说话。我妻做饭也有些烦了，但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当时已到了麦忙季节，我说：你不回家割麦吗？他说：家里有老婆。我妻说：她一个女人家，家里那么多地，你就不帮她吗？三说两说才打发走了。

　　刘怀明有许多故事，在这里顺便一讲。他要我把他介绍给贾平凹，我怕他干扰平凹写作，没有介绍。后来是何丹萌把刘怀明请去，送到平凹那里，搞了许多神神道道的事。

　　九十年代的某年，画家谢振瓯寄给我一封加急信，说当年他逢命理上说的“岁运并临”。他听说，岁运并临，不死自己，也死家人。急得慌慌不可终日，要我赶紧坐飞机飞到福州救他的命。我怎么会有这种本事，也不相信“本命年”“岁运并临”这类说法。当时正是收包谷的秋忙天，我在一个星期天跑到礼泉乡下去找刘怀明。我把刘怀明从地里等回来，说明来意，问他愿不愿坐飞机去给画家禳治；他想去又不想去，半天拿不定主意，却提出要给平凹续寿。说他给咸阳地委书记他妈续过寿。说当时地委书记他妈病重，行将咽气；他给书记的兄弟姊妹做工作：你们真要孝顺，就把你们的寿一人给你妈匀一点。他们在说服之下接受了他的建议。这事挺麻烦，必须设坛打醮。按刘怀明说，施术已五六年，书记的娘至今健在。我把这事只做耳旁风，一直没有给平凹提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