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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华兰舟净



红叶飞落

落入竹海润了眼眸

《竹落听风》由@〓神棍2.0〓 推荐

1

雪落如霰砸在我满是污泥的脸颊上,不论我如何捂住耳朵都无法阻挡族人在临死前凄厉的叫喊声。

“白霜快逃!”

“白霜一定要活下去……”

“白霜……”

曾经宁静安详的天池霎时间宛如人间炼狱,地上的白雪逐渐被染上猩红的血色,我紧握手中的钢刀不停地在雪中狂奔,耳边一片嗡鸣,只见冷冽的寒光夹杂着逼人的气息向我袭来。

“不要!”当带血的利刃即将朝我脖颈落下时,我满头大汗地喘息着从梦魇中挣脱。

颤抖的手在黑夜中被人握住,借着清朗的月辉,我看到兰舟翕合着薄唇无声问道:“又做噩梦了?”

兰舟就住在我隔壁,在努力读懂他的唇语后我点了点头,神情愧疚地说:“对不起,又吵醒你了。”

兰舟闻言浅笑着摇头,但清秀的脸庞却是苍白如纸。听景墨说兰舟幼时因生病被江湖郎中误用草药,害得他不但失去了声音,而且还落下一身的毛病。见他一副羸弱的模样,我又道:“要不明日我让师父给我换个住处,这样我就……”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兰舟打断,他神情坚决地在我掌心写道:“不要搬。”

“可是我……”

“没关系。”兰舟抬眸朝我扬起一抹犹如寒冬暖阳般的微笑,让我原本不安的心霎时平静许多。

半月前,我被景墨带回黑麒。黑麒乃是控制整个大靖国的暗中势力,人们虽知它无孔不入,但却不知黑麒的巢穴到底在何处。景墨不仅将我从天池救了回来,还收我为徒。我是他收的第九个徒弟,而看似羸弱的兰舟竟是景墨的大弟子。虽是如此,但兰舟看上去却比我大不了多少。

还记得我刚来黑麒那天,其他师兄师姐都对我冷眼相待,唯有兰舟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让我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感受到一丝亲切。

回过神来,我握住兰舟的手轻声道:“谢谢你,大师兄。”

再后来,每当我夜里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兰舟总会带我去后山的镜湖看萤火虫。萤火如雨,兰舟告诉我说,如果能在夜里捉住九十九只萤火虫然后许愿的话,愿望便会成真。

“许愿吧。”兰舟摇晃着发光的瓷瓶,用唇语说道。

不想他真捉来九十九只萤火虫,一丝黯然自我眼中一闪而过,我虔诚地对着瓷瓶许愿道:“愿我永远都不要长大。”

兰舟的神情不由一怔,他随即笑着在我手上写道:“我的愿望与你相反。”

我问他为什么,兰舟却说:“只有长大才能娶媳妇。”

那时我不禁因为兰舟的一句话红了脸颊。

2

除去和兰舟相处的时光,在黑麒的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锥心刺骨的煎熬。

“不知师父找徒儿何事?”我站在空旷压抑的大殿上,低垂着眼眸抱拳问道。

景墨飘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来黑麒多久了?”

“刚好两年。”

“很好,虽你学武的时间不长,不过这两年来你却是进步最快的一个。”景墨说着缓缓走到我面前。

我抬头不解地看向景墨,他幽深的琥珀色眼眸好似猎豹一般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就像两年前被他从屠刀下救出的情景一样,景墨轻柔地摸着我的发顶说道:“你也该是时候去幽玄洞了。”

“师父……”一抹欣喜之色自我眼底浮现,我曾听兰舟提过但凡在幽玄洞历练之后,功力便会在这七日内得以最大限度的提升。

“傻徒儿,那幽玄洞并非如你想的那般简单。”伴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惜,触碰在我发顶的指尖也随即离开,“下去准备吧,明日我便让兰舟送你进幽玄洞。”

当我从大殿回来时,正好看见兰舟静静站在琼花树下,兰舟虽不会说话,但其听觉甚是敏锐。我已经尽量放轻脚步,却还是被他给发现。

“师父找你了?”掌心好似柔软的花瓣拂过,兰舟轻柔地在我手上写字询问道。

“恩。”我点了点头,还以为兰舟会替我感到开心,却不想他神色凝重地看向我确认道:“你真打算去?”

不待我肯定地回答,兰舟又道:“幽玄洞并非如你想的那般简单。”

居然跟景墨说出同样的话来,我扬起笑靥对欲言又止的兰舟道:“放心吧,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闯过去的。”

兰舟闻言也不再劝我,他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插在我发间无声道:“我相信你。”

我愣愣地看向他温润的俊颜,心底不禁腾起一丝忧虑。刚到黑麒那时,我只到兰舟肩膀的位置,那时我十五岁,兰舟十六。可现在都已经两年过去了,不管是身高还是样貌兰舟都从未改变过。看着夕阳投在地上的人影,我才发觉自己已和兰舟的身高相差无几。

“兰舟……”我轻唤他的名字却又在看到他唇边的浅笑时改口说,“没什么,就是想吃你做的水晶蹄子了。”

“我这就去。”兰舟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转身去了厨房。

在确定他离开之后,我才偷偷拿出菱花镜照看自己发鬓处插上桃花的模样,一阵清风拂过,耳边的发丝随风飘起,只见我右耳处莲花般的胎记殷红似血。

3

这天晚上,在我啃着水晶蹄子时,兰舟告诉我在幽玄洞里除了七日不能进食之外,最可怕的便是我会五感渐失。整个幽玄洞就像是无尽的深渊,只有凭借过人的意志力方能从中走出来。

原来幽玄洞里面竟是这样的情况,兰舟之所以告诉我这些并非是为劝阻我,而是让我事先有个准备。

“谢谢你,大师兄。”

我话音刚落就见兰舟俯身来刮我的鼻尖,淡淡的药香伴着他的动作迎面而来。“都说过多少次,对大师兄不必言谢。”

修长的睫羽好似蒲扇般轻颤,对上兰舟如宝石般乌黑的眼眸,心跳在这一瞬间蓦地一停。

时值半夜,仍旧因害怕做噩梦而无法入睡的我隐约听到悠扬的笛音从远处传来。

寻音而至,在看到站在镜湖边的景墨时,我不禁一愣:“师父?”

夜色中,景墨身着一袭紫衣,一头乌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悠扬的笛音戛然而止,景墨眸光沉静地看向我:“睡不着?”

我顿了顿问:“师父为何不睡?”

对上我疑惑的目光,景墨哑然轻笑道:“为师也有跟你一样睡不着的时候。”

“师父……也会害怕吗?”我试探地问道。

“自然是有。”景墨习惯性地抚摸着我的发顶,与兰舟身上的药香不同,我总能嗅到自景墨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白霜有一疑虑还望师父解答。”我纠结半晌终是忍不住向景墨询问关于兰舟的事,“不知师父可知大师兄他近两年来身体从未有过变化。”

宛如月辉般柔和的凤眸倏地一凛,景墨似笑非笑地勾唇道:“是吗?也许是你跟他走得近,纵然他有所变化,你也未曾感觉出来。明日你就要进幽玄洞中历练,与其现在担心兰舟,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景墨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让人感觉好似冬雪般冰冷。

“白霜。”就在我转身告退时,景墨突然将我唤住,“你且记住,这世上的一切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要用心去感受,也只有如此你才能在七日内顺利走出幽玄洞。”

我垂眸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4

翌日,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兰舟便已准备好香喷喷的桂花糕前来敲门。

开门时,只见兰舟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影。见我正欲开口问他,兰舟无奈地摇头说:“昨晚被师父的笛音扰得没睡安稳。”

原来是因为景墨的笛音,就在我侧身让兰舟进屋的时候,兰舟却趁机刮我的鼻尖:“傻丫头,我是关心你才睡不着的。”

在离开天池后,还从不曾有人对我说过关心二字,看着兰舟端在手中的桂花糕,我僵冷的心不禁涌起暖意:“大师兄,你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兰舟一怔之后,眼中随即闪过一丝莫名的痛色,以为是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时,他瘦削的脸颊唯有一抹温润的浅笑。

七日为限,但凡进入幽玄洞之人若是七日之内还不能从里面走出来的话,那便是凶多吉少。虽早已了解洞中的情况,但真到失去五感时,我却因为恐惧站在黑暗中无法动弹。两年前天池被血洗时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漫天的落雪凛冽地砸在我的脸上,雪白的大地被族人们的鲜血染红。就在那一天,我成为唯一活下来的雪族人。

冰凉的眼泪滑过脸颊,我颤抖地紧攥住手中的钢刀:“为杀掉景墨,我必须离开这里!”黑暗中我无声地吼道。我拜灭族仇人为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砍下景墨的人头来祭拜雪族亡灵。

在这里面,我根本不知外面是何时辰。意识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逐渐变得混沌:“兰舟,救我……”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干涸的嘴唇早已裂开,未进水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整个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只觉有人将我紧抱住,温暖的怀抱在顷刻间将我的惧意驱散而尽。伴着男人的喘息声,我仿佛闻到淡淡的药香。兰舟,是你吗?

5

再次睁开眼时,我不禁错愕。

“醒了?”景墨清冷的声音却掩饰不了他眼中的关切。

也是,在我活到十八岁之前,景墨又怎么可能让我轻易死去。“师父……”嘶哑的声音好似被砾石磨过一般,心口犹如被针扎一般生痛。

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盛有汤药的瓷勺被景墨送至我唇边:“你被困在幽玄洞这十日来滴水未沾,现在莫要说话以免伤及嗓子。”

我竟在幽玄洞中困了十天!

“好生休息吧。”景墨琥珀色的凤眸被霞光镀上一层冰冷的孤寂。

在景墨离开后,我盯着窗棂外随风零落的桃花,眼眸中不禁腾起一层水雾。我恨自己不但杀不了景墨,就连他能够随意进出的幽玄洞也无法通过。

我们雪族人避世隐居于天池过着宁静安详的生活,直到两年前景墨带人前来血洗整个雪族。我记得漫天飘洒的白雪就像是天神凝结的泪珠,就在一把染血的利刃向我脖颈挥来时,是景墨救了我。

雪族有一个传说,每过百年就会有一名天女诞生,天女容颜貌美,在其右耳处有宛如莲花般的红色胎记。当天女活到十八岁时便会获得预知未来的能力,而她们的心头血则具有起死回生之效。我就是景墨要找的天女。他不会料到,在生死一刻,惊慌的我仍没错过铸在利刃上黑麒的标记。还有一年我才满十八岁,就算我杀不了景墨,我也绝不会让他得到利用我的机会。

“白霜。”感觉到熟悉的温度划过掌心,我才回过神来。

兰舟清澈乌黑的眼眸就好似天池的湖水一般透亮,我突然起身抱住他,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嚎起来,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不甘、憎恨、恐惧通通都释放。

“被困在幽玄洞时,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我哽咽道,“你会害怕吗?害怕我再也不能陪你去镜湖捉萤火虫。”

兰舟的青衫被我哭湿一片,虽听不到声音,我却能感觉到他在一怔之后点头时身体的颤动。这世上也仅剩下兰舟是真心在乎我。我抬眸时正好对上兰舟心痛的目光,嘴边带着眼泪的苦涩,我的唇随即印在了他纤薄冰冷的唇上,将压抑在心中的话终是说了出来。

“兰舟,我喜欢你。”

6

自从幽玄洞历练失败后,我便不再废寝忘食地提升武功修为,我太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就算没日没夜地再苦练上一年也不可能是景墨的对手。还好天神给了我一年时间,好让我能够在此生留下最美的回忆。

“兰舟,今日天气甚好,我们去山下逛逛?”收起心中酸涩的无奈,我抬眸对兰舟笑道。

一丝迟疑自他眼中闪过,然而不待他回答,我便已拉着他往山下走。

人声鼎沸的街上,四处充盈着小贩的叫卖声,我一手拿着面人,一手牵着兰舟的手,侧头对他问道:“你有多久没离开过黑麒?”

兰舟脚步一顿,随后看向我无声笑道:“不记得了。”兰舟突然指着前面的一家牛肉面馆无声道,“那家的牛肉面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走到面庄门口时,我不禁看向门上的匾额停下脚步,“大靖第一面,成德太子。”我逐字念道,只觉这铁画银钩的字迹似曾相识。“原来是成德太子在这里吃过牛肉面啊。”就在我转头对他说话时,只见兰舟若有所思地直直盯着匾额上的字迹。

“你见过成德太子?”

就在我发问时,旁边的店小二立即陪声道:“姑娘莫要开这种玩笑,这成德太子已经病逝多年,这位公子又怎么可能会见到他。两位里面请。”

不得不说,这大靖第一面的味道果然不错。只是兰舟尝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

看到他苍白的脸颊,我未免有些自责。然而就在离开面庄时,兰舟却拉着我的手朝反方向走。

对上我疑惑的目光,兰舟只说了个“等”字。夕阳西下,当满街挂上花灯时,我方才晓得,兰舟说的是灯而不是等,原来他是想让我看花灯。

看着各色花灯犹如满天繁星点缀着热闹的长街,兰舟将一盏五色彩灯送至我面前:“喜欢吗?”

这还用问,心里漾起一丝甜蜜,我笑着连连点头接过彩灯。

“小心!”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我低喝道,只见无数暗箭突然从四面八方朝我和兰舟射来。

顷刻间,我自腰间拔出的钢刀在空中挽出凌厉的剑花将暗箭尽数挡下:“走!”

7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没想到我两年来头一次下山就被人给盯上。昏蒙的月色下大批黑衣人将我和兰舟团团围住。黑麒的信号弹被兰舟点燃放向空中。厮杀时,我下意识伸手为兰舟挡下袭来的刀剑,可我却忘了虽然兰舟擅长医术,但其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手臂处渗出殷红的鲜血,我受的不过是皮外伤而已。银丝飞绕,攻击的人在顷刻间被兰舟一招毙命。兰舟竟以银丝伤人!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兰舟犹如变了一个人似地,眼中仅剩阴冷,在我面前不断地厮杀屠戮。

“没事了。”寂静的河边黑衣人已被全部斩杀,依旧是昔日温润的浅笑却因为染在他脸上的鲜血而显得异常狰狞。我愣愣看着兰舟精疲力竭地倒在我怀里。这一刻,我自觉心如刀绞般痛得难以呼吸。

我无法忘记,在掩埋阿妈冰冷的尸体时,在她脖颈处看到的一条血痕,那血痕粗细正好和兰舟所使用的银丝相吻合。

是兰舟杀了阿妈……就在我颤抖着准备从衣袖中拿出匕首时,急急赶来的景墨一把从我怀里夺过深陷昏迷的兰舟。在确定兰舟并无大碍之后,他这才想起隐藏自己眼中的担忧。

“回去吧。”景墨看向发怔的我厉声道,“今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私自下山!”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景墨回到黑麒,还以为是我受到惊吓,在照顾好兰舟之后,景墨端着安神茶来到我房里。

见我傻看着窗棂外的桃花,景墨负手立在窗边,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十年前,兰舟本是家中嫡长子,可却因为贪玩不慎掉入湖中染上风寒。兰舟的后母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买通郎中在其汤药中放入致命的剧毒。兰舟一死,后母的亲生子就能接替兰舟的嫡长子之位。虽后来兰舟死里逃生,但却还是落下这一身的病根。”

见我仍是怔怔地看着他,景墨如往日般抚着我的发顶轻声道:“好生歇息吧。”

8

在黑麒的日子依旧如常,待兰舟伤好之后,对于下山被袭的这件事我却只字未提。

“兰舟,你这是在做什么?”见他蹲在木柴堆中,我不解地问道。

一丝可疑的红晕窜上他的脸颊,当他站起身告诉我他在选木材时,我才惊觉,兰舟竟已比我高出大半个头,就连五官也变得比以前成熟许多。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我僵笑着借口说景墨还有事找我,便匆匆从他眼前逃离。

我将一种致命的黑色粉末伴着泪水吞入腹中。

“师父,徒儿愚钝,参不透这式刀法的精髓。”我对景墨说道。这段时间我总是找借口避开兰舟,还好兰舟也忙着炼药无暇理我。

明日便是我的十八岁大限,瞥见消失在拐角处的青衫一角,我不禁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你是在躲他?”景墨若有所思地看向拐角处问道。

“算是吧。”我轻叹一声,看向景墨深邃的凤眸假意说道,“阿妈曾说天女虽能窥探天机,但也会因此付出相应的代价,雪族人因我而死,我不想再连累兰舟。”

景墨一声低笑:“你可曾想过也许他不惧怕被你连累,只是怕……”景墨顿了顿又道,“被你讨厌罢了。”

“恩?”景墨后面一句说话的声音极轻,以至于我根本没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血债血偿。明日我定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是夜,我身着一袭素缟白衣如同鬼魅般静静站在兰舟的房门口。我原以为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兰舟,却不想自己竟被从身后袭来的一掌打晕,在失去意识前,我依稀闻到一股自景墨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

待我醒来时,心口犹如被生生撕开一般剧痛,而我在看向面如死灰的兰舟时,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景墨赤红着双目扳过我的肩膀,但下一刻却被兰舟用无声的命令赶出门外。

没错,兰舟才是黑麒真正的主人。我看向他满是恨意地说:“没想到,屠我雪族的人竟会是这大靖国早已不存在的成德太子,而景墨则是和你同父异母的成景殿下。当年景墨的娘亲为使其登上太子之位,而买通太医在医治你的风寒药中参入剧毒。但景墨却在得知此事之后又命人救了你,即便如此你却还是因为残留在体内的毒素而失去了声音,并且身体从此停止生长。在景墨幼时,你曾从雪豹的利爪下救过他一命。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胜过她的娘亲,所以你便利用景墨对你的愧疚创建了黑麒,甚至还在得知雪族天女的心头血能医治你的绝症后,不惜令景墨屠杀我整个雪族从而将我带回黑麒。你以为取到我的心头血就可以变回常人吗?”

再看到兰舟温润的俊颜我只觉恶心,他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早已成为了恶魔。若不是那次下山看到匾额上属于兰舟的字迹,我绝不会想到兰舟竟然会是已故的成德太子。

我捂住心口钻心的痛楚:“只可惜你机关算尽也不曾料到,这半年来我不断服食葵青蛇毒,就算你拿到我的心头血也同样会中毒身亡!”

灭族之痛今日我定要从兰舟身上讨回,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用钢刀割断兰舟的咽喉。然而对上他那清澈眼眸时,我的手却颤抖不已。

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此刻气息奄奄的兰舟全然不顾架在他脖颈上的钢刀,他吃力地从怀里取出一支桃木簪插在我发间。“白霜,对不起……”乌青的嘴唇轻微地翕合着,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兰舟苦涩的低语。我怔怔地看着他逐渐变得苍白的脸颊,任凭眼泪如雨般模糊了脑海中我对他的记忆……

9

兰舟原是成德太子。

在他十六岁那年遭到成景娘亲的毒手却又被一直唤他“太子哥哥”的成景所救。早就厌倦宫中生活的成景毅然带他离开皇宫,并为他创建了黑麒。只是心怀愧疚的成景永远不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平静自在的生活,就算永远停留在十六岁,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悲哀。

但很快出现在黑麒的白霜,就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石子,在他死寂的心中泛起涟漪。白霜是雪族天女,听成景说只要在她十八岁时取出她的心头血,他就可以变回正常人,慢慢长大而后衰老。

那年院中的桃花开得正艳,瘦小的白霜紧抱着怀里的钢刀怯怯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大师兄。”她清脆的嗓音犹如娇啼的黄莺般动听,对上她乌黑水盈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眼眸,他突然生平第一次生出想要保护别人,保护面前这小丫头的念头。

白霜总是会在夜里做噩梦,而他自然也无法安然入眠。他带白霜去了镜湖捉萤火虫,还诓骗她只要捉到九十九只就可以许愿。白霜的愿望是不想长大。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很可能会终结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而他却在看到白霜虔诚许愿时,竟希望自己能和她一起长大,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十六岁。

“只有长大才能娶媳妇。”那一刻,他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白霜,但他心知自己的愿望不过是奢望而已。他不会伤害她,更舍不得取其性命。

白霜做梦时总是会喊着景墨的名字,他知道她如此刻苦练功便是为有朝一日能够杀死景墨。看着她的痛苦,除了陪在她身边之外,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在得知白霜决定去幽玄洞时,他并没有阻止,因为就算她无法通过历练,他也不会让她有事。在白霜进洞第八天时,成德太子不顾景墨的阻扰将里面奄奄一息的白霜救出来。在听到她在昏迷中一直喊着他名字时,他想,就算让他在一年后就此死去,也死而无憾,只因他被白霜视作唯一的依赖。

在白霜昏迷期间,景墨竟趁机抽取她的心头血,并在兰舟不知情的状况下骗他服下以白霜心头血为药引制成的丹药。看到兰舟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景墨激动地说道,只要再等上一年,就能彻底治好他的绝症。他阻止不了景墨去取白霜的心头血,更阻止不了让白霜放弃复仇,所以他故意在遭受黑衣人袭击的时候,拿出银丝。唯有让白霜怨恨他,不惜一切置他于死地,他才能救她。

看着白霜在暗地里服用葵青蛇毒,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时,他真恨不得替她去受所有的苦难。

“傻丫头,我费尽心机想要让你幸福,又怎会让你轻易死去。”他轻抚开白霜眉心间的痛色。

在白霜十八岁那天,他将自己的心头血和她对调。失去天女的能力,又被他用无忧饮洗去记忆,从今以后她生活中便不再有仇恨二字。

“让白霜幸福。”

就算景墨想要重新调换他和白霜的心头血已为时已晚,不顾景墨的失声痛嚎,他艰难地逐字逼迫景墨在他面前立下誓言。

手指流连地在白霜脸上摩挲,他收回手紧闭上眼道:“带她走,我不愿再见到你们。”

眼中赤红一片,景墨慌忙地握住他的手:“皇兄你不会有事的,我……”

“很好,你不走,我走!”他吃力地用脚踹开景墨,朝夜色中走去……

月辉下的镜湖依旧宁静美好,黑色的鲜血不断从成德太子心口处溢出,他静静看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强行运用天女预知未来的能力看向三个月后的画面。

待桃花凋零,树上结出果实的时候,一家普通的宅院里,身着一袭雪色白裙的女子正依偎在景墨怀中扬起纯净如雪般的笑靥道:“阿墨,你身上总是散发着很特别的味道。”

景墨怔了怔,随手摘下一颗碧桃递给白裙女子。

“白霜……”碧波荡起层层涟漪,他缓缓伸出泛白的指尖抚上水中女子的影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轻唤她的名字。

漆黑的夜色中,生命即将随之消失,他满意地合上眼眸骤然一头扎入镜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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