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梦境，

我们能深刻地了解一个人吗？

许多朋友习惯于通过在网上或者通过邮件向我报告一个梦，让我给他们做分析，这实际上很难。难在什么么地方呢？归结起来，主要是这样一个难题：对于梦中所涉及到的人物，没有当事人在场，就不能够通过梦者的“自由联想”获得关于这些人物更多地资料，我也就难以理解这些人物的具体意义。譬如说，你告诉我你梦到自己和你的一位同学一起上街，或者一同去拉萨，“上街”和“去拉萨”的象征意义我可能容易理解，但这个“同学”，我就犯难了。于是，我就需要了解这个同学的资料，通常涉及其性别、年龄、家庭、婚恋、关系性质、性格以及梦者对他（她）的一些主观感受。粗略地说，我需要梦者就这个梦中的人物做出一番联想。­

　　

可能许多朋友不明白心理分析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实际上，梦常常是“借人说事”，也就是借生活中的一个人，或者电视上的一个人，来描述一种关系，或者代表另一个人，或者代表梦者自己的另一部分人格。一般来说，梦中的人物有3种可能：一是梦中的人代表的就是这个人，梦因此说的就是你和这个人的事情；二是梦中的人代表你自己的另一部分人格，或者我们称之为你的一个“子人格”或者“两价人格”中的一个人格；三是借梦中的人来代表现实生活中的另一个人。这种手法叫“梦的替代”。后两种情况，被称之为“梦的伪装”手法。要准确解读梦中的人物，必须通过梦者的自由联想和分析师与梦者的对话才能确定。­

　　

也许大家可能要问，做梦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伪装呢？为什么不可以直接说话，非要搞得这么复杂，以至于让梦境难以理解呢？梦之所以要伪装，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躲避意识的稽查，以便让一些不能够直接说出来的“意思”或“意义”得以呈现。因为意识符合“理性法则”和“道德法则”，无意识则遵循“本能法则”和“快乐法则”。梦是无意识的语言，是不讲道德的，用一句俗语说，无意识无罪！但是，人即使在睡眠状态，理性的意识仍然不会完全失去作用，它像一个昏昏欲睡的检察官，随时对无意识的内容保持着一份警惕。而且，即使是在完全的无意识状态，在人心灵深处，愧疚、自责等心灵感受仍然起作用。所以，梦需要伪装。举个例子，你的母亲在白天骂了你，或者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惩罚了你，你可能觉得委屈，但又不能够表达这种为委屈，故而转化为对自己的母亲的愤怒，这个时候，你能用语言攻击你母亲吗？不行！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情况就是这样，不仅因为愧疚，或者害怕，也因为爱。你爱你的母亲，所以，你的意识是不允许向母亲表达愤怒的情绪的。于是，无意识帮助你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找出一个在某些方面特别类似于你母亲的女人，在梦中对这个女人发火，甚至对梦中的那个女人拳脚相加。这就叫“梦的转移机制”。­

　　

不过，尽管我们不能够就一个梦境的完整意义做出一个全面的分析，但是，许多时候我们仍然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梦境，了解关于这个人的许多资料。这是因为梦是一个人高度浓缩的话语，不像我们白天说话，梦几乎没有多少废话。也因为，梦是一个人最真实的话语，不像我们白天说话，爱说假话，或者说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话。尽管梦要使用伪装，但梦不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会说一些虚伪的话，不会乱说话。因为梦是一个人自己说给自己的语言。如果你不是精神分析专家，即使听了别人的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仅仅从表面上去理解，觉得梦特别不可思议，甚至非常荒诞，但是，一旦解开梦的谜团，你就会觉得梦原来是那么精确那么理性那么富有智慧。

另外，我们也可以通过梦，了解到梦者的个人风格。因为每一个人在使用梦的素材（不管是梦中的人物还是其他景物）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梦的表达方式也各不相同。就像一个人说话或者写文章，文如其人，梦如其人也！­

有一位叫“龙”的据说自己很喜欢心理学的年轻小伙子，通过我的博客留言说：“原来是专家啊，佩服！我对你们这一行很向往啊，读书时还在大学里做过呢，呵呵。可惜，现在已经离它越来越远喽……请你解析一下我的梦。”我们现在就来看看他的梦境，试一试，我们能不能够通过简单的梦境发现一些东西。

“梦境：前几天的，在梦中，我从我母校的宿舍出门，但是到了食堂发现这个食堂是北师大的（今年去北京玩，吃住主要在北师大，北师大美女多嘛），然后巧合下，抓了个刚抢劫逃跑的抢劫犯。后来又一个刚抢了东西的抢劫犯跑过来，后面还有人追，我也去追，哪知道一个军人以为我是抢劫的，把我给抓了，在受害者解释下我才脱身。”­

　　

在这个梦中，场景是在“母校”之外，不过食堂又是北师大的，这是一个在梦的场景设置上的一个值得留意的地方，“母校”和“食堂”是两个重要素材。出现的人物，除了“梦者”本人之外，还有“抢劫犯”和“军人”和“受害者”。根据我前面谈到的道理，梦中的人物没有更多的资料，譬如“受害者”的性别等等基本资料缺乏。因此我们很难对梦的完整意义进行解读。不过，对于梦中的“抢劫犯”和“军人”，由于其共同性较强，即，在一般意义上理解，不同的人对这两个人物的理解是普遍一致的。所以，我们仍然可以初步分析梦的意义。不过，“受害者”的性别不同，解释是不一样的。下面通过联想，我给出“食堂”、“抢劫犯”和“军人”的象征意义。当然啦，你也可以进行同样的联想，并赋予不同的意义，但我相信意义的差别不会很大。

抢劫犯——有罪的人，通常会“直接”地采用暴力、攻击性的方式从别人手中夺取钱财或对于他来说有用的物品，男性居多；­

　　

军人——代表正义，对于国家安全和人民安全负有责任，纪律严明，是我们的保护者和安全的维护者，对于敌人或者坏人，则是一个惩罚者；­

　　

食堂——学生进餐的地方，直接满足本能饥渴欲望的地方。因为梦者自己是大学毕业生，食堂象征某种满足色欲或者性欲的地方，这符合“食色性也”的基本理解；­

　　

母校——关于青春期心理成长的重要处所，一个身心发育和完成学业的情感空间，与母亲有关联，可以指梦者的母亲的情感空间。­

　　

作了这样的联想，我们仍然不清楚梦的意义。不过，要理解一个梦，先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要记住，梦的重要意义总是隐藏在不可思议的梦境中。那么，在这段梦境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呢？显然是梦者被“误抓”：“一个军人以为我是抢劫的，把我给抓了，在受害者解释下我才脱身”，这是一个伪装，暗指那个抢劫犯就是梦者自己，只不过是梦者的另一个“子人格”罢了。“军人”既指社会规范和纪律，因此可以指梦者自己的另一个与“抢劫犯”对立的“子人格”。­

　　

这样一番理解，梦的意义就凸现出来了。我把这个梦的意义直接叙述成下面的样子，供梦者和大家参考：­

　　

“我从我的母亲的怀抱中走出来，到了美女众多的大学，这里就像一个可以随意满足自己本能欲望、获得关爱的地方（好比学生食堂，想吃什么自己看可以选择，而且很便利），不过，我（抢劫犯）采取直接、攻击性的方式从别人那里夺取挚爱，以满足自己的需要，这就有点像“抢劫犯”或者“劫色者”，但我内心的“另一个自我——军人”对我的行为方式绝不认同，不能够原谅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去获得满足，并阻止我这样做。我已经被自我阻止过一次，不过这一次，因同样的事情，我又被自己的“另一个自我”控制起来了，好在那个“受害者”为我开脱，没有怪罪我，我才放弃了自我惩罚和内心的自责。在恋爱关系中，我处在这样一种矛盾中：一方面我是一个粗暴的抢劫犯，为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伤害他人，另一方面，我又是一个负责任的遵守道德规范的保护者，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也许到这里，梦的意义大致就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梦者在现实生活中到底是用怎样的方式去获得满足的？是以“第三者”的角色从别人手里抢夺女朋友呢？还是以粗暴的方式直接从女人那里索要关爱？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涉及前面我曾提到的一个问题——“受害者”的资料，特别是性别资料。如果受害者是男性，就符合前面的解释，如果受害者是女性，就符合后面的解释。另外，如果受害者是一个清晰的熟人形象，则属特指，说明这件事情是实际发生的特定的事件，如果受害者是一个模糊的或者陌生的形象，则是一种泛指，旨在说明梦者“抢劫犯”这样一个行为特征。在这个梦的分析中，由于缺乏受害者的准确资料，因此关于这个问题，还是一个“疑案”。不过梦者自己会清楚的。­

　　

释梦是一项极为艰难且极为精细的科学工作，对于促成一个人的“自我理解”和“自我觉察”具有重要的价值。值得一提的是，通过一个梦境，我们可以帮助梦者发现自己的生活风格，这个风格往往隐藏在梦的语言中的。就这个梦而言，“抢劫犯”和“军人”作为正反两个角色，都清晰地反映了梦者的生活风格。这个风格的形成，是根植于梦者漫长的家庭成长环境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