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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短篇|雷克雅未克极光未至


雷克雅未克极光未至


Part1


【行星高磁纬地区大气中产生的彩色发光现象,外来的高能带电粒子流沿行星固有磁场进入两磁极与高层大气的气体分子和原子碰撞,形成极光。】

夏夜的晚自习是最熬人的,尤其在被数学老师强制占用的情况下。天空还是傍晚时分的样子,正准备进入夜晚,知了在树干上疯狂地振动翅膀,教室里不停转动的风扇叶片对带走热度似乎一点帮助都没有。黑板上密密麻麻一大片计算公式,数学老师把一个定理用不同的方法证明了好几遍。

周重光趴在课桌上,将数学书空白的地方填满了涂鸦,身体比例极度不协调的多啦A梦,面部表情扭曲的维尼小熊,以及蜡笔小新的那条小白,被她画得像是一团皱巴巴的抹布。最密集的是大片大片的带状物。


“喂,周重光,你画的那是什么东西啊!是没有长眼睛的带鱼吗?还是宽面条啊?”同桌的男生把头探过来,打趣地问道。数学课果然是最无聊的,他们不放弃任何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包括搭讪聊天。

周重光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她用胳膊遮住了自己的书。男孩子说了一句“没劲”,转过头偷偷地开始玩手机。


说了你也不懂,白痴。周重光在心里默默说道。大概没有人会懂的吧。谁会像她一样,在电视上看到播放关于极光的节目后,就每天都在计划到高纬度地区旅行的事情。


【在加拿大的丘吉尔城,一年内有三百多个夜晚能见到极光。此外,北欧的几个国家亦是观察极光的绝佳地点。】

初中时代,在别的孩子还以为冰岛只是个岛屿的时候,周重光就已经开始攒钱准备去雷克雅未克了。她给自己买了一张世界地图,将自己所在的中国北方小城与雷克雅未克之间的距离用黑色的签字笔连接在一起。然后张开双臂贴在地图上,纸质的地图表面光滑微凉,整个世界也不过是一个拥抱那么大。周重光知道,在离自己有半臂拥抱那么遥远的地方,有一群人在用另一种方式生存着。

Part2


“重光,起床了!先去把尿盆倒掉再洗漱!”这是母亲每天早上对周重光说的第一句话。周重光对此是感到羞赧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难以启齿的一句话,可以如此轻易地被母亲挂在嘴边,诸如此类的话还有“重光,该去找你那个浑蛋的爹要生活费了,我们连买大米的钱都快没有了”,“重光,去给你弟弟洗个澡,他又尿在床上了,记得床单也洗掉晾起来”。

周重光的弟弟周重年这一年就满十三岁了。就像所有的唐氏综合症患者一样,他的智商令他无法做同龄孩子做的事,甚至比与他同样是唐氏综合症的孩子们更差。但周重光并不讨厌他,因为周重年总是在她放学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等她,见到她便将她的书包抢过来拎着,大着舌头“姐姐姐姐”不停地叫。只有周重年,才能让她感觉到那么一点点来自于家庭的温暖,这从来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就像北欧天空上的蓝绿色极光,好看,但是那永远不属于她。


周重光的父母是在她七岁时离异的。从她记事起,他们就没有停止过嘲讽、讥笑、争吵、谩骂,甚至大打出手,她已经习惯了在嘈杂的环境中吃饭、写作业、睡觉。在周重光最初的印象里,父母等同于仇恨、憎恶与敌对。周重年出生后,他们不再吵了,生活中时刻延续着大段大段的空白和乏善可陈,每天周重光自己在外面玩够了回家之后,都是黏稠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沉默。终于有一天,周重光看到他们坐在桌边平静地交谈,然后在几页纸上签了字。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这样心平气和过。这在周重光看来很奇怪,她望了望婴儿车里的周重年,他正咬着自己右手大拇指,哧哧地笑。

周重光把小碎花睡裙整理好,边角都用手指抹平,哪怕是只能在众人面前少一点点不堪,她也是愿意去做的,尤其是偶尔遇到端着小锅子正要准备去弄堂口买早点的顾弥生。


第一次见到顾弥生的时候,亦是一个夏天,周重光正蹲在地上帮周重年系松开来的鞋带。周重年的脚不老实,来回地踢,她好不容易捉住他的脚踝,周重年另一只脚立刻踩进了水坑里,把泥水甩到她的身上和脸上。周重光站起来狠狠地打了她弟弟的屁股,周重年张大嘴巴哭得撕心裂肺,大喊着:“姐姐杀人啦”。周重光懊恼地说:“你闭嘴,听见没有,给我闭嘴!”

彼时顾弥生正在把一个大得可以装进去两三床被子的行李箱拖到弄堂口,哗啦一声,箱子盖崩开,T恤、羽绒服、牛仔裤、电动刮胡刀全都散落在地上,还有女人的粉红色内衣,大圆点的内裤,以及长长的软塌塌的黑丝袜。周重光偷偷地笑了起来,她始终觉得,只要遇到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心里就会平衡起来。所谓的幸福也只不过是站在不幸的人的肩膀上看这个世界而已。

——喂,顾弥生!你怎么搞得啦!衣服都掉在地上啦!


——我又不是没有眼睛,我看到了好吗?你非要喊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是你弄掉的好不好?还怪我!


——你有完没完啊!

穿着高跟鞋和热裤的年轻女子妆容浓丽,噔噔噔一路走来,鞋跟与水泥地相撞的声音清脆。然后对着顾弥生一阵数落。顾弥生尴尬地蹲在那里拾东西,一边反驳。周重光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是她看不懂的文字,但分外的精致。


女子嘴里不满地嘟囔着进了屋子,顾弥生草草地把东西收拾好,转身正要走掉。

——喂,你的内衣掉了。


——哦,谢谢。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是周重光与顾弥生的第一次对话,她捏着他女朋友的粉红色内衣递给他。


整个弄堂里的住户都没有独立的厕所,他们共用巷子最深处的公共厕所。每天早上周重光都要把周重年的尿盆倒掉,她从来都没有起夜的习惯,只是趁着早上倒尿盆的时候方便一下。她穿着廉价的睡衣拖鞋,端着尿盆睡眼惺忪地往厕所走去。刚出门就遇到正要去买早点的顾弥生。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这回轮到她尴尬,睡衣上还有前一天晚上喝牛奶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白点,最要命的是手上的尿盆,周重光想要转身逃回屋里,却被顾弥生打断了,他看了看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早啊。”周重光讪讪地笑了笑,想要用手臂盖住尿盆,却不小心洒出来一点,差点溅到脚面上。

从此以后周重光都小心翼翼避免在早上与顾弥生相遇,即使这样,每次出门的时候周重光也要把自己整理成最起码的干净整洁的模样。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耻辱感在顾弥生面前暴露无遗,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尽管有了些曲意逢迎的味道。

吃过饭后,周重光准备去上学。巷子里的老头老太太刚晨练回来,于是一路的“爷爷奶奶好”地叫过去,一路此起彼伏的“重光,去上学呀”的招呼回应过来。每天都一成不变,每天都这样乏善可陈。一直到周重光他们班的地理老师请产假去生孩子那天。


本以为终于可以舒舒服服上一节没有数学老师占课的自习了,结果地理科代表却在课间告诉大家,代课老师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屋子的长吁短叹,感慨这个年代的学生怎么一点自由都没有之类的。

上课的铃声就如同尖利的刀子,将十分钟休息的时间割开,又是一节无聊的课。每次地理老师都拿着地球仪挨个地提问五个大洲的主要国家和地理位置以及农作物产量的问题,答不上来就要站半节课,周重光已经站了好几次了,除非被问到关于北欧那一片。所以上地理课的时候,周重光都要习惯性地把头埋进书里,就像自欺欺人的鸵鸟,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会把头扎进沙子里面去。


“大家好,因为方老师休假,所以这些天暂时由我来代课。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顾弥生,大家叫我顾老师就可以了。”

周重光猛地抬起头,刚好撞上顾弥生往台下扫视的目光,两个人突然都有些局促。周重光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每次都像中邪了一样的,两个人总是会以很尴尬的方式见面。想到前一天晚上她还听到顾弥生与他女朋友在隔壁吵得不可开交,今天又在教室里面见到他,她就觉得这世界真小。

“好了,大家翻开书,我们开始讲第十六章第二节,欧洲的居民和国家。


Part3


那天晚上周重光刚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面背课文,周重年一会儿跑过来揪揪周重光的辫子,一会儿又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周重光恼火地朝周重年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周重年哇地哭起来。刚好母亲推开门回家,大声呵斥道:“死丫头,又欺负你弟弟了。”周重光头也不回地说:“你管管你儿子好不好。”母女两人刚吵了几句便安静了下来,因为隔壁的声音盖过了她们。

——你以为你当个破代课老师就成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啦?


——你给我闭嘴!

——你自己一天到晚不着个家,有什么资格问我去哪里了!


——再不闭嘴就滚蛋!

——走就走,别用这个威胁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顾弥生,没了你我照样活得好,追我的人排长队去了!


——你他妈的最好永远别回来!老子不缺你一个女人!

门哐地一声扣上了,然后就是顾弥生的女朋友穿着高跟鞋气急败坏地噔噔噔地往巷子外走去。经过周重光的窗口,她看到他女朋友蓬乱的头发和扭曲的侧脸,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周重光摊开课本重新开始背课文,心不在焉的,总是看串行,没过多久,便有女人叫顾弥生的门,她听得出来那不是他女朋友的声音。周重光偷偷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到女人柔顺卷曲的长发披在腰上。顾弥生轻轻打开门,把女人让进去。隔壁响起两个人的交谈声,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笑声。周重光懊恼地把课本扔到地上。

周重年见状跑出去拍拍隔壁的门,大声地说:“喂!你们小点声,我姐姐在学习!不然她打你们后脑勺哦!”霎时,整条巷子都变得鸦雀无声。


“喂,重光,去上学哦?”第二天早上去买早点的顾弥生,看到早早起来去上学的周重光,有点畏缩地笑着打了打招呼。周重光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便快步朝巷子口走去。

上课时周重光也只是睡觉走神,偏偏这几天连着都有地理课。


“周重光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顾弥生拿着课本,煞有介事地看着讲台上的名单说道。周重光知道他是故意的,索性坐在椅子上连头都不抬。

“周重光!在干吗!”同桌小声地提醒,用胳膊肘顶顶周重光。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弥生清清嗓子,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回答问题。大家都觉得这个代课老师很好欺负。

结果就是接连几天的秩序混乱的地理课,顾弥生像个可怜的小丑一样自己在讲台上自问自答,有的学生在看小说,有的学生在听mp3,耳机塞到耳朵里面,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的样子,甚至几个男生在教室后面打起了斗地主,一个男生还神色嚣张地点了支烟。


“教室最后面那个穿蓝衣服的男同学,请你把烟灭掉。”顾弥生指了指他,俨然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会过于粗暴。

“你上你的课,管我做什么!一个代课的,还鸡毛当令箭了!”周围几个男生配合着笑了笑。周重光偷偷抬起头观察顾弥生有点狰狞的表情,她知道那是他爆发之前的标志。几个男生没有停止,仍然在笑闹着。


顾弥生走下讲台,走到男生面前,将他拎起来,对准他的膝盖猛地踢过去,男生措手不及,惊愕地跪在地上。

“顾老师,你到我办公室去一下。”路过教室的校长突然推开门,严肃地说。


不到下午,代课老师被辞退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周重光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并没有报复的快乐和幸灾乐祸。回家之后看到顾弥生正站在自己家门口抽烟,她咧了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连微笑扯不出。

“重光,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顾弥生开口,吐出了一阵浓稠的烟雾。


Part4


顾弥生搬走的那天是个阴天。天已经连着阴了快一个星期,就是不肯落雨。周重光背着书包回家,抬头看到顾弥生提着大行李箱往外走,里面东西似乎并不是很多,他提得一点也不吃力,周重光想退回到巷子口躲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周重光张开嘴巴刚要说话,顾弥生淡淡地从她身边错开了。周重光转过头,看到顾弥生僵硬的背影。

“姐姐!”周重年笑着冲过来抢她的书包。


周重年又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周重光没有骂他,她把头埋到书里,哭得很大声,地理书里面的地图被周重光的泪水打湿成皱巴巴的样子。

Part5


又是新一轮的摸底测验,没完没了的考试把整个高三都淹没了。每次都要整个年级打乱了顺序,重新分配考场。反正周重光从来都不会作弊,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那点分数动那么多脑筋,谁在乎呢?反正母亲不会,周重年更不会。

这一场是英语。监考老师是年级主任。

“喂,帮我传给那个戴眼镜穿白衬衣的男生啊。”旁边的男生扔给周重光一个字条。周重光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填写卷子。


“喂,喂,监考老师来了,快收起来!”男生急得满头大汗,却够不到周重光桌角的字条。

哗的一声,正在写的卷子被人抽走,周重光来不及抬笔,黑色的笔迹沿着卷头一直画到了卷尾。她抬起头,年级主任站在边上,一手拿着字条,一手拿着周重光的卷子。


“你胆子挺大的啊,还敢作弊?”年级主任厉声地对着周重光说。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们抬起头,目光射在周重光身上。

“我没有。”周重光回答。


“那这是什么?!”年级主任捏着一小团纸。

“他让我传给那个人的。”周重光指指旁边的男生,男生脸色发白。


“还狡辩?我可看见你鬼鬼祟祟的了!”

“我没有。”


“你当我是傻子吗?啊?”

“你不是傻子,你是个傻X。”教室里一片哗然,周重光收拾好笔,背着书包回家了,毫不理会身后年级主任气急败坏地喊着,“你给我站住!”


周重光回到家,母亲不在,想必是又到哪个张三李四家打麻将去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这一切都是凭什么,凭什么每天早上要她倒尿盆,凭什么要她给周重年洗澡,凭什么要她担负起做母亲的责任。做了这么多凭什么还要被年级主任莫名其妙地收了卷子还挨一顿骂,就那么倒霉吗。她真的受够了,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周重光把搁置在衣柜底端的那个红色漆皮箱子拎出来,这曾是她母亲的嫁妆,里面都是穿得着穿不着的旧衣服,掀开盖子有浓浓的樟脑丸味道和霉菌的潮湿气味。尽管这样,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还是被蛀得不成样子,像是周重光心中的芥蒂,如口腔长着尖利牙齿与良好消化系统的虫子,将她的心啃噬得千疮百孔。

周重年正在看电视,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花花绿绿的一片,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懂没有,只是呵呵地傻笑。看到周重光进来,他回头喊了一声“姐姐”。周重光也不回答,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塞回衣柜里,清空了箱子,又翻过来倒了一遍,毛茸茸的线头与碎布块撒了一地。还有周重年小时候最喜欢捏着玩的一只橡皮小鸭子,掉落在地上时发出叽的一声响。周重年走过来,拿起了小鸭子,歪着头问:“姐,你要去哪儿?”


——你管我呢。周重光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管我呢,叽叽叽叽。周重年回答,把橡皮小鸭子捏得叽叽乱叫。


——你给我让开。

——你给我让开,叽叽叽叽。


周重光不再说话,兀自收拾自己的毛巾、牙刷、换洗的衣服和鞋,还有常看的几本书,放到箱子里面。整理完毕,她去主卧梳了梳头发。等周重光出来之后才发现周重年躺在地上,一手拖着行李箱的把手,一手捏住小鸭子,摆成了一个“大”字形,小鸭子也开始不规律地叽叽叫起来。周重光使劲掰他的手指头也掰不开,她伸出手朝周重年的腋下捅了两下,周重年嘿嘿笑了两声,扭动了几下身体。周重光抢回箱子,又夺走不停叫着的小鸭子。

周重年终于反应过来,哭喊起来:“姐姐你到底去哪里啊,姐姐你别走啊。”并试图伸出手抱住周重光的腿。周重光迅速把脚移开,周重年扑了个空。她趁他摔倒的间隙提着行李箱快速跑出家门,周重年在后面追过来。周重光跑到公交车站,刚好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她回头看了看,周重年还在跑,跑得很慢,她看到他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


周重光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周重年的橡皮小鸭子,她轻轻捏了一下,小鸭子虚弱地叫了一声,她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像是一个摔倒在地后又爬起来的孩子,半天才想起把脸埋在手臂里号啕大哭起来。

天空中开始下雨,瓢泼大雨打在车窗上,触目惊心的钝重。一辆从南方的驶来列车呼啸着往北边驶去。

【中国最北端的漠河,也是观看极光的好地方。】

Part6

——周重年,香辣鸡翅好了。

——香辣鸡翅好了。

——拿给角落靠窗的那位先生啊。

——角落那位先生。

——小心烫手。

——烫手。


周重光把包好的一对香辣鸡翅放在托盘上,递给周重年,他双手小心翼翼地端起,送到了客人的桌子上。“烫手。”他对男人说。正在看报纸的男人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周重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与表情,他咧开嘴对着男人笑了笑,转身又去擦地了。

自从周重光辍学之后,姐弟两人在城北的小快餐店工作了快三年了。换过三个老板,快餐店之前这里是礼品店,礼品店之前是服装店。好像,只有这个快餐店支撑得最久。周围有两个学校,经常有学生过来点餐,还有外卖。


雨下得正是凶猛,这个时候店里只有零星几个躲雨的行人,因为过意不去,便随意点了一些小零食吃。不忙时,周重光都让周重年把餐端给客人。平时,他只负责扫扫地擦擦地,收拾收拾桌子。老板也是看在周重光能干的分上,才给他们两个算一份半的工资。

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闷了那么多天,终于后知后觉地下了个痛快。周重光看着被打湿的对面文具店的招牌,突然想起三年前夏天的那场雨,似乎,也是下得这么大。


周重光在第二站便下了车,没有带伞,刚下去就被浇透了。还有心里的一点什么东西,一同被这场雨击碎了。她拖着箱子,拿着小鸭子开始往回走。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车轮溅了她一身泥巴。

刚走到巷子口,周重光就看到周重年红着眼睛坐在门槛上,背心和布裤子被淋湿得紧紧贴在身体上。周重光突然感觉眼睛里面痒痒的,视线被潮湿的水分模糊得连周重年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喂,周重年!别坐在那里,你想感冒吗?

——姐姐,你到底要去哪里?


——喂,你的鸭子,还给你。

——死丫头你又去哪里了,淋成这样!赶紧把衣服换了!今天我去王太太家打牌,运气不要太好哦,赢得她们几个脸都拉长了。我给你俩买了只烧鸡,换完衣服把你弟弟叫回来吃饭,那倒霉孩子一直傻坐在那儿!


——哦。

——噢,吃饭喽,叽叽叽。

第二天,周重光被学校劝退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雨点已经开始稀疏,客人也渐渐地一个个起身走了。周重光走出前台,帮周重年一起收拾桌子。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桌面上,很干净。


——姐,看,极光!

——笨蛋,那是彩虹啊。

——姐,极光好美啊!

——是啊,好美啊。

周重光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轻声地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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