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长安 文/等夏至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追逐的东西，有的人用几个月，有的人用几年，有的人用大半辈子，有的人终其一生。是这个追求的过程，让每个人都闪闪发光，无可替代。

天下长安/等夏至

（本文为粉丝投稿）

【一】

年少时，天下一直想去长安。

天下是个总爱穿一袭红衣的江南女子。

就她自己而言，她不是很喜欢天下这个名字，她一直认为自己长在江南，自当如海棠姐姐一样温柔婉约，然后嫁个像逍遥哥哥般的男子。可，天下二字着实婉约不起来。

天下喜欢吃罢晚饭坐在青石台阶上跟海棠聊天。讲到此处时，海棠眉眼弯弯，酒窝若隐如现，粉嫩小脸上，细微的绒毛在夕阳下看的一清二楚，然后天下便咯咯地笑了。她压低嗓音到：“我爹爹说，逍遥哥哥在娶你之前，是个将军，对吗？”

海棠抬头，满眼里都是逍遥划桨的身影，嘴角上扬，声音浅浅道：“天下是个好姑娘。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人，他甘愿为你血溅沙场，征战四方，功名利禄皆弃，锦衣玉食全抛，然后你便情不自禁地想为他洗手作羹汤。”

十八年来，天下并没有离开过江南半步。可是认真说来，天下并不是传统的江南人。据说，当年天下的父亲一身落魄，一手牵马，一手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天下，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时节来到了江南，然后便住了下来。

天下的母亲是谁，无人知晓。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天下的爹爹对天下的娘亲用情之深。十八年来，爹爹手脚笨拙地把小天下拉扯大。天下虽说不如男孩子调皮，却也不是安静的性子，闯祸不断，受了委屈便哭着找娘。

大了之后，天下发现，甚至有些小姑娘看到爹爹都会脸红。可想而知，当年白衣翩翩、眉清目朗的父亲初定居在朱雀镇时，那些女子又是怎样的春心萌动。很多珠圆玉润的媒婆自信满满来说亲，却皆是铩羽而归。然后大家明了，天下的爹爹这辈子真的非天下的娘亲不可了。

天下到底还是偷偷摸摸地去了长安。那日，是娘亲的祭日，爹爹沉浸在悲伤中无暇顾忌天下。当晚，天下拿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从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小院里、相依为命十八载的爹爹身边溜走了。

天下走了，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说，自己玩够了就回来，让爹爹不要担心自己。

为什么去长安？天下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爹爹是从长安来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想去看那层层楼阁；可能是因为直觉有人在长安等着自己；可能仅仅是因为不去长安，自己一辈子都会不快乐。年轻时的执念可以强大到让人奋不顾身，遍体鳞伤，无所顾忌，至死方休。

天下徒有一腔孤勇，其实并不认识通往长安的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趟过水流涓涓的小溪，爬过危机丛丛的山峰，住过人来人往的客栈，见识过民风彪悍的农村，借宿过气派森严的豪宅。沿途遇到了狡诈的小偷，凶猛的老虎，纸醉金迷的妓院，仗势欺人的家丁，皮笑肉不笑的老板，挂羊头卖狗肉的小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安，可是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很清楚眼前的景象并不是长安。

【二】

直到有一天，天下来到一座城池下，看到长安城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下胆怯了，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她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长安，却从来没有想过来到长安之后呢。在长安住下来？不行，先不说无处可去，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想念爹爹，想念海棠，想念那块青石板了。在长安逛一圈然后回去？也不行，吃了那么多苦才来到长安，就这么回去了，怎么甘心。

长安近在咫尺，天下不知所措。

直到一个一袭锦衣，身形颀长的贵公子难掩风流地站在她面前，天下才回过神来。男子眨了眨眼睛，略带诱惑道：“长安城中，若是无处可去，在下的府上随时欢迎。”

天下笑了，心道，人还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啊。然后眸子灿烂似漫天星光：“多谢公子。”

天下后来跟海棠讲到这件事。满心欢喜，满腹感慨。“嗯。原来在你彷徨无措时，真的有一个人，只要他伸手，你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即使是初见？”

“即使是初见！”

天下就这样跟凌霄回去了。本来天下仅仅以为凌霄是个富商之子或是名门之后。可是真的到了凌霄的府上，天下就惊呆了。是王府也就罢了，装修也是极尽奢华，美不胜收。

凌霄看着天下迷糊的样子，突然心里一动。带天下回来，只是一时之意。只因看见天下在城门口发呆的时候，被几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子盯上了。凌霄本就是善人，看到谁有难便要帮扶一把。

只是这身红妆，粉嫩至极的小姑娘太过惹人怜爱。长安城美女如云，可皆美于表面，脂粉气息过重，略带浮夸。长于江南的天下不同，虽是迷茫的神色，却又眼波流转，难掩灵动之气。看衣着风尘仆仆，看气质却又不染风尘。

凌霄终于承认，自己对于美的人和事物，没有任何抵抗力。

思罢，凌霄兀自笑了，回头问天下：“姑娘觉得在下的府上如何？”

天下顾不得礼数，喃喃道，真好看，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多住几日啊？话刚说出去，天下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小王爷带自己回来的意图呢，甚至连人家是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自己便贸然决定住了下来，是不是傻啊？！

凌霄看着天下懊恼的神色，哈哈大笑，朗声应允到，自然可以。然后便吩咐管家，给天下安排了住处，王府出入自如。

天下也乐了，突然安下心来，仰头对凌霄道：“我来长安只是来玩儿的，等我玩够了便会离开，不会叨扰很久的。”

不到半日，不近女色的小王爷带回来一个红衣姑娘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王府，丫头嬷嬷都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跑到天下居住的听雨苑打探消息。

天下刚住在听雨苑，又是客人，没有女婢傍身。所以，很快，第一批打着做事的名号来偷看天下的人来了。天下本就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也不懂礼数，一向自由惯了，突然一堆丫鬟嬷嬷对自己端茶倒水，便大手一挥，让她们全都退下了。

见过天下面容的这些好事之人得意洋洋地回去了，逢人边讲，我们的王爷呀，眼光真是不错。这个小姑娘粉嫩嫩，水灵灵的，漂亮极了。老奴见过夫人小姐无数，还没从见过这般神采出众的女子。

于是这般言论很快便引来另一拨人。天下不堪其扰，索性闭门不出。

【三】

第二日，凌霄下了早朝，换了便服，突然想起有这么个姑娘在自己府上。便随口问管家，天下在府内吗？管家微楞，很快反应过来，便连连答道，在府上，在府上。凌霄兴起，抬脚进了听雨苑。

可刚到听雨苑，凌霄便看到一堆丫头嬷嬷扒着天下的窗户，推推攘攘，一边嘀咕着，一边通过缝隙往房间里看。

凌霄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声音不大，却是凌厉至极，王府何时这般没规矩了！此话一出，众人跪倒一片，管家连连磕头，老奴管教无方，甘愿受罚！一众丫鬟嬷嬷瑟瑟发抖。

凌霄正准备开口处罚，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凌霄扭头，便看见朝阳下，一个只着白色寝衣的小姑娘，揉着双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发丝微乱，如瀑般散在脑后，背景是那柔和的金光。一刹那，凌霄乱了呼吸。

天下便在凌霄愣神的功夫走到了他面前，无视这紧张的气氛，直接问道，你们在干嘛？天下此时还不够清醒，声音软软，甚是好听。

凌霄清了一下嗓子，低声答道：“他们失了规矩，当罚！”

天下眼神清明了，大致猜到了原因。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甚是可怜，心里有些不忍。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要不就饶了他们这次吧。”

凌霄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是善良的。他微微松了口气，却目光坚定，不容反驳，他们是王府的人，一言一行，皆是王府颜面，做错当罚，不可纵容。

天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虽然出身民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住进王府的第三日，天下便央着凌霄陪自己去街上玩。

其实，本不该找凌霄陪的。说到底，自己跟他不过萍水相逢，不该一直麻烦他。可是，自己不认路，一旦回不了王府，凌霄认为自己不告而别，不派人找自己的话，到时候不就流落街头了嘛。加上自己对长安的风俗不了解，没有人指点，玩得不尽兴，闯了祸又当如何收场。天下好像忘了，自己从江南走来长安，沿途惹了多少是非，遇到了多少凶险，哪一次害怕过。

思来想去，天下发现，跟凌霄一起逛街，是最稳妥的方法。反正不管怎么样，天下不会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想让凌霄陪自己。

后来，天下跟海棠讲，好像是相识多年后的久别重逢，住在了他府上，缠着他陪自己逛街，跟他不讲礼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知道我的胡闹他都会准了，没缘由地知道。

长安街上。

天下一身红衣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凌霄一身白衣手持扇子跟在后面。天下看中小贩那里什么东西，只管去拿，凌霄便在后面付账。

天下爱讲话，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的不停。凌霄好修养，认真听她讲着，偶尔逗她两句，天下在大街上笑的毫无仪态可言，凌霄便停下来，满脸温柔地看着。

走了半天，天下在一处酒楼门口停下，迈不开脚步，只好满脸讨好地望着凌霄。凌霄看着美人，眼波流转，带头进了酒楼。身后，天下笑得狡黠。

天下毫不客气地点了酒楼最贵的饭菜。

酒足饭饱，天下停下手中的筷子，便细细打量起凌霄。

天下必须承认，凌霄吃东西的样子比自己多了。这是一种毫不做作的优雅与尊贵，只有从小严格的教导和长久的环境熏陶，才能培养出这种气质。

天下相信，即使摆在凌霄面前的是粗茶淡饭，他照样能吃出一种山珍海味的气势出来。就像是凌霄一身白衣一把折扇，天上来人一般，愣生生的让人生出几分敬畏。

其实凌霄大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男子，最容易惹桃花。嗯，别以为她只顾着玩不知道街上好多女子向凌霄投向爱慕的眼光。

世上有两类女子，一种是喜欢一个人，藏都藏不住的，仅仅是眼神，动作都会出卖了她。还有一种女子，喜欢一个人，除非她有意让别人知道，否则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天下捂嘴笑了，很显然，长安街上的女子属于前者。

逛过长安街之后，天下便病倒了。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可只有天下知道，自己这是心病。

费尽千辛万苦，到了日思夜想的长安，到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很可笑。长安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也没有爹爹口中的那么差，它只是一个繁华的城，除此之外，与朱雀镇并无不同。原来长安城也有酒楼赌场妓院豪宅，也有卖鸡的卖鸭的卖鱼的卖肉的小贩。

自己不过是从一群人的故乡走到了另一群人的故乡，以及自己沿途跨越的无数人的故乡。这千山万水，一一铺在眼前，细细打量，区别又在哪里？那么，自己不告而别，抛弃爹爹，抛弃海棠，抛弃青石板的意义是什么？失了这个执念，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四】

到了夜里，天下高烧不退，意识模糊，一直哭着叫爹爹。

凌霄紧抿嘴唇，看着天下这样，莫名心疼，她还是笑着的样子比较好看。终于，凌霄屏退左右，坐在床上，握着天下的手，把天下抱了满怀，不知疲倦地哄着。

凌霄声音轻似呓语，天下，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追逐的东西，有的人用几个月，有的人用几年，有的人用大半辈子，有的人终其一生。但不管我们费时费心几何，求得放弃与否，最后的结果都是失去，无一例外。可正是这个追求的过程，让每个人都闪闪发光，无可替代。

第二日清晨，丫鬟推开房门后，看见他们的王爷和衣坐在床头边，搂着那个病弱昏睡的女子，一夜未眠。

天下病好了之后，便提出要离开。

凌霄挽留，天下，还有很多地方你没有去，还有很多糕点你没有吃。

天下摇头，不去了，不吃了。

凌霄微笑道，非走不可吗？

天下点头，没有非留不可的理由了。

凌霄无奈，把天下的身子转向自己。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上心了，怎么能让她轻易离开。

凌霄死死地盯着天下的眼睛，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不复昔日的云淡风轻，一字一句道：“为了我留下，这个理由可以吗，嗯？”

天下的脸一刹那红了起来：“嗯！那我就在长安多玩几日吧。”

一日，凌霄进入听雨苑的时候，天下玩心大起，爬上了院里的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郁郁葱葱的树枝，把天下娇小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凌霄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动声色地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慢慢品茶，丝毫没有寻找天下的意思。

天下蹲在树上等啊等，过了良久，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大吼一声，凌霄，我脚都麻了，你还不理我。话音刚落，便一头栽了下去。天下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摔得四脚朝天。 然后，便落入了凌霄的怀抱！

一日，凌霄抚琴给天下听。天下嚷着要学，凌霄自是知道她不长久的性子，坚持不下去，怎么学琴啊！天下看凌霄不打算教她，便胡闹起来，一把名贵古琴被她拨的惨不忍睹。凌霄扶额，让天下坐在自己腿上，握了她的双手，仔细教了一下午。果然，第二日，天下便因太难学为由放弃了。凌霄失笑。

又有一日，天下趁凌霄外出，悄悄溜进凌霄的书房。她一本正经地给凌霄解释，我想作幅画送给你。做出的事情却是，趴在书桌上睡着后，把凌霄收藏的一本古籍流满了口水。

这样下去，岁月倒是静好。

只是，天下一日日地瘦了下去。凌霄在的时候，天下倒是精神十足，可没有凌霄陪着的时候，神情落寞哀伤。凌霄在的时候，她无法无天地闹；凌霄不在的时候，她乖巧得让人心疼。

天下的变化，细心如凌霄，怎会不知。

他命人在王府挖池种莲，处处小桥流水。

他花重金，请来江南厨子，只做江南菜肴。

名贵古玩、民间小吃更是不间断地流向听雨苑。

凌霄从不开口问，天下，你是不是想江南，想朱雀镇，想家了。

天下说，凌霄，把院子里的侍卫都撤了吧。我走之前，会跟你打招呼的。

凌霄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天下的肩膀，指尖微微颤抖，语气里带着微微恳求，天下，不离开了，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天下皱眉，凌霄，你抓痛我了。

自此以后，凌霄下令，除了两个室内丫鬟，其余人都不得随意进入听雨苑。

【五】

很快，凌霄金屋藏娇的故事在皇室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次日，上早朝时，所有的皇亲国戚看凌霄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小子可以啊，看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原来也有红颜知己啊。

凌霄心里苦笑，也只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正准备离去，便见皇后身边的太监传话，说是请王爷过去一聚。凌霄微微颔首，不用想都知道皇后所为何事。

可刚到栖梧殿门口，凌霄便愣住了。

自己举止端庄的母后正被一身宫装天下逗得哈哈大笑。凌霄深吸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还好这个丫头毫发无损。

凌霄进入殿内，行过礼后，在天下身边坐下。天下转头，看见凌霄，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星星。脆生生地叫到，凌霄，你也来啦！凌霄嘴角上扬，微微点头。

回王府的马车上，天下跟凌霄相对而坐。凌霄没有讲话，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天下感到无趣，便盯着凌霄入了神。怎么没有男子这么好看啊，说话的时候好看，走路的时候好看，看书的时候也好看。嗯。对自己也很好。让自己吃在王府，住在王府，自己怎么胡闹都不会生气。想着想着，天下便笑了。

凌霄终于装不下去了，放下书本，天下，这圣旨已下，王妃之位，已经由不得你拒绝了。

天下抬手，拨了拨头上的流苏，又低头看看身上的淡绿色宫装，问道，凌霄，我这身装扮好看吗？

凌霄不语。

天下接着说，可穿上这身衣服，我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普通的渔家女子到皇宫里游玩了一圈，梦醒了，我还是那个嚣张到一身红衣走遍天涯的天下。

天下把头靠在凌霄肩上，笑的花枝乱颤，凌霄，我想我爹爹，想海棠跟逍遥哥哥，想我家院中的花草，我想回家了。 

这是天下答应为凌霄留在长安后，第一次跟凌霄说，她想回家了。

凌霄全身僵硬，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整整衣摆，再摸摸天下的头。他说，好，成亲之后，我便带你回朱雀镇探亲。然后，不待天下反应，便纵身跳下了马车。

接下来，凌霄便开始着手婚礼事宜。事无巨细，凌霄都不敢假手他人。凌霄害怕不合天下的心意。这一生一世的婚礼，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圣旨下来之后，道喜的达官贵人便一拨接一拨出入王府。凌霄每日应酬，还要处理公务，操办婚礼，一连几日没有见天下。比之凌霄，天下就清闲多了。她只需要试试嫁衣，弄弄花草就好。除了皇后娘娘宣自己进宫一趟外，凌霄替自己挡了所有的来客。

回来后，天下便写信给海棠。她说，海棠，不管皇家生活多么艰难，未来的路多么难走，我都认了。凌霄为了娶我这个民间女子，拿兵权换来赐婚圣旨。他已经弃了皇位争夺权，我怎么能再让他失了天下。我一直思念江南，渴望自由，可跟凌霄为我做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当时是这么跟天下说的，“凌霄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很少对什么东西动心。可一旦动心，谁都碰不得。就连他们兄弟几人，也没有人敢轻易跟凌霄抢东西。可现在，他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凌霄不来听雨苑，天下便主动去书房找他。可每次都被管家以王爷公务繁忙，不宜打扰为由拦下。天下沉默，转身离开，衣尾旋转似花。

第三日，天下没有废话，一脚把书房的门踹开了。凌霄从一堆文案中抬起头来，看管家一脸为难，便捏捏了眉心，挥挥手，让管家退下了。

凌霄从书桌后绕出来，走到天下面前，捏捏她的手，轻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天下摇头，生出一种挫败感。明明是他对自己避而不见，却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一番。她横下心来，咬咬牙，顾不得矜持，开口道，我想你了，你不去看我，我只好找你了。

凌霄看着天下噘着嘴，几分撒娇，几分赌气，一把把天下抱了满怀。闻着她发间的香气，笑得心满意足。

他又何尝不想天下，只是不敢见她啊。

他怕天下开口便是要离开，他也怕自己忍不住放天下离开。他更怕天下离开后，这以后漫长的岁月，自己一人度过，又是何等孤独。

多年以后，旧事重提，天下像是个捉弄别人、得逞了的孩子。

天下说，你是凌霄啊。只要你有意，多少女子愿意为你前赴后继。你又何愁孤独到老。

凌霄认命似地闭上眼睛，不一样的，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我放在心里去宠的人。我付出了精力与心血，再没有能力去照顾别的女子了。

大婚当日，举城同庆。

那些目睹过婚礼排场的孩童，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翁时，还在跟孙儿滔滔不绝。当时的长安城啊，就是一片红色的云，处处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街上的买卖根本无法进行，王爷的迎亲队伍把长安城绕了一圈。所有的百姓都出来观看，阁楼，茶馆，处处站满了人。老朽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迎亲场面了。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凌霄携天下跪在皇上皇后面前。

凌霄说，儿臣自请封地江南，此生不再踏入长安半步。

皇帝欣然应允。

很少有人知道，一场本该为争夺皇位而使整个朝廷风云变色的斗争，因为凌霄的主动退出，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更少有人知道，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尾声】

去江南的马车里，天下把头枕在凌霄的腿上，轻声道：“凌霄，我有什么好啊，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凌霄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天下手中，像是感叹，又像是反问，是啊，天下有什么好。

天下笑了，未来那么长，不可预测那么多，你怎么就肯定，你的选择是对的。

凌霄看着天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屈从于现实的温暖。凌霄没有做过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天下把橘子塞进口里，闭上眼睛，一瞬间生出了地老天荒的感觉。

 

最后，感谢等夏至的来稿分享，大家有什么想法或感受也都可以在下面留言分享哦。另外，方便的话帮忙点一下下面的广告，小编的收入全靠你们了，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