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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灯

我要把你做一只最好的灯笼,我会把你和莺盈放在一起,你们不是想长相厮守吗,我把你们制成一对鸳鸯灯,你们就可以厮守一生了……

鸳鸯灯
(本文转自《花刊》2012年1期)

三月,江南小镇,春风细雨醉人,正是一年最舒适的季节。
  幽静的小镇角落里有一条阴森小巷,九转纵横像是一条通往冥府的阴路。窄巷幽深,青石路,灰砖墙,路的尽头是一扇红漆斑驳的木门,一座孤零的院落周围竟然没有一栋相邻的房舍。
  小镇的人都知道这阴森的院子里住着一个孤身女孩,卖灯为生。虽然,小镇的人都对那院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女孩做的灯却人人喜爱,银钱宽裕的人家都会买上一盏放在家里赏玩。据传女孩儿的灯不仅漂亮,还有祈福治病的功效,点上盏长明的平安灯,能让久卧病床的人奇迹好转,传闻传得久了,便成了传奇,那座孤零零的深宅大院成了传说中的鬼屋,让人既不敢靠近,也不敢造次,来取灯的也只在那门前短暂停留,匆匆离去。所以,没人知道那女孩儿的家世背景,只听几年前与他同住的老头唤她明夕。
  
  一
  
  这一天上午,明夕正为自己腰上常年佩戴的那只香袋不见了而烦恼,虽然又照原来的样子做了一只,可终究心里是系了个疙瘩,一直不快。正烦闷时,听见有人叩门。明夕不耐烦打开大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俊秀少年,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腰上挂着一块翠绿的玉环,装束虽然华贵,脸上却谦和得像三月的春风。那少年见到明夕脸上带着怒意一时有些歉意,浅浅欠了欠身,道:“在下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改日再来叨扰姑娘!”
  明夕本来因为丢了香袋而心情烦躁,见那少年像被一块雨洗后的青玉一样气质不凡,对自己又恭敬谦和,心里的不快一下消散开去。虽然已经到了豆蔻年华,可明夕很少有机会和年轻男子交往,即便偶尔接触,她也远远地避开一段距离,她知道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会令人敬而远之。而眼前这个俊美少年不但没有丝毫厌恶反倒一副小心翼翼,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一下让明夕从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见那少年抱拳行礼后将要离开,明夕脱口叫道:“公子留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方便的!”
  那少年似乎没有发现明夕的尴尬和紧张,脸上依然是那种沉着谦逊的表情:“在下姓松单字一个纹,松纹。今天叨扰皆因家母病重,听说姑娘的平安灯可以祈福驱邪,不知可否赐在下一盏。”
  明夕心里似乎吹进了一缕春风,刚才郁闷的心情一下被那少年的微笑融化,她克制着心里的喜悦转身引那少年走进院子:“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松纹公子稍坐片刻,我工房里正好有一盏新做的,公子拿去就是。”
  少年跟在明夕身后,看到蒿草丛生的院子不由询问道:“姑娘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不会害怕吗,这地方……阴得很啊!”明夕也不回头,笑着说:“不怕,我八岁的时候就和师傅在这院子里学艺,十年来就和这些走兽飞虫的尸皮为伍,早习惯了。”
  明夕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心里却没来由地紧了又紧。经那公子一撩拨,眼睛里竟升起温热的感觉,明夕想起了家,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想起那个让自己伤透了心的地方。
  
  
  
  八岁那年,黄河决堤淹了明夕的家乡,明夕她爹是个乡下小吏,一个“消极怠慢,治水不利”的罪名便给罢官抄家。明夕她爹又气又怕病在床上,守在榻前的几个大夫皱眉摇头,连药方也不给开,个个脸上是回天乏力的神情。就在家人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个卖灯的老头送了一盏精致小巧的平安灯,摆在病榻前点了三天竟然痊愈。
        虽然捡了一条性命,可明夕她爹再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想起远方还有一房亲戚便决定带着全家去投奔。
        但是,让明夕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为了筹措远行的盘缠,父母竟然把自己卖给了那个做灯的老头。母亲抱着年幼的弟弟边走边哭,一路回头,可终于还是跟着父亲走远,哪怕明夕哭得撕心裂肺却丝毫没停留的意思。
        老头在一边看着明夕嚎啕也不劝,只是紧紧拉着她一只细嫩白皙的小手贪婪地摩挲,像是得到一件惦念几世的珍宝,惊惶的明夕用力抽出那只几乎要折掉的胳膊,趔趄退了几步后背已经靠在墙上。老头发出鬼魅一样的笑声:“莫怕,莫怕,别看我生得丑陋,我做出的灯,比皇宫里的贡品还要漂亮,多少达官显贵想要万金求我制灯还没机缘呢,以后跟我用心学做灯,保你一生荣华无尽,心想事成!”
  洪水肆虐后,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尸体,牛、马、猪、羊,还有好多搁浅死去的江鱼。明夕捂着鼻子在那个老头赶着的马车上,身后靠着一个大木箱。路边那些被水泡得发涨的尸体被苍蝇围绕着,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让明夕几乎要窒息。而那老头却似乎饶有兴致,不时跳下车辕跑到那些吓人的尸体边细细端详,有时还有用树枝拨弄一下,然后低头凑近似乎在闻那让人作呕的气味。
  “爷爷……你……这是要干什么?”明夕在老头又一次把一只死猪的尸体反复端详时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老头低头继续研究那具尸体不理明夕,嘴里发出含混的嘿嘿声,明夕见他用树枝挑开那死猪的肚腹,一蓬五颜六色的液体噗的溅出,恶臭的味道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也一下子便充进明夕的鼻息,明夕撩起一片衣襟捂住鼻子,紧紧闭上眼睛。一路上,老头会去研究一些牛马尸体,明夕身后的木箱越来越充盈,老头的脸上欣喜和满足也越来越明显。
  这一天,老头的马车走进一座巍峨的城门,马车在青石路、弯拱桥,暗灰高墙的弄堂里熟练地穿行。当马车在一个深巷尽头的红漆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明夕明白,这次远行的终点到了。推开红漆斑驳的木门,眼前是满院的蒿草和两间阴森的木屋,大门正对的那间门楣上吊着两盏乌黑的纱灯,一阵阴风拂过,发出咯吱吱刺耳的声音。
  明夕终于明白了老头怎样制灯了。那灯的龙骨用牲畜骨骼制成,覆在龙骨上的灯纱则用尸皮,老头一路走来收集了很多被洪水淹死的动物尸体的皮,泡在一种浅黄色水里,一路走来竟然不再腐烂,明夕不知道老头用什么办法把那些肮脏的牲畜、鱼、鸟的皮打磨成半透明薄纸一样,如果不去想那些尸体,那些灯真的精巧漂亮。
  转眼半月过去,明夕无心去看那些挂满院子的皮灯,虽然每一盏都像是天宫御用的神品,可明夕一想到那些流淌着暗黄体液的尸体就会不寒而栗,她恍惚觉得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冤魂,各式各样的魂魄游弋在这个不大的院落里,每转一下身都可能碰到一个魂魄,虽然在冰冷的空气里,明夕也经常会被汗水打透衣衫。
  老头从不让明夕离开这院子半步。门外那条暗巷阴森怕人,可明夕知道,那巷子的另一端就是温暖的街道和喧嚣的人群。那一天,明夕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推开那扇木门……
  
  
  
  自从松纹到明夕家里求得那盏平安灯后,更经常以赏灯之名到明夕家做客。他似乎也不怕这院子里四处挂晒的尸皮和森森鬼气,反而饶有兴致地东看西瞧。而自从松纹成了常客,明夕也开始刻意把院子收拾得有些生气,不但请人除了杂草,还在花匠那里买来好多鲜花。
  春日里阳光正好,明夕在院里安置了小桌小椅,看花喝茶,自有一番别样的情趣。一上午时光很快过去,明夕起身去整理晾晒在绳子上的尸皮,松纹坐在躺椅上笑盈盈地看着,明夕忽然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向前走半分半秒。
  松纹从躺椅上起来,悄悄地走到明夕身后,脸已经凑到明夕的脖颈边,明夕感觉到耳后热气想要回身时,松纹已经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整个身子拉进怀里,然后低头去闻她胸前衣襟上的药香。
  明夕吓得在松纹怀里挣扎,松纹的手却搂得更紧,明夕一口咬在松纹的胳膊上,吃疼的松纹终于松开手。明夕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从他怀里逃开,一脸嗔怒地瞪着松纹,美目中泪水盈盈,一张平日里苍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松纹也知道自己太唐突,手足无措地站在离明夕几步远的地方:“明夕姑娘,我……我只是……”
  明夕咬着唇,头扭向一边,眼角却去看他惶惶不安的样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松纹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松纹又语无伦次地哄了半天,见明夕依旧不理睬,于是叹了口气:“哎,都怪我鲁莽,唐突了姑娘,惹你生气……日后,我定不再来惹你烦恼了!”
  明夕一听,急忙转过身来凑近松纹,一手悄悄拉住他的一片衣襟:“别叫我姑娘……多生疏,你以后就叫我明夕吧,这院子……你可以来的!”
  松纹转过身,在明夕眼前摊开手掌,宽大的手掌里躺着一只精巧的香袋,香袋上绣着一朵黄色的小花:“这是你的吗?”
  “啊!”明夕低头看自己的腰间,果然没了那只用来装香料的香袋。
  松纹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不好,刚才弄掉了,这丝边都被弄脱了线,我去买了赔你一个。”说着,把明夕又搂在怀里,轻轻帮她理着凌乱的鬓角。
  明夕被他搂在怀里,一颗心怦怦乱跳,她心里想着把你赔我就好,不禁脸上烧红了一片,于是慌忙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这世上再没地方能卖这样的香袋,你怎么赔我!”
  那天夜里,明夕躺在床上玩弄那只香袋。平日里与那些尸体为伍,自己也难忍受那腐朽的气味,所以香袋总是随着带着。香袋上绣的那朵黄色小花是她在来到这里的路上看到的,满目荒野里就那么一只孤独的小花,明夕觉得,那无依无靠的小花就是自己。丢失的那只香袋上的黄花,她绣了六个花瓣,后来丢了,她觉得自己生命仿佛失去了一部分,于是,再绣这只的时候,她只绣了五片花瓣。
  
  四
  
  第二天一早,明夕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见到松纹一张憔悴的脸,显然,昨夜他也没有睡好。明夕心疼地把他让进屋里,泡上一杯浓浓的香茶:“怎么弄得这么疲惫,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会!”
  松纹似乎没有听到明夕的话,目光呆滞地看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明夕站在松纹身后,见他如此,温柔地说:“给你泡壶茶吧!”没想到,松纹忽然抓住她的手:“别走,陪我聊聊天吧,我想听你说话!”
  明夕抽不回手,只好任他握着,柔声说:“好吧,你想听什么?”
  “说说那个香袋吧!你说那是你亲手绣的,这世上再没有地方能买到,那为什么我这里还有一只呢?”松纹摊开手掌,一只绣着小黄花的香袋赫然在他手里。
  明夕笑道:“这个怎么又跑到你的手里……”话说了一半,明夕猛然住了嘴。
  松纹忽然冷笑:“你认出来了,这便是你原来丢失的那只!”
  明夕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样,她艰难地开口:“这香袋,你怎么得来的?”
  松纹的表情瞬间冷到了极点,他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子,我和她本是青梅竹马,可惜她家道中落,被迫堕入风尘。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原先,我还顾及父母情面不能娶她,可最近,我再也不能让她在那火坑里受罪,我和她约好私奔,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长相厮守。我们约好在那天夜里,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汇合,然后一起逃走。”松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明夕的手也像铁钳一样越来越紧。
  “可是,因为父母看管甚严,我去得晚了一些。我在那里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也不见她的踪影,我只在那里的墙角发现这只香袋,我四处寻找,直到有一天,一个来家里做客的人见到这只香袋,说这香袋的材质奇特,似乎很像你做灯用的材料……”
  “那个女孩是……”明夕轻轻问道。
  松纹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她的名字叫莺盈!”
  门外忽然闪起一道利闪,雷声轰轰作响。明夕似乎被那灼目的白光刺中了心脏,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嘶哑着质问:“那你……接近我是为了……”
  松纹手上更用力,几乎要扭断明夕的胳膊,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咆哮:“对,我接近你就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莺盈失踪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可惜你从不和人接近,我不用这样的办法接近你,就永远不能知道莺盈的下落!否则,我一生只爱莺盈,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和尸皮为伍的妖人。”
  明夕任他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恍惚想起年幼时,自己被家人变卖,想起那老头逼着自己去摆弄那些恶心的尸皮,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没有什么真心,所有的人接近她都有目的,反而,是那些丑陋腐臭的尸皮可以任她摆布,让她做出绝美的灯。
  明夕想起了她第一次推开这个院落木门的那一晚,那个冒着忤逆老头命令偷溜出门的夜晚,那个改变了明夕的一生夜晚。
  
  
  
  那夜正是元宵灯节,明夕混在潮水一样的人群里,彩灯闪烁,明夕却觉得,那些各色各样的纱灯粗拙得可笑,倒是那些红妆素裹的男男女女让她看得入神。
  这时,一个秀气的身影来到明夕身边,轻柔的声音像江南三月的微风一样甜美:“你是不是没有花灯啊,这个给你!”明夕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异域他乡居然有人会这样热情,明夕不敢伸手,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她手里的纱灯固然是精巧的,可明夕的眼里却只有她提灯的那只手。白生生的一只胳膊从短短的花衫袖筒伸出,因为提了一只灯笼,细白的皮肤下,一根根细小的筋络忽隐忽现。那女孩见明夕不接灯笼,以为她羞怯,便一手拉起明夕的手臂把那灯笼硬塞进她手里:“拿着吧,我有更好的!”
  这时,一个慈和的声音在叫那女孩的名字,女孩一面应和着一面冲明夕笑着做了个鬼脸。直到女孩钻进不远处一乘小轿里,明夕还在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想着那女孩弹指即破的细白的皮肤。脚下叮当的声音打断明夕,抬头看,轿帘放下的瞬间,明夕看到轿子里那女孩依偎在一个盛装妇人的怀里,夫人丢下几个铜板扫向明夕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鄙夷。明夕忽然在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怨恨,一样年纪的孩子,一个流落他乡,一个却可以在娘的怀里撒娇。
  明夕木然丢掉手里的花灯,烛火瞬间燎着了薄薄的灯纱,红彤彤的火光中,明夕脑海里无数只美丽的小手,那雪白细滑的肌肤像丝缎一样摩挲着明夕的胸口。明夕在那个巷口等了两天,虽然滴水未进让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到极点,可明夕的眼神依然炙热,她盼望着还能看到那个女孩。可是,那女孩再没出现,明夕却等到一张苍老愤怒的脸。竹篾抽在明夕的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刺骨的疼痛竟然没有让明夕啼哭,她空洞的眼神看着窗外的天空,痴痴地叨念:“她的皮肤真美、真美!”
  老头问清缘由后竟大喜,他拉着明夕的手走进那间一直不允许明夕走进的屋子。
  从那天起,明夕开始和老头学习做灯。
  老头告诉她,越有灵性的生灵的皮肤做出的灯越具神韵,猪、马、牛、羊的皮浸泡,打磨后韧性极好,大个头的灯一般都用这样的材料,但这样的灯灵性较差,只能当做摆设。而那些鱼皮、鸟皮虽然取材不易,又极易破损,只能制作一些小巧的样式,而且制作极难。只有一种皮,灵性好,工艺又能极为考究,甚至还能让人心想事成或驱祸祈福。明夕眼巴巴地看着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干瘪的声音像是被什么撕扯着:“究竟是什么材料,你要自己慢慢琢磨。”明夕心里的恐惧此刻却伴着一丝小小的兴奋,没来由的竟然再一次想到了那女孩儿。老头告诉她,制灯,最关键的不在于技巧,技巧只要通过时间的磨砺自然都会掌握,发现材料的眼光却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而这,才是制灯的关键。老头诡异地边笑边拍拍她的头,说:“你,有这样的眼光。”
  明夕再也不因为面对那些恶臭的尸体而变色,反而,因为知道这些宝贵的材料终将变成精美神奇的皮灯后,明夕也和那老头一样喜欢甚至依恋它们。把那些容易腐烂的东西熬制成灯纱并不容易,明夕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学会。
  一天,明夕到街上的灯铺取自己寄卖灯的银钱,那伙计嫌她身上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浓烈的味道,递过钱后就闪到一边和另一个伙计闲聊,话题似乎是在谈一个女孩家道中落的事。
  “哎,可惜了,那莺盈姑娘都已经许了人家,听说婆家还是个大户,谁能料到她爹居然是个贪官,自己丢了性命倒也活该,可怜莺盈这女娃,他二叔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硬是把好好一个女孩家卖进青楼,可怜那女孩,生得娇俏可人……”明夕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那伙计说到莺盈的名字时一愣,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晚上,轿子里的妇人叫那个给自己花灯的女孩的名字不正是莺盈吗!
  明夕眼前又浮起女孩细嫩的皮肤。那天以后,明夕心里开始躁动不安,每件作品都不能让自己满意,就像一个饥渴的人无论吃什么都不能填饱一样,那种无法满足的欲望像剔骨刀一样每天凌迟着明夕的心。
  
  
  
  明夕是被松纹揪着头发拉进那间制灯的工房,就在明夕打开那间长年锁着的大门的时候,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松纹把明夕推进屋里,自己也跟了进去,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明夕的胳膊,他已经认定莺盈已经死在这个邪恶的女人手里,他要在这里为莺盈报仇。
  明夕任由松纹推搡,只是在接近那张堆着工具的木台时,她忽地从台子上抓起一件细巧的东西,而愤怒的松纹在这阴暗的屋子里却丝毫没有发觉。一瞬间,松纹感觉手臂有些发麻,这种麻痹的感觉顺着胳膊一路上行,瞬间功夫,整个身子就再也不能动弹。
  松纹忽然觉得血涌上头顶,一下子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台子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光,而他的身子,依然动弹不得。
  松纹看到明夕从木台下抽出一个大木箱,明夕点燃了木台上的一盏灯,灯光下,松纹惊恐地看到明夕掀开那木箱的盖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发出刺鼻的臭气。
  “我用一根小针刺破你的皮肤,那针尖上涂了麻醉药。活着剥下的皮比死尸的皮做出的灯笼更美,所以,为了减少那些生灵的痛苦,我会在剥它们皮之前先麻醉。”明夕恬静地笑道,脸上的笑意比正午的阳光还暖,可松纹只能感觉到冰冷的寒意包围着自己,即将要吞噬自己。
  “松纹公子,从前,有个女孩送我花灯,可是我不喜欢她的灯,我只喜欢她的皮,她让我喜欢上制灯,因为我相信,如果用她的皮一定能做出天下最美的灯。可惜,她是富家千金,我原本是没机会得到她的皮的,谁知,她家道中落,又被卖进青楼,从那天起,我一直留意着她,希望找到机会。”
  明夕得意地大笑:“说来真巧,那天我无意走到一个巷口,看见她提着包袱在那里东张西望,像是要等什么人,现在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在等你吧!”
  明夕说着,并不停地在松纹身上用手帕涂抹着凉丝丝的东西:“我知道她一走,我就再没机会见到了,于是,我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在她身后勒晕她,然后把她拖进这个院子。我脱下她的衣服时几乎要发疯,那真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材料。呵呵,我割她第一刀的时候她醒了,她哭着要我放了她,哈哈,放了她,她哪里知道我为了得到她熬了多少个夜晚!”
  松纹听着她讲这些恐怖之极的话,忍不住全身颤抖。明夕轻轻地摸着他的脸:“不要怕,不要怕,我已经给你涂了双份的麻药,我保证,剥下最后一块皮的时候你也不会觉得疼!我要把你做一只最好的灯笼,我会把你和莺盈放在一起,你们不是想长相厮守吗,我把你们制成一对鸳鸯灯,你们就可以厮守一生了……”
  
  七
  
  后来,那个小镇发生了一场大火,那个制灯姑娘的家被大火烧成灰烬,人们没有在残骸里没有发现那个制灯女子的尸体。
  之后,听说江南一带有一个神秘的制灯女子,手艺极好,经常为人做灯祈福,她喜欢在夜里制灯,工作的台子上总是放着两盏绝美的鸳鸯灯,每个夜晚,她对着其中的一盏说话,声音温柔,时哭时笑。邻居们说,还曾见过她和那灯喝酒吃饭,抱着它睡觉。她逢人便说,那灯是她的爱人,嘴角挂着笑容,像那灯真的是个有生命的。
  别人说,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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