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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寺寻踪(散文)

花之寺寻踪

高  

发表于2013年7月31日《沂南通讯》“月末版”

前不久,著名女作家常芳来定点深入生活,我专门领着她去了花之寺。

花之寺在我家乡的鼻子山南段悬崖之下,寺院背倚悬崖,西部南部青山环绕,东面山体又略微遮挡了一下,整个寺院向阳而幽静。康熙十一年《沂水县志·寺观》记载:“花之寺在县西南一百里。”道光七年《沂水县志》记载:“王坡鼻山,县南百三十里,上有花之寺。”王坡鼻山,古《临沂县志》作“王幅鼻山”。因为从东往西看,这座山山体呈现出南高北低的形状,南端最高处突然出现悬崖陡壁,整个山体像个横放的鼻子,所以不管书中文字叫做王坡鼻山还是王幅鼻山,民间都叫做鼻子山。

据寺内碑文记载,寺初建于隋朝。寺庙原在鼻子山东坡,因寺内老和尚行为不端,被程咬金等人铲除,将庙迁到了山前向阳处,改名花之寺。明代,花之寺已不仅是县境内的名刹,也是沂水县的一大胜景了。从清代《沂水县志》载录的明代地方文人咏赞花之寺的诗作,就可以想象到当时的风光,肯定是晨钟暮鼓、梵音缭绕的香火胜地。

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去花之寺,所以总企望能多找到一些遗物和遗迹。山上树木葱郁,路边流水潺潺,车沿着山路慢慢向花之寺而去。我们问及路边一位六十岁左右的人有关花之寺的情况时,他热情地向我们介绍了花之寺和程咬金的关系,并指名道姓地告诉我们说是谁领着人砸掉的碑石等,不平之情顿时溢于言表。当我们忐忑着在阵阵松涛和习习冷风中到达的时候,只看到了林场的一些破旧的房子。找了半天,才看到了一口旧井,一个赑屃蚨座,一个在路边随意放置的石碑螭首。几个职工向我们围拢过来,有一位还走到石碑螭首前蹲下身去,认真拂拭去上面的泥土,指着上面渐渐露出的“重修花之寺纪事碑”的篆书碑额告诉我们,说当地百姓一直叫作花山寺,实际上真名应该就叫花之寺。看着一座建于隋代曾经繁华了千余年的古寺,如今变成了这个摸样,我们都深深叹惋着……

花之寺是一个非常具有文化意蕴的名称。若是静下心来默念“花之寺”三字,谁能不顿时有脑中生色、口中生香之感。回味从古到今围绕着它发生的一系列变迁兴废文化事件中颇多耐人寻味的地方,则更能产生出无限感慨之情。从清康熙年间开始,它的名字开始在朝野文人中广为流传,演绎出了一段段艺林佳话。

可以这样说,现在提到花之寺,很多人会首先想到现代著名女作家凌淑华的短篇小说代表作《花之寺》,小说中写道:“我定于明日朝阳遍暖大地时,飞到西郊花之寺的碧桃树下。”“原来如此的,清初的诗家文人常到的地方呵。”“好美丽的地方!”

凌淑华把花之寺放在了北京西郊,这是不对的。读者完全可以明了小说中的说法就是一句文学语言并非考据之说,可不少人却以此认为花之寺真的在京城了。其实,这种错误也不能完全归究到凌淑华身上,源头是从清朝中期的一个玩笑开始的。

扬州八怪中的罗聘,字两峰,自号花之寺僧。他画佛像也研究佛理,还作了阐述佛理的《正信录》。在《正信录·前身》中写道:“有人笑而问余曰‘君能自知前身为花之寺僧耶?恐妄语耳,吾则不敢信。’余曰:‘月明萧寺忆花之,前身为花之寺僧,同乎我者且不胜论。稽古以来,诸书所说,如冯京,前身为五台山僧’”。他还赋诗《花之寺里记身前》言及此事,并自注曰:“予初生时不茹荤血,常梦入花之寺,因自号前身花之寺僧。”“月明萧寺梦花之”的诗句是清初诗人周亮工《城阳南望寄舍弟靖公》中的,上句为“雨过寒河寻水向”。由罗聘的经历和自述可知,他是先从周亮工诗作中知道了花之寺,因画佛又梦入花之寺的。吴锡麒所撰的《罗两峰墓志铭》记载说罗聘“尝梦入一招提,榜曰‘花之寺’,仿佛前生即其主僧,后遂号‘花之寺僧’,镌印识之”。金农有题为《扬州诗弟子罗聘云前身花之寺僧,写真者图其小影,予赋长歌一篇》的长诗专门咏此,“花之僧住花之寺,今生来作诗弟子……”

那么,他们说的花之寺究竟在哪里呢?

最早提到“花之寺”的是清初诗人周亮工,他还有一首诗题为《过东莞,武、刘二孝廉载酒谈花之寺,为沂之胜境,同楚中刘公蕃赋》,其中有两句是:“佳名独爱花之寺,隐地谁寻石者居。”这里的东莞,并非如今珠江三角洲那个经济发达的东莞,而是指位于沂河上游的历史上的东莞。亦即沂水县,后来沂南县从沂水划出后,花之寺就在今之沂南县境内了。罗聘的朋友汪启淑《水曹清暇录》卷二“花之寺”条也记载:“友人罗两峰聘,号花之寺僧。考花之寺,在山左沂水县。”许多文人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了这个寺名,而来源都是出自周亮工的诗。如宋荦的《筠廊偶笔》卷上云:“青州花之寺,名甚异。见周栎园先生亮工集中。”后来,王士禛在《分甘馀谈》卷三“花之寺”条中说:“沂水县有花之寺,不解其意。张杞园问之土人,云以寺门多花卉,而路径曲折如‘之’字形,故以为名。”用“之”字来对弯曲盘旋山道进行象形描述也是有来历的,唐诗中方干《题应天寺上方兼呈谦上人》有“师在西岩最高处,路寻之字见禅关”之句,刘昭禹《送人游九疑》有“漆灯寻黑洞,之字上危峰”的表述。张杞园就是安丘人张贞,清初著名文士,与其子张卯君皆师事周亮工,从他对花之寺名称的探究,也可以看出花之寺得名的来历。当地人今天还是叫花山寺,也说明了当时山上是有很多花卉的。

本来很清楚的事情,到清代中叶以后却开始出现了花之寺在北京的说法。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十二“都门花事”条写道:“花之寺中海棠,相传为董文恭公诰手植。”瞿兑之的《燕都览古诗话》:“潘彭同集此禅房,参抚花之古海棠。弟子传衣时世改,金銮密记独思量。”这是写潘文恭、彭文敬同游花之寺的事。好像花之寺位于都门是确定无疑的,花之寺的“花”也成了专指海棠花。但关于北京的这个花之寺,清人夏仁虎《旧京琐记》卷八曾提出了异议:“京西花之寺,其名甚雅,而无故实可考。顷读《天禄识馀》,谓青州亦有花之寺,亦不识其命名之义。”徐珂所辑《清稗类钞》中“花之寺”条,也认为该寺在北京,并说又叫三官庙:“京师花之寺,曾经曾宾谷重修,俗呼三官庙。壁悬宾谷诗帧,花木盈庭。寺以南皆花田也,春时芍药尤盛。”宾谷即江西南城人曾燠,做两淮盐运使的时候驻地在扬州,同扬州八怪多有交往。杨懋建的《梦华琐簿》一书中,有一段记录自己和龚自珍、宋翔凤、包世臣、魏源、端木国瑚等名士游览北京花之寺的珍贵记载:“三官庙中,有花之寺……余诘定庵、虬户、铣溪、徐彦伯:‘涩体阿掌,雅所不喜,君奈何亦堕此恶趣?’答曰:‘此曾宾谷虚言也!罗两峰梦前生为花之寺僧,故宾谷先生为署此榜额。’”据此看来,真实情况应该是,罗聘在京城卖画时,曾蜗居京城右安门外的三官庙。罗聘自称前生在花之寺出家,因而自号“花之寺僧”,这在别人看来,认为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他的好友曾燠出资修葺了三官庙,以此谐谑索性在京城三官寺里书“花之寺”一匾,是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北京的花之寺,自清朝中后期直至民国期间成了文人雅士汇集酬唱的名胜,可是现在一切已荡然无存了。而真正的花之寺却几乎在同一时期开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好在一些文人诗集、文集中,当地的志书中都留下了大量当时文人吟咏花之寺的诗句。鼻子山下的花之寺一直存在着,只是越来越萧条而已。到十年动乱中,记载信息最多的一块石碑也被砸碎铺到氨水池子底下去了,从此才真正是花寺两空,只剩下旧址让游人永远遗憾着了。

我和常芳带着一种沉重的心情缓缓地离开了,临上车前我们回首望去,只觉秋风萧瑟,但见夕阳西下,花之寺旧址处在了一片模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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