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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北京大鼓书的民间根脉

  □郭盖 撰文/摄影
  
  滥觞于20世纪初叶之北京的大鼓书,源自两个方向:向京东追溯,经通州、三河至河北乐亭,辐射至京东北的平谷、密云,这一脉产生了京东大鼓、乐亭大鼓,派生出平谷调;另一个是向京南追溯,经廊坊、霸州、沧州至河间,这一脉产生了西河大鼓和沧州木板大鼓。
  乐亭大鼓、西河大鼓在清末传入北京后,吸引了一批市民听众,养活了一批说书艺人,木板大鼓传到北京,由于乡土味儿太浓,作为一个曲种未能扎下根来,但经过京津艺人胡十、宋五、霍明亮的改造,产生了京腔京韵的京韵大鼓,一代鼓王刘宝全、京韵泰斗白云鹏就此诞生。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距今已有百年之遥了。
    
  五音大鼓
  ●密云五亩地村
  ●艺人:齐殿章(79岁)、齐殿明(71岁)、李茂生(60岁)、陈振泉(63岁)、贾云明(64岁)
  
  忍性人多存富贵
  烈性人惹祸招灾
  受人恩常常思念
  被人害莫挂心怀
  劝君行善莫学乖
  公啊——这老实人吃亏者常在
  ———《五音大鼓》
  
  出密云城向东行30里,地势渐高,驾车又行了五六里,觉得不妙,掉头回转。问了路,向南上坡,穿过菜家洼,便是五亩地。午后的小村很静,一头驴在墙根打盹。
  问一个刚出门的女人齐殿章家,她往南一指,十几步开外就是。院门未关,我走到院中喊,有人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掀门帘出来,他正是齐殿章。天热,齐的老婆上身只穿了红兜兜,见有人来,忙穿上衣服。
  在50余户人家的五亩地村,齐姓是个大姓。79岁的齐殿章是在12岁的时候跟爹学会的弹弦。15岁上,他便随父亲出外给人说书,父亲唱书,他弹三弦,过一种半农半艺的生活。农忙时回家种地,农闲时出外说书。他们到过河北兴隆、承德、滦平。听大鼓书是乡村生活的大事。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是说书的好日子,各村早早地搭好了书棚,当时叫灯棚。艺人每早8点开唱,晚11点收弦。唱三天四晚叫一棚。一棚通常说一部书,说不完的话,移到下一个村下一个棚接着茬说。书目由各村指定,叫做写书牌。艺人的报酬以棚计,一棚合三石小米。说书通常是两个人,一个击鼓板说唱,一个弹弦伴奏,书鼓控制大节奏,弦子渲染气氛。四胡、打琴、瓦琴是可有可无的。多添一件乐器,多一个分钱粮的人。
  齐殿章说,彼时乡村没什么热闹,听上一棚大鼓书,便是村民的乐子。每到说书的日子口,邻村百姓甚至赶十几里路来听书,中午也不吃饭,从一个村跟听到另一个村。乡下人爱听大书,《响马传》、《杨家将》之类的。齐殿章在每场大书开唱前,唱个小段替父亲垫场。
  五音大鼓的来历,齐殿章说不清楚,他是随父亲学艺。五亩地村五个艺人学艺经历大致相同:60岁的李茂生,退休前在密云矿厂工作,他跟父亲学唱书,其父唱书技艺超群,15岁便说大书,人称先生;63岁的陈振泉9岁跟父亲陈廷栋学三弦,后又学瓦琴;64岁的贾云明的爷爷三弦弹得好,可爷爷不教他,说这是个漂流行儿,贾云明喜欢三弦,自己学会了;齐殿章和71岁的齐殿明跟父亲学了三弦,又学了四胡、瓦琴。
  艺人在乡村的身份“先生”由来已久。在乡村,由于交通闭塞,信息封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年复一年。漫长的冬日与炎热的夏日农闲时,乡民的肢体与精神便无可凭依。此时到来的鼓书艺人给乡民带来的是精神的大餐。在艺人添油加醋的表演中,乡民建立了自己的历史观;在艺人渲染的忠孝节义英雄豪杰中,乡民建立自己的道德观。由于说书艺人这种道德历史的代言人身份,乡民将艺人尊称为先生。
  鼓书从乡村传至北京,听书对象改变了,它的教化功能便减弱了,说书人与听书人成为单纯的文化娱乐制造者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市民听的是“玩艺儿”,艺人被称作老板。
  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北京一些报纸报道了齐殿章他们的五音大鼓,新闻点是那件稀有的乐器———瓦琴,有一个报道说它是国内仅见,专家称只在唐代乐器谱上见过。
  我与齐殿章聊了一个小时,晚上,他和五个艺人聚一块儿聊天喝酒,乘着酒兴,几个人支上家伙,调弦对音,李茂生击鼓、甩板,唱了两个自编的小段儿。腔调近似北京琴书和京东大鼓,伴奏乐器除了三弦四胡打琴,瓦琴听不出来。
   五音大鼓由李茂生父辈半职业化状态退化至今天,当年父辈所掌握的大书《金鞭记》、《兴唐传》、《响马传》等全都失传。如今李茂生只会说些《三堂会审》、 《水漫金山寺》、《劝人方》、《打狗功夫》等十几个小段。失传的原因,可追溯至1966年前后中国的政治动荡,那时他们的乐器被当做宣传四旧的工具没收 了,艺人被禁止外出说书。1978年以后,他们取回了乐器,瓦琴的共鸣箱已经坏了,齐殿章找了块三合板给粘上了。箱体的共鸣受到了影响。
  
  沧州木板大鼓
  ●河北沧州邢庄子
  ●艺人:唐贵峰(67岁)
    
  人生在世甜甜甜
  劳动生产年年年
  勤俭持家有有有
  坐吃等穿难难难
  家有美妻乐乐乐
  满堂儿女欢欢欢
  人要一死了了了
  往土里一埋完完完
  ———沧州木板大鼓《小秃闹洞房》
  
  暗哑迟涩的行腔,拙朴苍劲的鼓板,徐缓从容地向人们叙说着亘古不变的人生轨迹,这就是将大鼓书发展至尽善尽美的境界———京韵大鼓的母根之一:沧州木板大鼓。
   我和张卫东来到沧县文化馆时,馆长王建国刚刚完成了一件颇有意义的工作:将沧县仅有的7位老艺人的拿手唱段录了音,灌了四盘CD。为了让听众面对面欣赏 久违了的沧州木板大鼓,不久前王建国将这7位民间艺人请到县文化馆,安排了吃住,文化馆为他们在县城安排了20天演出,每晚一场,免费观看。王建国找到一 些企业,你出三百他出五百的,化缘1万块,作为艺人的酬劳。艺人夜晚唱书,白天闲着磨牙斗嘴,臧否当今评书界腕儿,提起单田芳,便是:“他那说的叫什么呀,他那个不成!”远的褒贬完了,六七个六七十岁的艺人之间互不买账,你长我短说着说着脸红脖子粗地吵起来。
  半盲艺人唐贵峰是他们当中年长的 一个,我们向王建国提出去唐家访问,王建国给一个熟人打电话,那人说唐不在家,去山东德州演出去了。我们听了既失望又高兴,既然有人请去演出,说明沧州木板大鼓还有市场。我们决定前往德州看唐贵峰演出现场,不料,王建国从唐贵峰的一个合伙人得知,唐贵峰在德州没接洽好,已然回沧州了。
  第二天,文化馆搞民间音乐的杨老师陪我们去唐贵峰家,唐所在的邢庄子距县城30多里,笔直的马路通到村边。
  孤身一人的唐贵峰住着三间旧土坯房,黄澄澄的,在周围的砖房中很抢眼。唐家临街朝西开的院门,旁边的墙塌了,两个人正帮忙修整。屋子外间是灶房,里间西边屋临窗一盘大炕,北墙边一张桌子,没有别的家具了。
   杨老师问唐怎么从德州回来的,唐骂了句粗口,说让介绍人给坑了。唐贵峰说,他13岁上跟附近村里一个艺人学木板大鼓,学了3个月,刚会些个小段,便跟师 父走村串街地说书去了。他们说书的范围主要在沧州地区,远一点儿的地方到山东,在这种游走卖艺的过程中,唐贵峰陆续学会了几部大书,不过是《杨家将》、 《三侠五义》等历史、公案题材。
  沧州木板大鼓诞生于何时,没有确凿材料来证明,口传的说法是清中期民间艺人李朝臣及弟子郭树奎所创,表演时说唱者自击鼓板击节,且说且唱,起初说书并无乐器伴奏,后加入了三弦。
  由于沧州木板大鼓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影响了它的传播,不过它在本地还有一定的市场。唐贵峰每年约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去各村表演,他的生活来源还是靠说书。
  聊了一会儿,唐贵峰在院中支起了鼓架,溜了一个小段,村里的一些人挤在唐家缺口的墙外看热闹。
    
  乐亭大鼓
  ●河北乐亭
  ●艺人:韩志学(75岁)、王立岩(70岁)
    
  初一十五庙门儿开,牛头马面两边排
  有判官手掌着生死的簿,小鬼儿手拿着勾魂的牌
  阎王爷就在当中坐,滴溜溜刮进一个女鬼来。
  ———乐亭大鼓《妓女告状》
  
  我们站在乐亭的街头,看不出它是一座距离渤海二三十里的城市。在县文化馆一位同志引领下,我们来到乐亭大鼓东路第四代传人韩志学、王立岩夫妇的家。这是一个临街二层小楼,一层开着百货店,二层是二位艺人的住处。
  时近中午,王立岩邀我们共进午餐,我们就边吃边聊。
   韩志学之父韩香圃是乐亭大鼓东路一脉单传之人,韩家为满族正黄旗,民国以后铁杆庄稼没了,韩香圃之父以经商谋生,韩香圃不乐意学生意,20岁时,下海学 艺。他先向陈活埋学习,后又拜齐祯为师。那是20世纪初期,乐亭大鼓多种唱腔盛行。韩香圃吸收各家之长,将九腔十八调融为一体,成为承上启下的一代宗师。 可惜的是,韩香圃这路风格在社会变迁、人的欣赏口味发生变化之后不为听众欢迎。韩香圃留下来的声音资料只有一个《水漫金山寺》小段儿,唱腔迟缓散淡,铿锵 滞重,是东路乐亭大鼓的绝响。
  韩香圃之子韩志学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与妻子王立岩都毕业于乐亭一所有名的中学,毕业后他们都当了教师,这种职业的选择并未使他俩放弃乐亭大鼓。1961年,韩志学夫妇双双调入县曲艺队,成为职业艺人。
  明末清初在鼓词及当地民歌基础上产生的乐亭大鼓,板腔源于乐亭清平歌,起初的伴奏乐器为三弦、木板。道光三十年,艺人温荣发现犁铧片敲击能发出清脆的声响,于是用犁铧片磨了一付铁板,并研习了一套击板方法,演来令人耳目一新,人送外号温铁板。
   乐亭大鼓的成长得益于当时乐亭良好的经济环境。当时乐亭出现了崔、刘、张、史四大豪门望族,乐亭大鼓成为他们生活中的必需品。他们长年包养着说书班子, “一些达官显贵之家的夫人小姐极喜爱乐亭大鼓,每每垂帘听书,稍次一等的人家,便对坐观看,贫苦人家的男女老少,只能爬墙窃听,倚门而望。”
  乐亭大鼓得以享誉京城,源于清末艺人温荣进京献艺。据说他得到了某王爷赏识。王爷将未有正式名称的乐亭调赐名为“乐亭大鼓”,王爷金口一开,温荣大名传遍京城。很快乐亭大鼓便成为北京说唱艺术中重要的一支。侯五德、傅士亭、翟青山等人成为享誉京城的名艺人。
  将乐亭大鼓推向一个新的高峰,成为一代宗师者,乃是上世纪30年代名动京城的女伶王佩臣。
  王氏唱腔温柔酸楚,倦怠慵懒,撩人心扉。王氏所创立的流派是京腔京韵,没有乐亭本土的地方怯口儿。因此她受到了来自乐亭地方势力的攻击,以至于后来出版的王佩臣唱片更名为“铁片大鼓”。
  让颇为自负的乐亭人没有想到的是,将乐亭大鼓推陈出新、创万人争说之新腔的,乃是来自滦南的艺人靳文然。靳文然1912年生,师从乐亭齐祯,他音域宽广,行腔钻天入地来去自如,抒情时俏巧甜美,激越时铿锵有力,撼人心魄。
  乐亭人指责靳文然不应使用乐亭大鼓的称谓。从地理上看,唐山、滦南在乐亭以西,可称西路,韩香圃所唱可称东路。这种划分被行内认同。因西路的靳腔受到了行内外欢迎,东路一派温荣嫡传弟子大多改换门庭,学唱西路靳派乐亭大鼓。
    
  西河大鼓
  ●河北河间,张庄
  ●艺人:邢天昆(74岁)
  
  二八的小佳人好心焦
  怎么这么焦来怎么这么焦
  过了门才三个月
  把一个女婿方死了
  您说人家怎么不心焦
  常言道人得喜事精神爽
  闷来愁肠躺下就着
  鼓打三更做了一个南柯梦
  梦见死去的丈夫又活了
  小奴上前扑了一把
  唉哟嗬没有扑着
  岔了奴家气,扭了奴家腰
  摔了一个仰巴跤,没摔着
  后脑勺。
  ———西河大鼓《小寡妇上坟》
   
  我们到河间的第二天,租了辆便宜的三轮蹦蹦车,去邢天昆的家———张庄。
  邢家是个安静衰败的小土院,三间北房两间东屋,西边的猪圈塌了。屋子里昏暗憋闷,我们就坐在院子里说话。
   74岁的邢天昆本名邢文华,邢家父辈喜欢大鼓书。他小时候跟着父亲玩三弦,学一两段儿唱。十几岁时,有个艺人来张庄说书,邢天昆便拜此人为师。学了几个 月他就随师出外卖艺。边卖艺边抽空学了《康熙私访》、《兴唐传》、《瓦岗寨》、《呼杨合兵》等书目。除了在河间一带说书,东三省是他们长年累月卖艺的地 方。与多数职业艺人的命运一样,邢天昆的说书生涯在“文革”前便开始受到阻挠。村领导受上级指示,不准他出外卖艺。
  邢天昆的老伴已去世多年,惟一的女儿远嫁他乡,年逾古稀的邢天昆身材消瘦,步态轻盈,身体硬朗。孤身一人的他,为了生计给人家打打零工、看看大门。前些天他给人家照看了40天的厂子,每天挣7块钱。后来厂主找来自家亲戚,不用他了。
  邢天昆说,自己是个多年做艺的老艺人,孤苦伶仃,县里应该帮助他一下,给他一些生活费,他可以指导一下学西河大鼓的学生,自己身上这点玩艺儿也不至于带到棺材里去。
  邢天昆的说书家什都没有了,为了拍照,他出去找人借了一把三弦。 
 
  
  京韵大鼓、梅花大鼓
  ●北京旧鼓楼大街后马厂胡同
  ●艺人:关翠兰(90岁)
  
  哎那孟春和风庆上元
  哎那清明以前暖又寒
  哎那年年倒有花朝口
  哎那有情人无奈有情天
  哎那都只为补天荒石转生了宝玉
  哎那林黛玉是绛珠落在了人间。
  ——梅花大鼓《黛玉葬花》
    
   与乡土大鼓如乐亭大鼓、西河大鼓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传播不同,清丽优雅的梅花大鼓来源于清末京城八旗子弟自娱自乐的组织:八角鼓票房中的北城清口大鼓。经 过名艺人金万昌的改造,于1920年代形成誉满京城的金派梅花大鼓。梅花大鼓的鼓词多来源于子弟书———一种极富文学色彩的唱本。梅花大鼓鼓词文雅,唱腔 婉丽柔美,极适合女演员演唱。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京城有一批女演员演唱梅花大鼓。90岁的关翠兰老艺人,便是这批演员中硕果仅存的一位。她是京韵大鼓、梅 花大鼓两门抱的艺人。
  初夏的一个下午,我和张卫东驱车来到旧鼓楼大街后马厂胡同。下车后,我买了奶片、瓜子、二锅头酒,这些都是老人喜爱的。
  老人住在向东开门的大杂院一进门右手第一间房子,这是一溜北房的小耳房,两米宽,三米长,为了宽绰一点儿,在房前打通接出去一米来宽。
  老人已经在等我们了。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70岁的女儿常过来陪伴她。老人身材清瘦,思维清晰,行动灵活,一生的辛劳并未在她身上打下过多的烙印,每天吃饭时,她都要喝上一点儿二锅头酒。
  关翠兰唱大鼓的因缘,说来辛酸,她父亲老姓瓜尔佳氏,满族镶黄旗人,祖辈为官,母亲老姓温都完颜氏,这个姓氏可以上溯至金代皇族。
   1915年出生的关翠兰,原先父亲给取的名字叫关秀亘。毕业于清政府官办交通大学第一期的父亲,辛亥革命后进入铁路局京绥线工作,一家人生活颇为富足。 关翠兰9岁时,父亲患上精神分裂症,停薪在家养病,不久父亲抽上大烟,只五六年的时间,关家彻底败落,大宅换小房,最后搬到鼓楼附近与贫民为伍。
   关翠兰11岁接触京剧,“凑合能服弦,一来二去也能唱得有板有眼了。”1927年夏天某日,一个叫徐荣增的邻居听见关翠兰唱《三娘教子》,彼此认识了, 后来关翠兰知道这徐家是吃开口饭的卖艺人家,她回家试着向母亲提出想学艺。此时关家穷得几乎揭不开锅,不得已,母亲带她到徐家请求拜师,徐荣增答应了,择 了日子订了契约,三年学艺,衣食自理,收入归师。
  徐家是子弟票友出身的曲艺世家,到了那会儿已经是第三代操此业了,第一代徐阔山,子弟八角鼓票房出身,擅演莲花落,第二代徐荣增,也就是关翠兰的师父,不过关翠兰拜师后,师父并不怎么教她,倒是师父的儿子、年长她一岁的华宝每天教她一个时辰的鼓套子。
  每天早晨8点,关翠兰从家里走到安定门内一个善人开的粥厂打粥,喝完粥再到徐家学艺,这段时间她未吃过午饭,一直到下午4点以后,去德胜门内西缔胡同,那里有基督教堂,每天下午4点半开始舍粥,这就是关翠兰的晚饭。
   学艺才几个月,徐家就让关翠兰跟着撂地卖艺,地点就在鼓楼后边,离家很近。卖艺之后,关翠兰不用去粥厂喝粥了,她每天可以在徐家吃两顿窝头熬白菜。两个 月过去后,有人找他们去崇文门外万年居茶馆唱晚场,一场唱下来,连点唱的小费算上,关翠兰能挣一块多钱,弹弦的师哥华宝能挣两三毛钱,在万年居他们干了一 年多,转过年去又到了什刹海杂耍大棚演出,晚上有时去茶馆演出,关翠兰主要唱京韵大鼓,《包公夸桑》、《昭君出塞》、《头本蓝桥会》什么的,有时碰见好角 儿在前边唱京韵,她后边就改唱铁片大鼓《武家坡》、《拆西厢》、《妓女告状》之类的,每天挣的钱由华宝拿着,晚上回家交给师娘。华宝一家人的日子,是由 14岁的关翠兰支撑着的。
  学艺三年以后,1932年,17岁的关翠兰嫁给了师哥华宝,结婚头几年,他们的演出收入不错,关翠兰的京韵大鼓、梅 花大鼓在北城一拨儿女角中,有了些名气,这时他们吃上些大米白面,有时还能吃上鱼肉。不过五年多以后,北京的大鼓书买卖渐渐不行了,关翠兰和丈夫一起搭班 儿去太原,这时关翠兰已经是个角儿了,每场演出,由她攒底压轴,她攒底的曲目很多,像《古城会》、《博望坡》、《草船借箭》、《战长沙》、《截江夺斗》、 《坐楼杀惜》、《活捉三郎》、《大西厢》、《百山图》、《玉堂春》等等。三个月的演出合同,演了一个多月,生意不错,这时,卢沟桥的枪声把买卖搅了。思家 心切的他们搭火车刚到石家庄,通北京的车停驶了,他们成了难民。几个艺人先到了保定,搭了个班在当地做了几天买卖,8月初日本人的炸弹又扔到了保定,他们 继续逃难,穿村过店,最后到了开封。
  在大相国寺,他们找到了卖艺的北京老乡,生计暂且有了着落。每天她们一班女角儿排成一排坐在杂耍园子正场上,让观众瞧看,以便点唱节目,当时管这叫“色艺双绝”。
  不久以后,他们辗转回到北京。
  1940年代初,是他们一家最艰难的日子,关翠兰父亲贫病交加,死了,她的公公投河自尽,婆婆将家产几乎变卖一空,后来母亲去世,接着婆婆又过身,一年之内,两家四位老人都死了。
  就在一家人陷入绝境时,华宝在东安市场新中国杂耍园子找了份坐弦的活儿,关翠兰也跟着在园子演唱,日子才又缓过劲儿来。有一位欣赏她的教授,介绍她到电台去演唱,演唱的曲目有京韵大鼓也有梅花大鼓,主要是三国和水浒的段子。
  1945年关翠兰第二个女儿出生之后,没有人照顾孩子,当时杂耍园子的生意也不好,新一拨年轻的女艺人成长起来,关翠兰便终止了她的演艺生涯,一心在家照顾孩子,这一年,她30岁,从艺17年。
   担子全落在了华宝身上了,他白天出去拉洋车,晚上到茶馆给人弹弦。1949年以后,家庭妇女关翠兰靠干些补花的绣活来补贴家用,华宝先分到了曲艺团, “文革”前又退职了,关翠兰便从早到晚补花,做饭,操持家务,苦日子就这么熬过了几十年,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补花的关大妈,没人知道她是当年曾唱遍北城的 一位京韵大鼓、梅花大鼓两门抱的大鼓书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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