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麋鹿吗？”
“不知道。”
“那是我最喜欢的动物。因为它头脸像马、角像鹿、颈像骆驼、尾像驴。”
“那岂不是四不像吗，哈哈，那为啥还喜欢它？”
“不，它就是它自己，就是因为四不像，所以才更独特，才更珍稀。”
“就像我们一样，都是不一样的烟火，不是吗？”
2
和林木柒认识是去年秋天，我们是在一个社团聚会上认识的。我记得那晚我喝了好多酒，酩酊大醉之际，一个一直坐在对面沉默寡言的突然挪身到我旁边。
“你是gay吗？”他一边不怀好意地注视着我，一边小声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突入而来的问题吓得目瞪口呆，因为很少人会在大庭广众下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我这个问题。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我总是能一眼看出来是直是弯，哈哈。”他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昏暗的的灯光下望过去，他长了一张很阳光，耐看的脸。
“学长的道行不浅啊，一看就很有经验，骗过不少无知少年了吧。”被他看穿的我老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就开始戏谑他了。
“那是，我都大四了，你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盛气凌人的样子让我觉得他真可爱，和我的前任还真有几分神似。
“再陪我喝几杯吧。”
“好啊，你这么能喝吗？”
“难得醉一回，酒逢知己千杯少。很开心认识你。”一边说，我一边端起酒杯，咣当下肚。
3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杯，说了多说胡言乱语，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是恍惚地记得他搀扶着我踉踉跄跄地走过了一条亮满路灯的兴发路。
大概第二天中午，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带着一个昏沉沉的头脑醒来，我才发现自己躺在他寝室的一个空铺上。匆匆忙忙地吃了他细心准备的早餐，他要去上课，我就回寝室了。
再次见到他，那是去年初雪的时候，那天风很大，雪花随风飞舞，扑面而来，感觉像无数根极纤细的针扎在脸上一样疼。期间他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也慢慢淡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4
“能来红绿灯那儿的咖啡厅陪我坐坐吗？”一天突入而来的消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所幸我还是去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刚坐定，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他的近况。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景，像是丢了魂一样，“你说，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该坚持把他留在身边，还是随他自由，把他放逐人海？”
“你就直话直说吧，给我讲讲你和那个人的故事吧。”我有些讨厌他的矫情，但对于他感性的一面我总是会有所期待。我总是觉得感性的人大抵都是好人吧。
我也不知道该带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去转述他和张先生的故事。也许会带着同情和悲哀，但更多的是对无奈的现实的愤懑和厌恶。
我是讨厌这个世界的，我相信生活在每个小角落里的少数人都是这样。因为我们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们不得不藏匿自己的内心，把自己关在一个虚拟的与世隔绝的柜子里；因为我们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们不得不承受大多数人的嘲笑和讥讽，甚至是遭遇唾骂和斗争我们也只能逆来顺受；因为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们不得不隐瞒我们的亲人朋友，为了不让他们因为自己背上本不应该承受的心理包袱，我们和他们并不能坦言相待。
5
林木柒似乎遭遇的不幸比我更多。
他认识张先生是在大二那年，张先生大他八岁，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他们是在一个交友软件上认识的，应该挺聊得来，情投意合的那种。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聊了没多久，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见面了。林木柒说，
他就是天雷，张先生是地火，天雷必定勾起地火；林木柒说，他们是同一种人，就像是水和水一样，必将融为一体；林木柒说，他是一座孤岛，张先生是唯一上了岸的潮。
即使工作再忙张先生每周都会抽出一两天从市区千里迢迢地赶过来陪小柒，有时候顶着炎日，有时候冒着寒风，他总是现在校门口等着小柒。有时候还会浪漫地带一两朵玫瑰，一杯热饮，或者见面的时候捎两句暖心的情话。
张先生和他一样，都是极感性的人。他们可以一起躺在双人床上，却谁也不冒犯半分，只是单纯地谈天说地聊理想，手拉着手，直到天亮。
无可否认，性对于同性关系来说的确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圈里的人大多数都靠着新鲜感和荷尔蒙存活着。在男人的世界里，性的契合是爱情的基础。后来他终究是把自己给了张先生，他们疯狂的拥抱，亲吻，两个人都恨不得住到对方的身体里。
从那以后，张先生每周也都一如往常地来找小柒，小柒说，那段时光他真的以为他俩能在这个世界相安无事地经营自己的爱情，然后和异性伴侣一样平平淡淡地共度一生。小柒要写作业，他就在旁边看报，偶尔看到有趣的内容，他还会用极幽默的口吻讲给小柒听，逗得小柒哈哈大笑；小柒爱吃肉，他就带小柒吃遍了周围的菜馆，吃遍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好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一直到去年秋天，张先生来找他的次数越来越稀疏。后来他告诉小柒，他结婚了，是父母逼迫他的，他并不爱她。
小柒像发疯了一样，他开始逃避现实，逃避爱情，逃避他深爱的张先生。他拉黑了他能联系到自己的各种通讯方式。他开始讨厌自己，讨厌生活，每天都窝在寝室，活成了最窝囊的样子。似乎离开了张先生，他就没办法生活。
6
“没什么过不去，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已经过去的那样过去。”我记得当时的我是这么安慰他的。
“今晚你能陪我睡吗？”他冷冰冰的小声地说道，似乎还带着一丝乞求的口吻。
“哈哈，我不约。你又何必糟蹋自己，即使他结婚了，你们有过美好的曾经，也不会觉得遗憾啊！”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听说，他真的开始和很多其他陌生人约起来了，也许他觉得这是一种对他和张先生的爱情的报复，可是殊不知无论再怎么糟蹋他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忘不了的始终难以忘怀。
约，在同志的世界里是一件很平凡的事情。毕竟这个圈子里充斥着谎言和欺骗，许多人都只是想寻求肉体上的欢愉，或者是打着寻求爱情的幌子去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只有少数人会相信爱情，也会勇敢的去追寻。
7
今年夏天，毕业前夕，他说想见我最后一面。还是那个熟悉的咖啡厅，不过这次，窗外是艳阳高照的六月天。
“谢谢你曾经拒绝我。”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却也羞涩地笑了。
“张先生怎么样了？”我若无其事地问他道。
“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们见过一次，就再也没想过去打扰他，希望他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泪光，但他还是释怀地叹了一口气。
“你能想得开就好，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大把的时光去相遇，去感悟，去追求。即使受过伤，也要更坚定不移地相信爱情，这样才有可能遇到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人共度一生。”
“对啊，哈哈，谢谢你，我画了一幅我爱的麋鹿给你。”他一边说，一遍掏出一幅自己的画作给我。
我接过小柒手中的画，画面上，一头极美丽优雅的麋鹿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走着，它像是在望着远方，也像是在寻找方向。
它脱离了鹿群，但我相信，它能赶上。
文／陈泽坤（简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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