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闲来无事，我便习惯了早起，没有目的地出门，那时天还没亮。用不了一个小时，鸟声如洗，这静得出奇的早晨立刻会热闹起来。悦耳的中高音，专属的低音派，还有天生的沙哑嗓，比人唱的还要好。时而有风吹过，捎来树叶的清香，很是享受。身边的人少了上午该有的匆匆忙忙，也见不到下午昏昏欲睡的丑态，似乎大家都和我一样，用心感受着这说不出的美好。我想骑自行车了，我想这样我可以走得快些，至少进入眼帘的风景会有所不同，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无论怎么走，能走进心里的，就是最美的风景。
好想自己就是一个画家，能将一切美景画下来，画好就存着，留一辈子。
如果可以，我就把妈妈玩雪的样子画下来，那是我半生中，所见过的最美的一道风景。只一个场景、三四个人、素色，怎么也要衬得上二十几年前黑白分明的肃穆吧。那是一个让人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冷天，空气像玻璃一样清冽。若没有要紧的事二，绝不会有人愿意出门。我是个例外，我妈说她要玩雪。我不想不成，姨妈家的弟弟妹妹都举了双手赞成，我们家的规矩少数服从多数，我投降，全副武装。其实我早就知道，多大的年纪都需要宠，像小时候她宠我一样，只想好好地陪陪她。
二十世纪初的雪总是那么大，一下就是好几天，一下就是漫山遍野了，银装素裹是常见的事。雪，莹白、透亮，像白砂糖，像星星。喜欢它，因为它里面住着岁月，它见证了妈妈的花样年华，因为它藏着妈妈的笑啊。
那一场大雪过后，从小村延伸到山脚都没人迹，我们是那深浅的勇者。浅的脚印到小腿，深的到跨。那盖着一床棉被子的玉米地，呼呼地睡着，我们在山顶高兴地笑着。我们几个雪地里滚着，我妈的脚底也像装了弹簧，不停地跳着笑着。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明白：对一个人最高的爱，可以简单到只要她笑。
在我妈的热情下，我们姐弟几个的脚都失去了战斗力，也好，这冰车归她，她归我们。玩过冰车的人都知道，它和大雪是黄金搭档，专治不开心。我妈，1.6几的个子，浑身是雪，坐在冰车上。我弟在后面全力以赴地推着，我妹和我在前面并驾齐驱，一个结实，一个跑得快，像两只经验丰富阿拉斯加雪橇犬。笑的最大声的是她——两个孩子的阿姨，一个孩子的妈。冰车还是原来的冰车，但两条腿是后配的，只好岔开放在它的两侧跟着滑行。她两只手动作自如地放在前面的导绳上，一看就知道是我外公驾车时的好帮手。我是真的醉倒在那一片笑声里了，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弟弟的棉帽子里冒出的热气眨眼间凝固，他那发型典型的雷震子；妹妹的红围巾也不戴了，系在腰间，在演一个舞台剧似的；我妈的笑最灿烂，不小年纪的她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我在一旁傻愣着，没有手机，没有画笔，那我就多看一会儿，多听一会儿。
我爱上了雪，像喜欢一首诗那样爱着。“有时能有些记忆和相思牵连，才是最幸福的事！”如今这样沸腾的生活里，她的笑仿佛弥漫了每一寸空气里，总在人不设防的时候趁虚而入，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想她，想她，想再陪她玩一次雪，这一次，不管雪大雪小，我们玩久一点，像一集电视连续剧那么长，像一辈子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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