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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的饭桌上,先哭穷再怒怼,前后矛盾的鸳鸯有多少心计和势利?

中秋节前两天,尤氏听说凤姐生病了,便来到荣国府看望。聊了一会儿,又去大观园中看李纨——李纨不巧也病了。便在这时,四小姐惜春派人请尤氏过去。因为丫头入画的事儿二人发生争吵,不欢而散。

随即尤氏来到李纨处洗脸,大丫头素云拿出自己的脂粉,捧盆的小丫头炒豆儿没有按照规矩跪下,只是弯腰而已——两个丫鬟全都怠慢尤氏,李纨说了她们两句,尤氏却丝毫没有计较,都是立刻说“这又何妨。自我凡来过,谁的没用过”(对素云),“你随他去罢,横竖洗了就完事了”(对炒豆儿)。

尤氏虽然心情不好,但她十分大度,并没有挑剔这两个丫头。

随即,尤氏和探春宝琴来贾母这边,凤姐李纨都生病缺席,作为孙媳妇的尤氏便和王夫人一起伺候贾母吃饭。未出阁的姑娘娇贵,贾母让探春和宝琴也陪着她一起吃。


很快贾母吃完饭,让尤氏也坐下来吃。此时探春和宝琴都吃完站了起来,尤氏说,自己一个人在大桌子上吃饭不太习惯,贾母便让鸳鸯琥珀和尤氏的丫鬟银蝶一起坐下来吃,自己在旁边说着闲话溜达。

便在此时,贾母忽然看到旁边伺候添饭的媳妇竟然捧着一碗下人的米饭,不觉惊讶,责备道:“你怎么昏了?盛这个饭来给你奶奶。”

尤氏虽然是宁国府的,虽然是贾珍的续弦,虽然出身地位什么的都不如其他少奶奶,但无论如何也是名正言顺的主人,不过偶尔在荣国府吃顿饭,也不能这么怠慢啊!

眼见贾母问责,那人忙说:“老太太的饭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不是我怠慢尤氏奶奶,是真的没有主人的饭了。

这人话音未落,旁边的鸳鸯连忙帮腔道:“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余也不能的。”


鸳鸯是贾母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掌管着贾母的大小事务,有着很多无形的权力,连凤姐都要上赶着跟她搞好关系。这个负责添饭的媳妇自然是鸳鸯的下属,不管这碗饭是不是出自鸳鸯的吩咐,鸳鸯也是责任的,所以鸳鸯忙着替她解释——她说的没错,我们不是没将尤氏当回事,是真的没有富余的饭了。

王夫人也在当场,连忙也替鸳鸯圆场:

“这一二年旱涝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安数交的。这几样细米更艰难了,所以都可着吃的多少关去,生恐一时短了,买的不顺口。”

眼见自己的亲信鸳鸯和儿媳王夫人都如此卖力解释,贾母也就释然而笑,顺着下了台阶,“这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

贾母用这样一句玩笑话把自己挑起的问题遮掩过去,“大家都笑起来”。如此,这场饭局的小风波差不多算是过去了。


然而,当捧饭媳妇、鸳鸯、王夫人和贾母你一言我一语地接力“哭穷”,说了好半天,作为被“怠慢”的当事人,尤氏却一句话没说,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一样——我们记得,刚刚在李纨处受素云和炒豆儿的怠慢,她都在李纨批评之后立刻表态,自己并不计较。

尤氏始终不说话,不接茬,让鸳鸯很是有点下不来台,不得不说道:

“既这样,你就去把三姑娘的饭拿来添也是一样的,就这样笨。”

原来不是没有富余啊,三姑娘还是有饭的,但刚刚鸳鸯你刚才怎么不让人拿出来呢?还哭穷说什么一点富余也没有了,这不是自己打脸,前后矛盾吗?

眼见鸳鸯拿出好饭来,尤氏终于开口了,我这些就够了,不用再取了。

鸳鸯竟是霸气怼尤氏:“你够了,我不会吃的。”

鸳鸯很生气,你刚才怎么不说这话呢?你若是刚才这么说,不就完事了吗?现在,我都让人拿饭去了,你又做好人说不要了,岂有此理?


此时,贾母王夫人全都在场,鸳鸯竟是有着主人的气魄——鸳鸯是真有权力,并且她还有资格和尤氏吃同样的饭,真得贾母的宠爱啊!

鸳鸯如此发话,媳妇们不敢违拗,连忙去取三姑娘的饭来。这场小风波终于过去,尤氏吃没吃添来的饭不知道,但她神色不动,随后依旧陪着贾母聊天,直到天黑才心情很好地坐车回到了宁国府。

鸳鸯是个好姑娘,她不仅善良助人,也骄傲自尊,“鸳鸯抗婚”是《红楼梦》中最精彩的章节之一,让我们对她勇敢决绝肃然起敬。

然而,生活是复杂的,人性亦是曲折幽深,美好如鸳鸯,也有她的取舍和算计。她愿意与有权势的人结交,比如贾琏凤姐、平儿袭人等,也不愿意得罪与己无关的人,比如司棋。

至于尤氏,她是宁国府的人,彼此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和利益的交集,她犯不上故意得罪她,却也没必要讨好她。此时,贾府正在走下坡路,白粳米饭确实不多,虽然不缺尤氏那碗饭,但能省就省点吧,留着给更有用的人。这是鸳鸯的一份小心机和小势利,也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权衡取舍吧?

不过,聪明的尤氏早已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她不动声色,就是不吱声,逼得鸳鸯只好自己打脸,最终让人捧出了那碗白粳米饭……

真是“无招胜有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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