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礼尚往来的较量,颇具上古贵族之风。然而,无论羊祜还是陆抗,都不可能真的忘了两国的政治利害,大家都很清楚这种风度背后心理战的含义。陆抗传令戍边将士说:“如果对方专行德信,而我方一味暴虐,我们的人心就将不战而自服了。大家各保分界而已,不要追求那些细微的利益。”
发布这道命令的时候,陆抗的心情想必十分沉重。单纯比较军事才华,也许他比羊祜还是要胜上一筹,可现在的局势,却好像一个剑宗高手,被逼上比拼内力的境地。羊祜背后,是中原国家强大的国力,而自己的背后呢?
西陵之战的两年之后,陆抗病重,临终前上疏,向孙皓谈到了吴国的政治局势,字里行间充满了忧虑。当然,陆抗重申了西陵的问题:
“西陵和建平两地,是国家的屏障。地处长江上游,又两面与敌境接壤。如果敌人乘舟顺流而下,就好像星驰电掣一样迅速,是不能指望靠别处来应援的……我曾经请求屯精兵三万至西陵,但是主事者因循拖拉,却至今没有同意派遣。”
二、羊祜、杜预、王濬
陆抗在忧虑中去世,羊祜却也并不感到扬眉吐气。在朝廷之中,羊祜最大的政敌如贾充、荀勖、冯紞之徒。也许相对不那么重要,但更著名的敌人,则是两个同族兄弟,——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和后来的名士领袖王衍。
王衍是著名的清谈家,他去见羊祜的时候,照例是“辞甚俊辨”。然而,有当代颜回的声誉的羊祜,看到这种表现,只会想起“巧言令色,鲜矣仁”的古训,自然不会表示欣赏。表演欲受到挫伤的王衍因此发怒,竟至于拂袖而起。而在西陵之战中,羊祜按照军法,几乎将王戎处死。被文人怀恨,那往往意味着你的任何作为,都将受到振振有词的非难。所以当时的舆论评价说:“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羊祜可以并不在乎王家兄弟攻击言论,但谋划的大事受到阻挠,则不能不令他感到压抑愤懑。晋武帝咸宁二年(276年),羊祜上书请求伐吴,虽然晋武帝本人支持,却还是因为朝臣的反对而作罢。羊祜于是发出了那声著名的叹息:“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
咸宁四年的夏季六月,羊祜因病请求回洛阳朝见,得到了批准。司马炎再次向羊祜咨询伐吴的计划,深表赞赏,并提出了让羊祜在病车上指挥诸将的设想。羊祜表示推辞,他很清楚,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了。
到了这一年冬季十一月,羊祜病危,举荐杜预代替自己的职务。辛卯日(二十六日),晋武帝任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在《晋书》当中,羊祜和杜预的传记被放在了一起。这不仅仅是因为二人都在灭吴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们还有其他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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