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管窥 （30） 降服朝鲜的代价

                                   降服朝鲜的代价

       元封三年，汉武帝派兵攻朝鲜，但没有设统帅，让楼船将军与左将军各领一军，各自为军。楼船将军率先发起进攻，7000军马很快被朝军击溃，逃遁山中。左将军率军向朝鲜浿水西军发起进攻，亦无进展。军报传到京城，汉武帝见两军均失利，遣特使卫山到朝鲜，宣谕大汉军威，劝降朝鲜王右渠（吃了败仗还要去劝人家向你投降！）然而，朝鲜王右渠竟然答应投降。还要遣太子入朝谢罪，并奉献军马五千匹、军粮若干，即日渡浿水（朝军初胜而轻许投降，焉知非诈？）朝鲜太子率万余军马准备渡浿水，特使卫山与左将军心生疑惑，恐中其诈计，迅即遣人对对岸的朝鲜太子说：“你们既然是投降，就应该命令你的军队全部放下武器，然后渡浿水。”哪知朝鲜太子竟然拒绝放下武器，率军回城去了（由此可知，朝军诈降必矣）。

      卫山回京，向皇帝禀报了前线的情况，没想到汉武帝竟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了卫山。战场风云千变万化，疑团重重，在真相没有清晰显露前就滥杀大臣，皇帝未免急躁轻率。卫山被杀后，左将军击溃朝鲜浿水西军，挥军渡过浿水，进逼朝鲜都城之下，位于城之西北；楼船将军收拾溃军，也进逼城下，位于城之南面。左将军开始攻城，并约楼船将军同时发起进攻，但楼船将军却按兵不动（没有统一的军事指挥，如何打仗？这是皇帝的失误）。原来，楼船将军暗中遣人入城，单方面约降朝鲜王右渠，而右渠口头答应投降，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因此战争拖延数月，城池久围不下。

      汉武帝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命济南太守公孙遂急赴朝鲜前线节制两军，并可以便宜行事。公孙遂匆匆赶到前线，先见了左将军。左将军对他说：“城池本来可以迅速攻克的，只因楼船将军不肯同时发起攻击，以致贻误战机，久拖不决。我甚至怀疑他私通朝军。”公孙遂完全相信了左将军的话，便用军令召楼船将军来议事，乘机控制了楼船将军，夺其军权，其军队交左将军指挥。公孙遂觉得自己这样做并不过分，而且有利于赢得战争。可是，当他回京向皇帝禀报时，汉武帝竟然又不问青红皂白地将他杀死。为何要杀公孙遂？实在令后来的读者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该拘押楼船将军？倘不剥夺其军权，战场军令如何统一？况且，公孙遂临行前，皇帝已交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力，为什么一回京就要杀他？

      公孙遂离开后，左将军率两军猛烈攻城，朝鲜渐渐抵当不住。虽然情势危急，但朝鲜王右渠不肯投降（可见当初确是诈降，卫山死得冤枉）。僵持的结果，右渠被他的臣子们杀死，然后开城门投降。虽有少数大臣组织反抗，但左将军让右渠的儿子长和丞相的儿子最站出来向朝鲜人民发表告谕，很快就平定了反叛。于是，朝鲜大定。

       很显然，左将军应该是平定朝鲜的功臣，然而，汉武帝是如何奖赏他的呢？《资治通鉴》说：“封参为澅清侯，阴为获且侯，封夾为平州侯，长为几侯，最以父死颇有功，为涅阳侯。左将军征至，坐争功相嫉乖计，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擅先纵，失亡多，当诛，赎为庶人。”（译文：皇帝下诏，封降臣尼谿参为澅清侯，韩阴为获且侯，王夾为平州侯，封右渠的儿子长为几侯，朝鲜丞相路人之子最，因为其父已死并且平定反叛有功，封为涅阳侯。左将军被召到京城，因为争功、嫉妒、使诡计的罪名被判斩首示众；楼船将军也因为擅自行动，伤亡多被判死罪，用钱赎命，成为平民。）

      在左将军的凌厉攻势下被迫杀王来降的朝鲜降臣，一个个封侯，而在战争中打了胜仗、功勋桌著的左将军却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示众，读史至此，掩卷叹息！大汉降服朝鲜的代价是什么呢？是一个主将两个钦差的性命再加上战场上伤亡的将士。而皇帝则是永远没有错的，除非在时过境迁之后，他猝然醒悟，良心发现，才肯知错认错。而这在专制时代几乎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