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汉纪二十》

（五）

 

永光元年戊寅，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视毕（祭祀之事完毕），因留射猎。薛广德上书曰：“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走亡秦的老路），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跟随官员），愿陛下亟（赶快）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

半民：汉元帝想干完正事，“轻松”一些，也被这些迂“儒”给拦着，还好，他还能听进去。
　　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考核、擢用）郎、从官。”

半民：汉元帝用人是“品行”第一，才能好像不怎么看重。
　　三月，赦天下。
　　雨雪、陨霜，杀桑（天时不好，破坏农桑）。秋，上酎祭宗庙，出便门，欲御楼船（想坐船）。薛广德当（挡住）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应该走桥）。”诏曰：“大夫冠（戴上帽子说话）。”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不听忠言，我就死）”上不说（悦）。先驱（先行的）光禄大夫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人主圣明才会有正直大臣）。乘船危（不安全），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劝人也不是这样子的）！”乃从桥。

半民：薛广德这帮儒生，啥都有要管，而且还不听不行，不然死给你看，也难怪元帝说劝人也不该这个样子。其实汉元帝至少至今还不是“听不进意见的”，怎么老是这么极端，再好的脾气也会讨厌的。这就是儒生的“迂执”，不近人情之处了。
　　九月，陨霜杀稼，天下大饥。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俱以灾异乞骸骨（因为天灾，承担责任，请求退休）。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广德归，县（悬）其安车，以传示子孙为荣。
　　帝之为太子也，从太中大夫孔霸（字次孺，西汉经学家，鲁人，孔延年之子，师从夏侯胜，孔子12世孙）受《尚书》。及即位，赐霸爵关内侯，号褒成君，给事中。上欲致霸相位，霸为人谦退，不好权势，常称“爵位泰过，何德以堪之（德行不配）！”御史大夫屡缺，上辄欲用霸；霸让位，自陈至于再三（再三陈述自己德行不够）。上深知其至诚，乃弗用。以是敬之，赏赐甚厚。
　　戊子，侍中，卫尉王接（人名）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石显惮（忌惮）周堪、张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尚書》：禹作司空，棄后稷，契司徒，皋陶作士，垂共工，益朕虞，伯夷秩宗，夔典乐，龙納言，凡九官也），济济相让（济济一堂、一团和气），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团结的干部队伍影响着百姓万民），故箫《韶》九成，凤皇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诽）怨，则日月薄（迫）食（日食、月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乱了套了）。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和气生财）。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今陛下开三代之业（汉高、汉武、汉宣的基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从容宽厚），使得并进。今贤不肖浑殽（混淆），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朝堂之上，贤人小人都有）；章交公车（奏章交到公车府），人满北军（北军掌执法），朝臣舛午（意见相悖），胶戾乖剌（同前），更相谗诉，转相是非（互相指责，诋毁）；所以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意见纷纭，难以分辨），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小人结党陷害忠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忠臣上进，正气张扬）；正臣陷者，乱之机也（忠臣受谗，祸乱始起）；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忠邪不分，天降灾异），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六年以来的灾异，古今罕见）。原（追究）其所以然者，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矣。夫执狐疑之心者（皇帝犹疑不定），来（招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同前）；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政日乱（乱世）；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政日治（太平）。昔者鲧、共工、驩兜（音：欢都，三苗部首领，曾作乱）与舜、禹杂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是时（那时），迭进相毁，流言相谤，岂可胜道哉！帝尧、成王能贤（举出贤人）舜、禹、周公而消（压制小人）共工、管、蔡，故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季孙、孟孙，卑公室的小人）偕仕于鲁，李斯（法家，儒家认为是小人）与叔孙（叔孙通，儒者）俱宦于秦，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故以大乱（造成乱世），污辱至今。故治乱荣辱之端（发端），在所信任（治乱之世，看选择谁）；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选定贤人，就要坚信不疑）。《诗》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言守善笃（坚持善念）也。《易》曰：‘涣汗其大号’，言号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坚定）。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没过一会就翻覆），是反汗也；用贤未能三旬而退（任用贤人，没过多久就屏退），是转石也。《论语》曰：‘见不善如探汤（看见不好的不能接近）。’今二府（史高、石显等奸佞）奏佞诌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故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拨山（用贤翻覆，远佞艰难），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机会），缘饰文字，巧言丑诋（巧言诋毁），流言、飞文（华彩之文）哗于民间。故《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音：韵，怨恨）也。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互相赞誉），不为朋党（不结私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提携），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与贤臣并交戟之内，合党共谋，违善依恶，歙歙訿々（音：西资，勾结），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蛊惑君主），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无诛而治者也（圣明的君主总要处理坏人），故舜有四放之罚（舜流共工于幽州，於驩兜于崇山，竄三曲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孔子有两观（阙）之诛（孔子诛少正卯于两观之下），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览（接受）《否》、《泰》之卦，历周（周成）、唐（唐尧）之所进以为法，原秦、鲁之所消以为戒（看到周、唐的榜样，接受秦、鲁的教训），考祥应之福。省灾异之祸，以揆（揣测）当世之变，放远（处理、远离）佞邪之党，坏散险诐（音：必，不正）之聚，杜闭群枉之门（拆散小人之党），方开众正之路（打开忠进之门），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显（石显）见其书，愈与许、史比（朋比为奸）而怨更生等。

半民：刘更生之文，旁征博引，洋洋洒洒。可惜没到汉元帝眼里，先落到石显的手里。除了招致更大的怨恨和报复，还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