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结束不到一个小时,窦唯的《送别2017》悄然上线。
消息是朋友第一时间分享给滚君的。他告诉我,窦唯翻唱了《送别》。
起初,滚君对“翻唱”二字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上一次听到窦唯开腔出声还要追溯到两年前,而且也只是念白。
然而点进去一听,滚君的心瞬间就碎了一地。好像这么些年一直在等的一件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一切迅疾,直中人心。
许多情绪都不过一声“啊”
时钟往后拨一个半小时,那会儿窦唯刚结束演出,坐在车内等待返回酒店,黑暗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滚君和他面对面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倒是老爷子窦绍儒点了根烟,火光映照着他年老的脸庞,岁月的年轮在他身上已经转过了77圈,透过烟雾,我看到他脸上长者才有的温和。
他乐呵呵地说,小伙子辛苦了。
时钟再往后拨50分钟,舞台上,窦唯携老父亲窦绍儒、旧友陈林,演绎了新专辑《麻姑符》的曲目。
在经历了上一个躁动的夜叉之后,大家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沉浸在窦唯的音乐里。现场之安静,可以听得到有女孩子细微的啜泣。
2017的岁末,和2018的年初,都将因为窦唯而变得余生难忘。
(一)
窦唯在东海跨年音乐节的演出,是滚君见过的最安静的一次音乐节现场。
整个演出进行过程中,除了零星的几句“新年快乐”,其他时候,大家都沉浸在窦唯营造的梦里,有人听困了,也有人听哭了。
早在两天前,窦唯就告知大家,2018元旦之始,新专辑《麻姑符》和《和合秋月》会同时上线,一张器乐,一张人声,两者相得益彰,是最典型的窦唯。
这次演出的是新专辑《麻姑符》里的曲目,包括似是,造定,灵真,知初,天启,己世。
演出延续了窦唯一贯的风格,舞台采用了暗光效果,你分不清是器乐还是采样,窦唯更是隐匿在黑暗里,此时人已经不重要了,只有一波一浪荡进耳朵里的音乐。
你听的静了,窦唯便也离你近了。
如果你是第一次看他的现场,你一定会特别吃惊,这里没有娟娟流淌的小溪,也没有波涛汹涌的大海,只有一汪平静的湖面。
偶尔有鸟儿从湖上飞过,爪子在湖面上轻轻一触,便是一串令人心动的涟漪。
窦唯已然是现场音乐的一部分,原本用来宣泄的摇滚乐,在他的调教下,充满了使人宁静的佛系味道。
最难得的是,在窦唯之前演出的是夜叉乐队。两者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至躁一个至静,但一样让观众充满了参与感,演出的时候,他们是与观众肩并肩的。
而让滚君惊喜的是,台下观众在结束了上一场的疯狂之后,情绪马上平复了下来,音乐响起,全场都浸入了静默当中。
夜很深了,温度很低,但因为窦唯的音乐,全场都被温暖的气息裹挟着。一股热流在大家的血液里来回奔腾。
演出进行到一半,台下有观众情绪难以自控,高喊“我们永远支持你”、“新年快乐”,听到粉丝们的祝福,台上的窦唯什么都没说,他面朝观众,弯腰90度,深深鞠了一躬。
纵有千万句感谢想对粉丝们说,都不如一个诚恳的鞠躬,和一首首真挚的作品。
滚君不由想起两年前的东海现场,粉丝们哄窦唯下台的情形。如今两年过去了,窦唯依然坚持着他的音乐道路,令人庆幸的是,这一次,观众们接受了。
我听到最前排一个姑娘黯然抽泣,眼泪在她脸上无声滑落,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可能怕打扰舞台上的窦唯,更害怕打扰这个平寂的自己。
当国内所有音乐人试图用更强烈、更兴奋的方式,来唤取观众的共鸣和注意时,窦唯开创了这条不一样的道路,显然这条路很难,因为它晦涩、冗长、内敛。
但它又最高级,正所谓大象无形,在历经了时光的沉淀和积累之后,窦唯用极简的方式,唤醒了听众最朴素的感情。
他到底是没开口,但无疑,他轻轻叩开了所有现场听众的心门,并留下了一句答案。
演出开始得无声息,结束得也很淡然,和两年前一样,简单几句:窦绍儒,我父亲,陈林。随后,三人齐整鞠躬。
人生难得再相聚,别离多。向来话不多的他,本来打算收拾器材要下台了,面对台下不舍的呼唤,补了一句,新年快乐!
(二)
滚君从未想过,和窦唯的第一次面对面,来得如此迅疾而偶然。
仰着脖子听完了四十多分钟的曲目,滚君已是恍惚不自知,在窦唯下台五六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于是马上冲去了后台。
这时,窦唯已经乘着车离开了。旁边有几位粉丝,大概是刚刚和窦唯见过面了,所以情绪特别激动,念叨着“录视频了吗”、“拍的照片呢”。
但好像大家都忙着和偶像打招呼,没有人想起来留住那一刹那,所以很快几个人又耷拉下脸来。本来想和几位粉丝聊聊,这时车子停了下来,我便赶忙跟了上去。
几名安保人员围在车旁,但很幸运没有拦我,于是我径直走到了车门旁边。周围黑作一团,至于车内,更是什么也看不清。
滚君默默拿出了包里的笔和本子,心里盘算着,窦唯已是天上仙儿,我可还能搅扰。
正想着,从远处过来一行人,大包小包的,看样子是整个团队里的。
这个时候,车门打开了,原来我和窦唯,仅隔着一扇车门。
他低着头,无声无息,和这暗夜融为一体。如若不是老爷子窦绍儒点烟的火光,我根本发现不了眼前就是窦大神。
说不清是惊喜,或别的复杂的情绪,只觉得一刹那,所有的血液都往上冲。
随后慌张也来了,兴奋也来了,有上百种感觉随着烟草一齐被点燃,眼前就是窦唯,我该怎么办。
刚刚心里的盘算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去他妈的理智,去他妈的搅扰,此刻我就是一个不能更普通也更诚恳的小粉丝,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窦唯,签个名吧。
夜实在是太黑了,所以他看不清我的眼神里有多少殷切。他只是摆摆手,说了句,对不起,就不签名了。
看着我的手一直不肯收回去,他捏了捏我握笔的手,再次说了句,对不起。
旁边窦绍儒老爷子嘬了一口烟,火光很亮,他满脸慈祥,看了眼儿子,看了眼我,他笑着安抚我,小伙子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说不清楚自己有多内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辛苦的是窦唯。
他早已来到了自己的音乐世界,远离了这些尘俗的交际礼仪,此刻却被我如此搅扰,以前总说要做理智粉,但关键时刻,我却成了最不理智的那个,实在过意不着。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内心的波澜也开始渐渐平息,好像这个他我是见过的,温和,平静,自顾自经营着自己的生活,走在别人都不曾践足过的路上。
窦唯,谢谢你拒绝了我的签名请求,让我更加坚信,你始终在自己的路上,那条路或许很长,但你坚持下来了,而我们,都还在坚持和守望。
(三)
从来没有想过,这阙送别会如此之契合窦唯,也从未想过,窦唯会用一曲送别重新开腔。
曾经诀别之际,弘一法师写下“悲欣交集”四个字,一面欣庆自己的解脱,一面悲悯众生的苦恼。
而对于窦唯来说,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境。
如果戴着耳机听《送别2017》,窦唯会把你带去“长亭古道”,看“萋萋芳草”,听“晚风残笛”,抚“山外烟雨”,真正还原了李叔同当年的离别之情景。
而较之原词中离别的哀愁,窦唯的改编增添了几许逍遥与自在,但这般逍遥自在又让整个悲伤更加朦胧也更加深厚,实在是不能多听的。
在歌曲介绍里这样写道——
“彼《送别》,中美合成; 此《送别》,本土圆满。值2017岁末,不一样乐队新编谱曲致敬经典,史辞重唱,为听友再见似故新声。”
说到《送别》,这首歌的原曲作者是美国作曲家Jone Pond Ordway,原曲名《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充斥着既忧伤又温暖的情愫。
当初唐朝也唱过这首《送别》,一曲离歌,经过唐朝乐队的改编,又多了几分人间沧桑,充满了西北塞外的苍凉感,虽有离愁别绪,却唱出悲壮之美。
曾有人这样点评唐朝的这首《送别》:“唐朝的巅峰之作,奈何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唐朝乐队可以说是中国摇滚音乐史上的标杆,初建时,丁武几个人是在美院宿舍的12层租了一间大画室,吃、住、排练全在一起,日子又穷又苦,却创作出了一首又一首好歌。
人生如梦梦醒时悲欢离合,
歌舞一曲送别离内心悠悠。
逝去难忘的光阴还留下多少,
这个世界有故事让人情迷惑。
他们也曾年轻过,对悲欢离合的人生充满迷惑,全在歌里声嘶力竭的唱了出来。
听着这首歌,滚君不禁想起那个被传诵过许多遍的故事——
1918年的春天,一个日本女人和她的朋友,寻遍了杭州的庙宇,最终在一座叫“虎跑”的寺庙里找到了自己出家的丈夫。丈夫把手表交给妻子作为离别纪念,安慰她说,“你有技术,回日本去不会失业”。
她唤他:“叔同——” 他回她:“请叫我弘一。” 她强忍着满眶的泪:“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他淡淡地回应:“爱,就是慈悲。”
临别,他调转船头一桨一桨地向湖岸划去,在她眼前渐行渐远。 她突然失控地责问:“先生,你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没有回应,只见小船渐行渐远。
有人说,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送别》,《送别》以诗意的词句,充满意象的画面,传达的离别情愫,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引发人们的共鸣。
在离别的时刻,无论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诉衷肠,还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豁达,内心都需要这首歌的抚慰。
在2018的年初,窦唯用一曲送别,为新来的2018定下基调,依然是那份初心,依然是自始而终的那条路,是道别,也是和自己的又一次重逢。
大概是听了太多遍《送别》,所以写这篇稿子时,整个人特别平静。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也没有界限明显的悲或喜。
不用去为批评和质疑窦唯的声音而争辩,也不用刻意的吹捧,这么多年听过来了,也便懂了窦唯的那句“不为他渡,只为自渡”。
我们继续欢笑继续疲惫,一边潇洒一边挣扎,而那个叫做窦唯的中年人,依旧冷静,自在地经营自己的生活。
2017就这么过去了,我真的很怀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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