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年朋友交流时，经常引述前苏联生理学家巴甫洛夫的临终遗言：
“我想祝愿我国献身科学事业的青年一些什么呢？
首先是循序渐进。每当我想起这一卓有成效的科研工作最重要条件的时候，我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从你的工作之始就要在知识积累方面养成严格的循序渐进的习惯。
在攀登高峰之前，要学习科学的基本知识。在没有走完第一步的时候千万不要走第二步。永远不要企图用大胆的猜想和假设去掩盖你在知识上的缺陷。这个肥皂泡虽然绚丽夺目，但它一定会破灭的，它留给你的只有难堪。
要培养自己沉着和耐心的习惯。在科学研究中要学会做粗活。要去研究、对比和积累材料。
无论鸟的翅膀多么完美，但没有空气它是飞不起来的。事实就是科学家的翅膀，没有事实你无论如何努力也是飞不起来的。没有事实，你的‘理论’只是无谓的空谈。
但是在研究、检验和观察事实的时候，要力求避免停留在事实的表面。不要把自己变成材料的保管员，要努力深入探索发生这些事实的奥秘。要坚持不懈地寻找这些事实的规律。
第二是谦虚。永远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无论别人给你多么高的评价，永远要有勇气承认：我是无知的。
不要被骄傲所征服。骄傲会使你在应该同意的时候固执己见。骄傲会使你拒绝有益的劝告和友好的帮助。
在我领导的那个集体里，气氛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我们都从事同一事业，每个人都尽自己的力量推动这个事业前进。在我们那里，你往往弄不清楚，哪些工作是‘你的’，哪些工作是‘我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的事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是勤奋。要记住，科学要求一个人付出毕生的精力。哪怕你有两次生命，仍然是不够用的。科学要求一个人极大的努力和高度的热情。热情去进行你的工作和探索吧。
我们的祖国为科学家开辟了广阔的可能性。应该充分认识到，科学在我国已经得到广泛的应用，非常广泛。
关于我国青年一代科学家的现状，我该说点什么呢？我们看得很清楚，给予他们很多，对他们要求也很多。对青年人也好，对我们也好，不辜负我们祖国寄托在科学事业上的殷切期望是一个关于荣誉的问题。”（摘自《巴甫洛夫》，陈舜萍、金宵编著，辽海出版社，1998，236～237）。
这就是刻在巴甫洛夫墓碑背面的著名的临终遗言。伊万·彼得洛维奇·巴甫洛夫（1849～1936）是前苏联伟大的生理学家，俄罗斯生理学派的创始人。他创立的消化生理过程的条件反射学说振聋发聩，因此荣获1904年度诺贝尔生理和医学奖。条件反射学说写进了中学教科书，我在中学时代，学到动物的条件反射时，生物老师满怀激情地朗读了这段话，我一直铭记于心，并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特别是，牢牢记住了巴甫洛夫的深情嘱咐：循序渐进，谦虚，勤奋，热情，而且尽力付诸实践。
要说明的是：以往我引用的是节本，这次照录的是全文，与博友们共享。
请注意，巴甫洛夫把治学的循序渐进放在第一重要的地位，把“循序渐进”连着说了三遍！我们后辈应该好好体察他的良苦用心。
做学问要循序渐进、沉着耐心是所有学问家的共识。我在学习漫谈（6）中述及曾国藩的治学方法，这里不妨摘录一段：
曾国藩力主“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鹜。”他强调：“若夫经史而外，诸子百家，汗牛充栋。或欲阅之，但当读一人之专集，不当东翻西阅。如读昌黎集，则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非昌黎。 ……此一集未完，断断不换他集，亦‘专’字诀也。”也就是说，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必须集中精力，一段时间里，专攻一个“堡垒”，别去东翻西阅，千万不能“好读书，不求甚解”。而且，读书要读到痴迷的程度。在研读一个专项学问时，日思夜想的就此一点（如曾国藩提到的韩愈的著述）。
综观当今学子，他们中的很多人不乏学习热情，但是在心无旁骛、循序渐进方面远不如优秀前辈。其主要表现有：
——沉不下心来专心治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很多诱惑，心里不能保持沉静，难以做到几年如一日地“坐冷板凳”；
——缺少步步为营的学习计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学习没有计划性、系统性；
——贪多嚼不烂。想要学的东西很多，分不清轻重缓急，做不到巴甫洛夫所说的：“在没有走完第一步的时候千万不要走第二步。”后果是：狗熊掰棒子，边学边忘。更糟糕的是：因急于求成不利而丧失学习信心。
针对这种情况，应该反复领会巴甫洛夫的上述教导，尽力学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真正把最应该学到手的知识学会。
具体来说，希望青年朋友们试着做到如下几点：
· 努力戒除浮躁念头，把做学问看作自己一辈子的事情。当自己心有旁骛时，想一想是否忘掉了巴甫洛夫所告诫的“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尽力把心思集中起来；
· 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将来有明晰的认识。弄清楚：过去在治学上有何优缺点？学问基础上有何长处、短处？现在面临怎样的挑战和困难？知识结构上有何缺陷？将来如何急起直追？如何循序渐进地弥补自己在知识储备上的不足？
· 在学习方面制订长远规划和短期计划。想清楚：如何做到既有长远目标，又有眼前着力点？如何一步一步改变自己不能适应做学问需要的现状？计划必须现实可行，在有限的时间里实现有限的目标；
· 努力在掌握科学方法论上下功夫。加强自己的创新能力，尽力不当“材料的保管员”，注意在不断实践的过程中积累自己的真本事。
我们应做到优秀前辈所做的那样：路漫漫兮修远，吾将上下以求索。
写于2011年4月21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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