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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器时代的台北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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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直先生曾言“台湾的考古，可以这样形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环境的多样性衍生出多元的台湾史前文化，它们起初乃星星之火，随着技术进步和人群流动逐渐遍布岛内，甚至向更远的太平洋群岛迈进。由于政治原因，生活在大陆地区的我们很少关注台湾的考古成果及其相关研究，对其史前文化样相、发展脉络以及交流互动知之甚少。本期文物说作为“探源宝岛：史前台湾”系列栏目的第一期，将和大家一起聚焦台湾史前考古工作最为密集，研究最翔实的区域之一——台北盆地。
台北盆地：宝岛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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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台湾是宝岛，那么台北盆地无疑是岛上最耀眼的明珠。盆地北侧为大屯火山群，西邻林口台地，南接雪山山脉，东南边则是松山丘陵，坐拥丰富的森林资源。低洼的地势使得淡水河、基隆河、大汉溪和新店溪水源聚集于此，带来丰富的水资源。在新石器时代，台北盆地可谓是岛内为数不多适合人群居住和发展的区域，著名的大坌坑文化最初就是在此发现的。值得一提的是，台北盆地靠近台湾西海岸，新石器时代饱受海岸线变迁的影响，因此产生人群和聚落在高程维度上的来回迁徙，也是探索这一时期台湾原始人群适应环境和聚落布局模式的一个切口。丰富的资源、多变的环境让台北盆地新石器时代的文化异常丰富且不断变迁，成为观察史前台北文化发展的视窗。
▲ 台北盆地地形及方位示意图
（图源：“内政部国土测绘中心”）
文化聚宝盆：
新石器时代台北盆地的文化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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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盆地新石器时代文化的主旋律是大坌坑文化，在此之后发展出了讯塘埔文化、芝山岩文化、圆山文化和植物园文化，成为台湾地区文化样相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01 大坌坑文化/讯塘埔文化
大坌坑文化距今约7000-4500年，是全台最早的新石器文化。该文化最早见于台北县（今新北市）八里乡大坌坑遗址，由张光直先生带领台大考古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年发掘，后续在讯塘埔、水碓尾、圆山、芝山岩、植物园遗址中均发现大坌坑文化层。
▲ 台北盆地大坌坑文化遗址分布图
该文化遗址主要分布在沿海盆地、台地和丘陵边缘，以绳纹陶器为代表器物，器形种类中罐形器和钵形器最为常见。陶器采用手制，烧成温度不高导致它们的陶质普遍偏软而无法长期保存，故发现的陶器多为碎片而鲜有完整器。在石器则所见数量及种类大致不多，可见打制石斧、磨制石斧、锛凿、网坠、矛镞、有槽石棒等，而出土的玉质石器大致以工具使用为主，主要是小型的石锛。
▲ 大坌坑遗址现状
（图源：“文化部文化资产局” “国家文化资产网”）
▲ 大坌坑文化陶器（复原图）
（图源：《八里坌史前文化》）
▲ 台北盆地大坌坑文化陶器
（除注明外，其余均为大坌坑遗址出土）
▲ 大坌坑文化石器
（皆为大坌坑遗址出土）
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开展，台湾的考古学家发现大坌坑文化并非台北盆地独有，它遍及整个台湾西海岸，例如高雄的凤鼻头文化早期（亦称大坌坑文化凤鼻头类型）。而台北盆地的大坌坑文化则表现为讯塘埔文化，其年代约距今4800-3700年，可分为早晚两段。讯塘埔文化陶器中常见外表褐色，胎里夹砂岩、页岩和石英的夹砂陶，通常为橙色器表，这是台湾其他区域大坌坑文化所不常见的。胎土大多烧透，表里色泽一致，但也有未烧透而夹灰黑色胎里者。夹砂颗粒的大小从细砂到粗砂均有，器表经常可见拍印绳纹，有时可见方格纹，但数量不多。
▲ 讯塘埔文化各式陶器
石器种类和数量也较为丰富。可见石锛、石凿、打制石斧、打制石锄、磨制石斧、磨制石锄、石镞、石刀、凹石、石槌、石杵、砥石、网坠、尖状器、石环、石璜等，玉质石器则除了作为工具使用的玉锛外，也可见可能作为装饰的玉环、玉坠、穿孔玉器等，而由卷瓣形石刀的发现，可知与台湾东海岸宜兰的丸山文化以及花莲花冈山文化之间可能有所关联。
▲ 讯塘埔文化石器
02 芝山岩文化
芝山岩文化得名于台北芝山岩遗址，在台北盆地除此之外仅在唭里岸遗址发现，文化分布范围不大。遗址分布在台北盆地内的小山丘上，在海进时期水位上升，台北盆地低洼之部分会遭到淹没，而这些小山丘能出露水面，形成类似小岛一样的地理景观，芝山岩文化在这一环境时期出现，因此不像早期的大坌坑文化和讯塘埔文化能在盆地内发现遗址。
▲ 台北盆地芝山岩文化遗址分布情况
芝山岩陶器除了延续大坌坑文化罐形器和钵形器外，新出现了豆形器和杯形器，而且彩绘装饰也变得较为常见；石器除了常见的斧锄器外，还出土了矛镞等兵器类石器。这一时期台北盆地也发现了数目客观的骨器，均为磨制工艺，类型有骨镞、骨针等装饰品。
值得注意的是，芝山岩文化在台北盆地的分布虽少，但从芝山岩和唭里岸遗址深厚的芝山岩文化层堆积看，该文化存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结合这一时期台北盆地海进现象来看，这些位于盆地中部的小山丘在水位上涨的当时，成为生活在此的人们的唯一庇护所。
▲ 芝山岩遗址各式陶器
▲ 芝山岩遗址各式石器
▲ 芝山岩遗址骨器
03 圆山文化
圆山文化的出现代表台北盆地迈入了新石器时代晚期，绝对年代为距今4400-2000年。同时期中国大陆已经从龙山时期向夏过渡。圆山文化因常见有段石锛，早期称作“有段石锛文化”，直到台湾光复及国府迁台后大规模发掘圆山遗址才确定其文化内涵，易名“圆山文化”。目前台北盆地所见圆山文化层的遗址还有台北十三行遗址、慈法宫遗址、尖山遗址以及桃园大圆尖山遗址，整体分布大致以淡水河两岸及新店溪下游的河岸阶地，并可能沿着基隆河谷分布到基隆港口附近的海岸平原，南侧在桃园台地亦可见本文化的遗址分布。
▲ 台北盆地圆山文化遗址分布情况
相较于大坌坑、讯塘埔、芝山岩等考古学文化而言，圆山文化差异明显。陶器方面，主要为浅棕色的夹砂陶，表面装饰彩绘或网格纹。器形以罐、盆、瓶居多，双口罐和三口罐为该文化特有的元素。
石器方面也是相当多元丰富，如各种磨制的大型铲形器、锄形器、斧形器、锛形器，中小型的锛形器、凿形器、斧形器、锄形器、石槌、网坠、凹石、砥石、石簇等日常生活使用的农、渔、猎具及工具，其中以有肩石斧、有段石锛、有角大铲、平凸面大锄、匙形大锄等最具特色，但是在同一时间台湾其他文化常见的石刀，却罕见于圆山文化。
圆山文化的玉器工业和骨角器制作也有了长足发展。玉器装饰品数量增加，种类包括玉玦、玉环等之外，还出现了类似卑南文化的人形耳玦饰。骨角器则以工具为主，多用于渔猎活动。
从出土器物来看，圆山文化似乎受到了广东珠三角和韩江流域同时期考古学文化的影响，表现出了两岸史前文化交流的明显迹象。
▲ 圆山文化各类陶器
▲ 圆山文化石器及玉器
04 植物园文化
台北盆地新石器时代最晚的一期文化就是植物园文化，距今2500-1800年左右，得名于台北植物园遗址，尔后在台北芝山岩遗址、新北狗蹄山遗址及桃园大圆尖山遗址等均有发现文化层。植物园文化承袭了圆山文化和芝山岩文化，同时吸收了来自闽东、粤西一带的文化发展而来。
▲ 台北盆地植物园文化遗址分布情况
植物园文化陶器上则主要为泥质略含沙，烧制的火候在摄氏 500-550 度之间，器表颜色则可见褐色、浅褐色及浅红色系，器型以不带把手的罐、钵及少量的陶杯，陶器厚度大致略厚，罐口缘大致粗大，唇缘则多见微侈或近于直口，器表经见拍印的方格纹、折线纹、鱼骨纹，此外有大量陶制的支脚。
石器种类及形制上颇为繁多，主要有匙形大锄、匙形石斧、磨硾制大型石斧、打制大型石斧，打制石锄、石片器、石锛、有段石锛、石凿、石簇、网坠，其中以农业工具所占的比例较高，渔猎工具则较少，也没有或仅有少量骨角器，生业型态上应较倚赖农业耕作，从大型农具出土数量较多，也可做为佐证。
▲ 台北盆地植物园文化陶器
▲ 台北盆地植物园文化石器及玉器
台北盆地与台湾新石器时代文化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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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盆地在台湾考古学研究中举足轻重，原因之一在于丰富的考古学文化让研究人员能建立起台湾新石器时代文化发展的基本框架。从考古发现的各类遗物及遗迹现象看，台北盆地新石器时代文化的主线是大坌坑文化，晚期的讯塘埔文化、芝山岩文化、圆山文化和植物园文化。虽然有所变化，但仍然保留了诸如绳纹陶、圆底罐形器等基本元素；石器方面也是以斧锄器为主，晚期更是发展出了玉器工业；骨角器则偏重渔猎工具和装饰品。这些遗物表明台北盆地史前人群还是以渔猎和短期的耕作为主要的生活生产方式。受台湾海峡海平面变化，往复的海进海退事件导致台北盆地存在低洼地势被淹没的风险，故台北盆地新石器时代人类聚落（居址）会随着海平面变化而在盆地中部的平原和两侧的山地来回迁徙。
到了新石器时代中晚期，台北盆地进一步接触了粤西、珠三角和闽东一带的考古学文化，并吸收了部分文化因素（彩绘陶、豆形器等），在圆山文化和植物园文化两个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中尤为明显。台北盆地和大陆之间并无岛屿分布，台湾海峡形成后人群需要一趟跨过约60-90海里的海路才能抵达，不像台中、高雄、台南等地区可以透过澎湖群岛作为跳板实现航海跨越，故台北盆地受大陆文化的直接影响相对较晚，更多反映了台湾在地的史前文化脉络。正因如此，从台北盆地我们能观察台湾史前文化从无到有的历史样相。
▲ 台湾史前文化序列
（来源：刘益昌老师“台湾史前考古”课程PPT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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