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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追凶往事(六)

1950年3月,沐浴在春日中的瓷都景德镇一片生机勃勃。三名神情肃穆的男子疾步走进“利兴福”瓷器店,其中一人大声喊道:陈老板在吗?

柜台后转出一个年约五十岁的老者,正是老板陈福林。陈福林脸上堆满生意人的标志性笑容,拱手道:我就是,诸位找我有事吗?

三个男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彬彬有礼地说,有一笔生意,希望陈老板过府一叙。陈福林见对方操本地口音,不疑有他,上了对方的汽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陈福林跳下车,愣住了,眼前分明是公安局的大门。

他心中有鬼,下意识撒腿想跑,却发现两腿发颤,丝毫不能挪动。这时,接他的一名男子——也就是化装的民警平静地告诉他:你的真名是陈敬斋吧?

陈敬斋面色发白,嘴里喃喃道:我没有对不起你们,那个人不是共产党呀……

要求逮捕陈敬斋的,是中国农工党,正是由于他的告密,才让农工党创始人邓演达惨死于蒋介石的枪口下。

邓演达乃国民党元老,曾任黄埔军校教育长、北伐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和蒋介石共事多年,但他是坚定的左派,老蒋背叛革命后,邓演达愤恨不已,远走苏联,和宋庆龄、陈友仁等人商议另起炉灶组建第三党。

他于1930年5月秘密回国,开始雄心勃勃地实施组党计划。邓演达在国民党内人脉广泛,所以他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农工党前身)发展迅猛,而他在黄埔军校更是威望卓著,所以他号召成立的“黄埔革命同学会”吸引了杜聿明、宋希濂、周至柔等将领,连蒋的头号心腹陈诚也向邓演达暗送秋波。

这让蒋介石大为恐慌,军队是他的命根子,邓演达挖墙脚,严重触及他的底线,老蒋一面悬赏二十万大洋,一面派特务倾巢出动,一定要侦破邓演达的下落。

就在这时,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收到一封信,寄信人神神秘秘地说:本人知悉邓演达在上海的行踪,请派人以钟国昌寻弟名义,在《时事新报》上刊登启事,约定联系地点。

寄信人正是黄埔毕业生陈敬斋,他本是共产党员,结果“四一二”之后吓破了胆,独自逃奔乡下躲藏。第二年,他感到风头已过,于是来到上海谋事,遇上了老友王忱心,经后者介绍,他加入了“第三党”。

但第三党发的经费有限,毫无“钱”途,这让陈敬斋牢骚满腹,工作也懈怠起来,邓演达停了他的职,并准备调他去福建,他十分恼火,于是心一横,决定“赚取”那二十万赏金。

陈敬斋寄信后一个月,侦缉队长邓警铭和他接上了头。

1931年8月15日,由于陈敬斋告密,邓演达被捕,三个月后,蒋介石以最保险的方式处理掉了这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对头:暗杀。

陈敬斋在邓演达被捕后三天,欢天喜地地去讨要二十万赏金,打算出国留学。大特务叶秀峰接见了他,打着官腔对他说:出国是不可能的,给你两条路,一是你留下来给我们工作,二是奖励你一万元。

陈敬斋深知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强忍怒火,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结果一万元赏金被经手的邓警铭克扣了两千块,只到手八千块。

陈敬斋拿到钱后,如丧家之犬般溜回景德镇老家。农工党曾派两名刺客前去景德镇锄奸,结果未能得手,此后抗战形势吃紧,报仇一事只得暂时搁置。

1950年2月,江西省公安厅奉命督办此案,他们对当地年龄50至55岁之间、在外闯过码头又有文化的男性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最后确定瓷器店老板陈福林有重大嫌疑。

陈敬斋被捕后,迅速押往北京受审,一起受审的还有原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队长邓警铭,陈敬斋见了邓警铭,勃然大怒,高声叫道:同志,你们要为我做主,这人敲诈了我两千块钱!

1950年3月,上海市公安局成功捕获军统大特务、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刘葆珊,顺藤摸瓜,一大批潜藏的特务落网。然而这些人中却没有公安部门一直关注的大特务陈亦川,讯问了所有人,对陈亦川的现状也全都一无所知。

陈亦川曾经害死一位在民国如雷贯耳的传奇人物:斧头帮帮主、“暗杀大王”王亚樵。

1936年10月,陈亦川奉戴笠之命,率20多名特务潜入广西梧州。军统得到密报:曾策划刺杀蒋介石、宋子文并将汪精卫打成重伤的王亚樵正藏身于梧州,由桂系暗中庇护。

陈亦川已收买王亚樵部下余立奎的妻子余婉君。余立奎因追随王亚樵被捕,余婉君衣食无着,日子过得十分拮据,这让重情重义的王亚樵好生愧疚。

所以当余婉君来到梧州时,他欣然前去见面,当他进门的一刹那,埋伏的特务恶狠狠地扑过来,寒光闪过,王亚樵被乱刀捅死。

陈亦川立此奇功,赢得戴笠的交口称赞,连蒋介石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侦查人员一筹莫展之际,特务姜深义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陈亦川有个姘头,是一个名叫申少珍的女报务员,两人曾在南京同居,后来国民党房倒屋塌,他们也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申少珍原本是南京邮电局的职员,后来跳槽军统,公安人员走访申少珍的邮电局前同事,有人一拍大腿,大叫道:我前几天才见过她,她现在搭班子唱戏呢!

申少珍果然藏身于一家名为“吴家班”的绍兴戏班子,这一天戏班正在夫子庙演出,观者如堵,叫好声响成一片,侦查人员不愿惊动群众,打算演出结束后动手,但狡猾的申少珍嗅出了异样的气息,借后台化妆的机会溜出后门,金蝉脱壳了。

不过她没能走远,几天后警察在江宁县逮住了她,当时她把一位丧偶的土财主哄得心花怒放,正热火朝天地筹办婚礼。

遗憾的是,申少珍也不知道陈亦川的下落。1949年4月,陈亦川惊慌失措地离开南京,之后再未联系她。

上海市公安局无计可施,除了要求各分局密切注意该犯线索,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搁置此案。

比大隐隐于市更安全的地方是哪里?资深特务陈亦川交出了完美答卷:他正躲在上海的监狱里,侦查人员在监狱外布下天罗地网,哪里能伤到他分毫?

上海解放后,陈亦川化名徐庆楚,隐身于上海弄堂中。他故意卖个破绽,装出形迹可疑的样子,邻居果然举报了他,于是,他作为一般嫌疑分子锒铛入狱。

人算不如天算,陈亦川在牢里过了几个月的逍遥日子,一天放风时,一名刚进来的犯人忽然指着他,惊诧地叫道:陈长官!

陈亦川就这样暴露了。上海公安暗叫侥幸,将他钉上脚镣,严加看管。

王亚樵的儿子王继哲、旧部郑抱真、老友许习庸得知后,去信上海方面,要求血债血偿,陈亦川遂于数月后被一枪结果性命。

1950年10月的一天,成都北郊的新都县,民警高俊峰向往常一样沿街巡逻,路过一家香烟铺,他习惯性地往里瞥了一眼。

烟铺老板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只见他双腿并拢、腰杆挺得笔直,双手高举报纸,遮住大半张脸——高俊峰心中泛起一丝异样,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思索片刻,明白了:老板坐得不对!

川人好享受,坐卧大多松松垮垮,安逸得很,像烟铺老板这样正襟危坐的属实罕见。高俊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一定受过专门训练,十有八九是个军人。

他不动声色,悄悄闪入对面的裁缝铺,目不转睛地盯着香烟铺——铺子的生意相当冷清,不一会儿,里屋出来一名中年妇女,将一杯茶放在老板面前,老板一手捻着报纸,一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妇女殷勤地为他续杯,过了一会儿,又为他递烟点火,服侍得相当周到。

高俊峰有些嫉妒地想:这老板家庭地位这么高,哪里是成都男人?此事必有蹊跷!

那位老板娘,高俊峰也觉得透着一丝古怪,总觉得她举手投足间过于优雅,不像是市井百姓,倒像是富家太太。

他向街坊打听,才知道烟铺老板名叫王家宾,不是本地人,一年前来此落户,对人一直客客气气的,但都巧妙地保持着分寸,几乎没有一个相熟的朋友,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这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这人很可能是国民党大官,看他藏头露尾,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没准手里还有血债。

高俊峰立即向上级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侦查人员明察暗访,很快查明了王家宾的真实身份:原国民党云南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长、也是当年杀害李公仆、闻一多先生的凶手之一王子民。

一个幽静的午后,王家宾正在闭目养神,三名神情严肃的便衣民警走进店中,王家宾瞟了一眼,懒洋洋地问道:买啥子香烟呢?

对方没有回答,王家宾不耐烦地抬头,却见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背后直冒冷汗,忙直起身子,陪笑道:各位,有什么事吗?

一人严厉地问道:你是王家宾吗?

王家宾点头称是,对方掏出一张证件,冷冷地说:我们奉命逮捕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家宾大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强作镇定道: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吧,我是个小生意人,一向奉公守法…

民警不由分说将他押走,王家宾妻子听到动静出来,放声大哭,引得街坊四邻聚集围观,议论纷纷,王家宾定了定神,挤出一丝微笑对众人说:肯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去去就来。

王家宾在审讯室里坚称自己是小商人,只是问起他从前的经历,他便支支吾吾,审讯人员干脆单刀直入道:民国35年,昆明有两位教授被害的事,你知道吗?

王家宾脸色苍白,低声道:好像听说过。

审讯人员一拍桌子,喝道:只是听说过吗?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王子民!

王子民脸色瞬间变得惨败,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识破,心理防线逐渐崩溃,只得垂头丧气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1957年初春的一天,江苏盐城的一家小酒馆里,夜色已深,快到打烊时间,几个男人大声吆喝着推杯换盏,一个年轻小伙不胜酒力,借口家中有事起身,却被一名醉醺醺的中年大叔一把拉住,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来,再陪我喝两杯。

小伙子连连摆手道:对不起,天色太晚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中年人大怒,破口大骂道: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可是杀过人的,还是两个,不信你去昆明打听打听!

小伙心中大震,脸上却陪着笑,举起酒杯应付醉得不省人事的中年人。

第二天,小伙就向公安部门举报了那个叫蔡云旗的中年男人。他提供的信息让侦查员们喜形于色,原来警察一直在监视蔡云旗,他们怀疑蔡云旗干过特务,而且是1946年杀害著名学者李公仆、闻一多的凶犯之一!

1949年秋天,一脸倦色的蔡云旗回到盐城老家,他身上揣着一张解放军签发的起义人员证明,原来他是国军陈明仁部的一名中校参谋,陈部在湖南通电起义,蔡云旗被遣散,得以还乡。

他老老实实地去当地政府登记,按照他的说法,抗战爆发后,正在扬州中学念书的他决心投笔从戎,于是进入军校学习,之后一直在国军当基层军官,曾作为中国远征军一员赴缅甸作战。不过在他自己填写的经历里有一段耐人寻味:1946年至1947年,他在大理养伤,伤愈后才去了湖南。

蔡家是富甲一方的地主,但蔡云旗刚回家,土改便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他家田地被收,一向饭来张口的蔡云旗不得不下地劳动,只是农活完全不会,只得开家小油坊榨油为生。

1950年初,有人向公安局报告说,1947年时在上海见过蔡云旗,那时他说自己在南京吃了一百天的牢饭,刚放出来,要派到湖南当参谋,怀疑他隐瞒了黑历史。

这经历和“李闻血案”的特务倒有些像,当时蒋介石迫于全国压力,下令将凶手捕到南京,实际是加以保护,风声过后便释放了。解放后,当时策划行凶的稽查处长王子民已被逮捕处决,但他供出的特务中并无蔡云旗,但是有个“蔡文其”,很可能是审理人员被方言误导制造的乌龙。

遗憾的是,盐城警方向云南和四川方面询问,均未查到蔡云旗其人,苦于无证据,只得放过蔡云旗,暗中查访。

1957年,因蔡云旗酒后失言,侦查员们决心奔赴昆明弄个水落石出,在浩如烟海的档案里,他们终于找到了“蔡云旗”三个字,这厮当年是国军预备第二师的谍报组长。

蔡云旗被捕后,说出了真相:抗战结束后,他离开军队去大理做生意,结果赔光了本钱,只得去昆明求职,遇到了军校同学、城防司令部谍报队长陈国华,于是顺理成章地在昆明上任了。

蔡云旗曾率特务跟踪李公仆,但未参与刺杀。闻一多遇害却是他一手操办,他混入闻一多演讲的会场,又带着特务一路跟踪行凶,当然,他只是躲在一边发号施令,没有亲自动手。

蔡云旗嘴硬地说,自己只是执行上峰的命令,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何况他没有开枪,所以罪不至死。

他的理由自然是不成立的,作为行动的领导者,罪大恶极的蔡云旗被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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