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红军首位女军医

□钟同福

赣南医学院刘善玖教授是中央苏区医疗卫生史研究专家，他在考察调研瑞金金岗岽红军医院遗址时，曾无意中从当地几位老人的回忆中得到一条重要信息，得知当年红军军医学校培养的首位女军医韦荣的牺牲地。

据广西百色田东县人物资料记载，韦荣于1907年出生，是广西田东县思林镇街上人，参加红军时22岁。

1926年冬，思林筹建农协会，韦荣参加农民夜校学习文化和革命道理，走上革命道路。1930年，红七军在思林广养村设立战地医疗站，韦荣带领一批妇女在医疗站护理伤病员。同年8月，韦荣加入红七军，任军医处后方医院护士。

1930年10月，红七军奉命离开右江革命根据地北上中央苏区。韦荣在艰苦的转战途中，既是卫生员又是宣传员，在长途跋涉的行军路上，唱着山歌，激励战友们前进，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伤员。

1931年11月，中革军委总军医处提出创办军医学校的建议获得批准，开启了我党我军创办医学教育的历史先河。1932年2月22日，中国工农红军军医学校第一期学员在于都举行了正式的开学典礼，中革军委主席朱德、红军总参谋长叶剑英、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亲临，朱德作了讲话。

当时红军军医学校招收的学员从各部队派来的200多名人员中考录，他们中有看护员、通讯员、战士，也有医生、队长、文书，年龄从16岁到30岁，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经过文化考试，只录取了25名，其中19人为正式学员，而女同志仅有1人，就是韦荣。

据曾任总后勤部卫生部副部长的张汝光少将回忆：当时的教员有陈志方、彭真（彭龙伯）、唐义贞、黄伟，他们都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有的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教学水平很高。学校先开设了生理解剖学、药物学、拉丁语和政治4门基础课，后期开设内外科、病理、调剂处方、诊断、皮肤病和五官科等课程。

由于韦荣起点低，还有一个爱打瞌睡的毛病，晚上没上多久的课，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有一天，她向班里的学员请教治打瞌睡的办法。副班长范同麟笑说，他有一个祖传秘方，叫“去困灵”，专治打盹。韦荣一听信以为真，让他去配药。一会儿，范同麟手里拿着个子弹壳回来，对她说：“这药是外用的，用的时候一闻，包管灵验。”韦荣接过弹壳就用鼻子去闻，没想到里边装的是胡椒末，呛得她又打喷嚏又流眼泪。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可她一点也不生气，还一边抹眼泪一边咯咯地笑着说：“好，管事，管事！”

“去困灵”没半个月就失效了，韦荣又想了一个新法子，不知从哪儿搬来个凳子，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旁看书。夜深了，教室里安静下来，松油灯只剩下六七盏了。突然扑通一声响，韦荣摔倒了。教室里的人急忙跑过去搀扶，她摔得前额鼓起个大包还渗出了血，可她没有丝毫痛苦的表现，竟咯咯笑起来，指着凳子对范同麟说：“我的'止睡凳’成功了，比你那个'去困灵’强一百倍。”大家朝地上一看，原来是个用一块木板和一根木棍钉起来的独腿凳。

韦荣的“止睡凳”不用说看书，就是坐着也难。但就是靠着这张凳子，经过15个月的艰苦学习，韦荣换来了优异的结业考试成绩，成为红军自己培养的首位女军医。红军军医学校第一期毕业学员为：范同麟、吴海波、陈彪凯、刘放、刘科、王贤梯、王行察、吴信忠、刘云庚、何隆猷、维森、韦荣、甘作汉、石大祥、张汝光、游胜华、谢新亭、陈继平、钟光。

1934年10月后，中央苏区沦陷。据史料记载，瑞金在80天内被杀害1800多人，这种惨烈之状正如国民党一份报告中所供述的那样，整个“清剿”区“无不焚烧之屋，无不伐之树，无不杀之鸡犬，无遗留之壮丁，闾阎不见炊烟，田野但闻鬼哭”。在这样的背景下，和红军伤员在一起的留守医生们，自然成为被“清剿”的重点，韦荣也因此去向不明。

历经各种曲折和多年调查，刘善玖终于在瑞金市万田乡麻地村王师吊找到了线索。据当地村民邱世荣介绍，王师吊有一个重要的隘口，还有一条古驿道从这里经过，是兴国、于都一带通往瑞金九堡及福建汀州的官道，所以红军在这里建有哨所，踞险扼关。

红军长征时，邱世荣只有八九岁，他记得王师吊常年都有红军路过，红军驻扎在这里时，因为人多，连灶间的地上都睡满了人。红军长征后的那年冬天，从九堡方向来了一队衣衫褴褛的红军伤病员。他们在邱世荣家门口的禾坪上休息，有人向他家讨水喝，邱世荣的父母看到伤病员在外面冻得打抖，就叫他们抬进厅里。

伤病员在他家住了十多天，邱世荣听到伤病员管一个女子叫“韦医师”，这个韦医师个头矮矮的，是外地口音，个性很活泼，整天看到她不停地忙里忙外。村子的人得了病，都去找韦医师。十多天后，红军医院匆匆转移，沿古驿道登上崇山峻岭，来到当地最偏僻隐秘的小村落金岗岽落脚。当地村民都有点舍不得韦医师，好在金岗岽不远，村民还经常去找她看病。

在麻地村金岗岽的小山村里，村民修才煌也提起了从九堡转移来的一队红军伤兵和几个医师。他还记得有个女医师，大家都叫她韦医师，找她看过病的人都好了，当地人对她都很敬重。

一天夜里，国民党军悄无声息围住红军医院，突然枪声大作、杀声四起。忙于协助轻伤员突围的韦荣，因来不及撤离而被俘，敌人将她推搡到一个叫豺狗排的地方，残忍地将她杀害。一位忠诚革命的女战士，就在此牺牲了。1949年后，韦荣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文章来源：《赣南日报》2023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