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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勋奖3:图案设计和造型设计(上)

关于五五勋章奖章的设计工作,缺乏权威的详尽资料,只能对零散的资料进行梳理,大致勾勒出设计过程。

徽章的设计工作可分为三部分:图案设计、造型设计、工艺设计。在勋赏制度完善、已连续实施多年的国家,三部分设计有主次之分,通常是图案设计最重要,造型设计次之。工艺设计由于制造技术已经成熟,在平时反而排位靠后,只有技术初创或重大改进时,重要性才会显现。但五五勋奖章,尤其是勋章,对于新中国来说是具有开创性的新事物。三部分设计的重要性难分伯仲,同时还要彼此协调、融合,才能符合要求。

建国初期,中央美术学院实用美术系和清华大学营建系是承担国家形象艺术造型工作的两大主要单位。国旗、国徽、人民币、重要邮票、重要建筑等均由这两个单位合作或独立完成。其中中央美术学院偏重平面设计和体积较小的物件,清华大学偏重立体设计和大型建筑。

中央美术学院的身世比较复杂,早期源起和传承不再赘述。1949年11月,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和华北大学三部美术系合并,成立国立美术学院,1950年1月,经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批准,正式定名为中央美术学院,同年4月1日,在王府井校尉胡同5号校址举行了中央美术学院成立典礼。学院在开展教学的同时,也陆续承担了多项国家委派的重要工作,其中就包括与1955年授衔、授勋有关的各种物品。

曾任中央美术学院美术供应社社长的张仃在回忆文章《与人民共和国同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建院四十周年》中提到:……此后,国家连续举办大型国际贸易、文化博览会的出国展览,同时接待国外来华的展览,有对等的、不同类型的展览,以及数十万计的抗美援朝纪念章、由国家授勋的各种勋章、奖章,以及元帅服、将军服、解放军军服、警服等等众多任务,都由实用美术系师生与美术供应社专家设计制作,共同完成。

制作五五勋奖章及将帅服时美术供应社已经更名为“北京市金属工艺工厂”,张仃先生在此处记述有误。

1955年授衔、授勋所有物品的设计制造,包括将帅服、勋奖章等等,是一大套系统工作。这一重要任务的总负责人是著名装饰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实用美术系张光宇教授(1900年~1965年)。他在美术片《大闹天宫》中设计的孙悟空等众多形象最为大众熟知。1955年授衔、授勋工作的重要性无需多述,各种物品的特性、特色及组合在一起的整体风格都关乎国家形象、军队形象。张光宇担纲总负责人,其水平和能力足以胜任。具体工作方面,他更偏重于五五礼服、军服及服饰的设计。

张光宇教授的工作照。

整套工作中的勋章奖章部分,由周令钊教授负责图案设计和造型设计,郑可教授负责工艺设计。

周令钊(1919~2023),湖南人,肄业于长沙华中美专,1935年毕业于武昌艺专师范科,1938年在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工作,曾参加漫画宣传队、抗敌演剧队,从事舞台美术设计,1942年参加抗敌演剧五队,1947年受陶行知聘请任教于上海育才学校美术组,1948年应徐悲鸿聘请任教北平国立艺专,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周令钊历任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民族画室主任、中国邮票设计评审委员会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等职,擅长水粉画、美术设计、壁画。

周令钊和夫人陈若菊1949年6月20日的结婚照。陈若菊也曾参与五五勋奖章的设计工作。

如果只按照艺术家的标准很难描述和定位周令钊的成就,因为他的很多作品不是通常的艺术作品。除了五五勋奖章的设计,他还曾绘制开国大典时天安门城楼毛主席的巨幅画像,主持或参与的重要设计有共青团团徽,第二、第三、第四套人民币票面,国徽、政协会徽,少先队队旗,1982年壬戌年生肖邮票(狗年邮票)等等。他还是从1950年至六十年代,历年五一和十一游行队伍中仪仗队和文艺表演大军的总体美术设计。

1949年10月1日,受阅队伍经过天安门,城楼外悬挂着周令钊绘制的巨幅毛主席画像。

周令钊长期以美术工作者的身份参与多项国家级工作,是国家形象设计艺术家,与曾执导2008年奥运会、2022年冬奥会开闭幕式的总导演张艺谋类似。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对他的评价是:周令钊用崭新的视觉形象“设计”了崭新的国家形象,使国家意志视觉化,反映了人民当家作主的精神风貌。

现在的资料介绍,通常将周令钊或中央美术学院的设计团队,包括常沙娜、张光宇等人作为五五勋奖章的设计者,但另有资料指出独立自由勋章的设计者是上海的画家王通。

王通(1913~不详)出生于上海一个职员家庭,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会员,从小擅长绘画,18岁考入上海联合广告公司,建国后曾从事连环画创作。上海《新民晚报》2017年2月12日刊登过一篇文章《王通:独立自由勋章的设计者》,部分内容摘录如下:

……1953年,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发动广大美术工作者响应中央军委总干部部的号召,设计八一勋章、独立自由勋章、解放勋章。王通是上海美术工作者协会会员,积极响应号召,选择设计独立自由勋章。当时勋章的设计尺寸是有规定的,像脸盆那样大小;题材内涵也是有规定的;画面布局图案内容设计者可以充分创作。所以,每位设计者创作出的格局都是不相同的。设计一种勋章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要提供一张黑白稿、一幅浮雕稿。

设计独立自由勋章,王通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和心血,他大量阅读了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英勇抗战的史料以及抗战的小说,中华民族不屈不挠抗击侵略者的伟大壮举感动和激励着他。渐渐地画面在他脑海中丰满起来:独立自由勋章应表现1928年,毛主席与朱总司令在井冈山胜利会师时,预示着中国革命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要有中国革命圣地延安宝塔顶上的红星元素,象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立意明确后,王通昼夜伏案创作,酣畅淋漓地完成画稿。当时有八十多位美术工作者参与设计,共选中49件参评,王通的设计图案也在其中。1954年9月,他收到中央军委通过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上海分会发给的40万元(旧币)鼓励金的通知。不久,王通设计的独立自由勋章从众多参评作品中脱颖而出,被中央军委录用,成为中国人民、中华民族独立自由的象征。独立自由勋章有三个级别,朱德等117人被授予一级独立自由勋章。……

这篇文章的内容在2019年举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国家形象设计展中得到确认。2019年9月5日,该展览在中华世纪坛艺术馆揭幕。40余幅设计案例为观众揭秘了国旗、国徽、邮票等一系列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形象设计的出炉历程,其中有五五勋奖的内容。在24幅由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提供的各种勋章奖章的设计图中,有一幅是独立自由勋章,作者标注为“上海美协王通”。

这幅独立自由勋章的中心图案与最终勋章的图案创意相同、构图相似,证明王通确是独立自由勋章中心图案的最初设计者。

从展览的设计图可以发现,其实不只是独立自由勋章,上海美协其他会员作品中的一些创意可能也被吸收进了最终的设计,如其中两幅八一勋章的设计图。

这两幅由上海美协会员绘制的八一勋章设计图,不约而同选择了八一军徽作为勋章的中心图案,与最终的设计方案相同。

展览中另外两幅不含八一军徽的八一勋章设计图。

结合《新民晚报》的文章和这次展览,可以推测出当年图案设计工作的过程。1953年,为配合中央军委总干部部的工作,首先由中国美协号召会员参与设计,踊跃投稿;然后经过评选,挑出优秀稿件作为备选;最终由周令钊领衔的中央美院创作团队完成定稿。所以严格来说,五五勋奖章的图案设计是全国多地多位美术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次展览还有一组与最终设计最为接近的三大勋章设计图,设计者署名是“中央美术学院”。这组图与实章最大的不同是八一勋章和独立自由勋章上有红色、绿色的珠状装饰物。笔者猜测,这一设计思路源于传统装饰工艺,类似清末双龙宝星或民国一些勋章中的装饰。红色可能是珊瑚,绿色可能是绿松石(大部绿松石含铜较多呈现为偏蓝色)。这种设计估计在工艺制造上难以完成,后被放弃。

通过对比实章,可以发现三张设计稿的勋章中心圆是依次增大,尤其是八一勋章的中心圆比实章要小很多,而三种实章的中心圆的直径差别不大。设计稿中,独立自由勋章的宝塔较小,山体较高,实章中宝塔占位增大,山体压低,并在宝塔周围增加了祥云。解放勋章设计稿的中心图案源自国徽,但实章中将天安门之上的五颗星减掉四颗小星,仅留下一颗大星,还有边缘一圈的圆点凸起设计,最后也未采用。

五五勋章的中心图案设计要展现勋章的主旨,涵盖必要的政治军事意义,必须中规中矩,力争大气简洁。八一勋章的中心图案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徽,醒目的八一标志象征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斗争在初始阶段的艰难困苦和永不言败;独立自由勋章是红星照耀下、祥云飘荡的延安宝塔,矗立在挖有窑洞的山丘上,象征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发挥中流砥柱作用,领导军民为争取国家独立自由而战斗;解放勋章是散发光芒的红星照耀下的天安门,象征在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率领人民解放军,推翻三座大山,取得全面胜利,建立了新中国。

三种勋章的核心图案是八一军徽、延安宝塔山、北京天安门。这三种图案在建国初期,经过大范围使用,社会辨识度极高,其内在含义深入民心,并且将人民军队、革命圣地、国家首都具有新时代意义的信息浓缩其中,使其不仅回顾过去,还面向未来。五五勋奖图案设计的立意,在中国革命史和建设史的衬托下,显得无出其右,时间愈久,底蕴愈厚,分量愈重。

除了中心图案,局部纹饰图案设计方面,八一勋章的外圈采用了传统文化中的如意。大五角是大如意头形状,小五角纹饰分两部分,靠近内圈是每组七个小如意头重叠组成,向外的是每组五根光芒线。内圈以八一军徽的五个星角为顶点,环绕一圈带金边的红色珐琅,每两角之间点缀五个金点,五角星每个夹角间有九根光芒线。

独立自由勋章外圈纹饰分两部分,靠近内圈的为连环式花纹,向外的每个角是一组七条光芒线,其中正中的光芒线星角最宽。

解放勋章外圈纹饰分两部分,靠近内圈的是卷曲相连的花纹,向外的角星两边各有五条稍微弯曲的线条。

勋章背面章体围绕银板的一圈铸有仿宋体铭文,上部半圈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级××勋章”字样,下部半圈为“一九五五年 北京”字样。“年”字和“北”之间偏下位置刻有勋章号码。

与苏联或朝鲜的勋章对比,五五勋章的图案设计在装饰方面明显不足,只在局部嵌红色珐琅。八一勋章珐琅较多,包括大五角星及环绕五角星的外圈,独立自由勋章和解放勋章只是五角星上有红色珐琅,独立自由勋章的红五星比解放勋章的红五星尺寸略小。五五勋章一共只有珐琅红、金黄、银白三种颜色,其中一级勋章只有红黄两色,红色仅限于五角星,色彩不够丰富,略显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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