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钩沉
摘要：谈起雷州的进士，雷州人马上想起陈瑸、陈昌齐、李晋熙……几乎没有人想到杨鳣。提起他，马上有人质疑：他是雷州进士吗？
进 士 杨 鳣
吴家栋
谈起雷州的进士，雷州人马上想起陈瑸、陈昌齐、李晋熙……几乎没有人想到杨鳣。提起他，马上有人质疑：他是雷州进士吗？
一、他是哪里人？
有人说，杨鳣是遂溪县进士。《遂溪县志》（道光二十八年修）71页“续修遂溪县志姓氏”中有这么一行文字：赐进士出身、直隶井陉知县杨鳣（邑人）。《海康县续志》卷三十二（艺文志八）也记载：杨鳣，遂溪人。
2005年版《海康县志》《雷州市历代人物传略》（《雷州文史》总第21辑）、2013年出版的《雷州名贤》等都没有把杨鳣列入这些书所附录的进士表中。
如果在1956年前，“杨鳣是遂溪县进士”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对于杨鳣是哪里人这个问题，“杨鳣履历表”（见图1，李梓校提供）说得很清楚——世居郡城北门外下关村。此村也叫下广村、夏广村、厦广村、霞关村，因下广村古属遂溪县，所以杨鳣进士之名以前记于遂溪县名下。但下广村1956年1月划归海康县（今叫雷州市）管辖，杨鳣世居地便属今雷州市范围内了。
笔者采访了下广村杨国柱先生，他说族谱中确实记载了杨鳣中了进士，宗祠留有“进士”匾。
二、他是哪科进士？
《海康县续志》卷三十二第五十六页说杨鳣中“道光乙未进士”。
这种说法有误，道光《遂溪县志》卷八第十一页注明杨鳣中的是“道光甲辰恩科”进士，同页注明是杨鳣中的“道光乙未”举人。《科举文化》一书439页也说他是道光乙未（1835年）恩科举人。我查了“维基百科”网，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甲辰科殿试金榜”中找到杨鳣的名字。另据《清朝进士题名碑录》、“杨鳣履历表”等记载，杨鳣中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甲辰科进士。
三、他是“赐进士出身”吗？
我在雷州东岳庙发现一块“兴云致雨”匾额（见图3），匾内两旁有小字：道光甲辰年，赐进士出身、分发直隶即用知县杨鳣敬。道光《遂溪县志》编者名单中赫然写着：赐进士出身、直隶井陉知县杨鳣（邑人）。
但我认为杨鳣并不是“赐进士出身”，而是“赐同进士出身”，这是不同的两个档次。“兴云致雨”匾内的“赐进士出身”应改为“赐同进士出身”。为什么这样说呢？先看《清朝进士题名碑录》《增校清朝进士题名碑录》等记载：杨鳣，道光二十四年甲辰科进士，名列三甲第七十名。懂得科举常识的读者都知道，进士第一甲叫“赐进士及第”，第二甲叫“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叫“赐同进士出身”。既然杨鳣名列三甲，那就应该是“赐同进士出身”。
四、他的履历写了什么？
《海康县续志》卷三十二（艺文志八）“杨鳣”条目下写着：鳣字仲升，又字槐庭。“杨鳣履历表”却写着：“杨鳣，字仲升，号槐庭。”
上面一说是“又字槐庭”，一说是“号槐庭”。比较这两种资料，我个人认同“杨鳣履历表”中的说法，因为参加科举考试，考生必须填写履历。既然是考生自己填写的，真实性就更可靠。另外，“杨鳣履历表”对杨鳣的介绍很具体，所以更可信。此表还提到：
杨鳣曾祖：朝京。
祖父：如楧。
胞伯：长荣（增贡生）。
父亲：林山，太学生，娶有黄氏、蔡氏、陈氏。
胞兄弟有：光宇（太学生）、光粤（后改名杨翊，道光丁酉拔贡，广东阳山县教谕）、光邦（太学生）。
杨鳣排行第二，嘉庆戊午（1798年）十月十三日生。妻子有陈氏、庄氏。儿子有两个。
胞侄：躆虎、躆熊、躆象、躆狮、躆羆、躆麟、躆獐、躆麋等。
我们发现杨鳣的父辈及他这一辈都是读书人，其中三人是太学生——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学生，这两代人大都取得一定的功名。
五、《辞官乐》是杨鳣创的吗？
在雷州，有一首雷州歌流传得非常广泛：
辞官不做回家乡，与孙顶童巷过巷；
书债未完交给子，酒不满瓶问老婆。
歌中的“顶童”是用雷州话写的，玩耍之意。“书债”指读书任务。此歌作者是谁呢，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说是洪泮洙。笔者统计了一下，《雷歌大全》上卷有7处提到此歌是洪泮洙写，《雷歌精品鉴赏》《雷歌三百首》（人民教育出版社）第5页都写着作者是洪泮洙。
但笔者在另两处看到不同说法，一是民国名人黄景星写的《雷州歌谣话》：
世传遂溪古庐山洪垂万先生（泮洙）晚年致臻仕，自赋一首曰：
辞官不做回家乡，与孙定陀巷过巷；
书债未完交给子，酒不满埕问老婆。
解：陶（陶潜）之“携幼入室”，苏（苏轼）之“归谋诸妇”，诚（确实）不是过。惟细玩格律，颇不近似清初，况洪（洪泮洙)当明清之交，捐馆(去世)时，雷州未尽底定(安定)，安有如斯（这）景象？或谓霞关（下广）杨槐庭先生鳣（杨鳣）之作，其然（它是对的）。
二是《雷州民俗》（岭南美术出版社）第162页所载：
明清两代，雷州名士洪泮洙、杨鳣、陈瑸、陈昌齐、黄清雅等都对雷歌情有独钟，且有佳作传世。……清道光年间，杨鳣《辞官乐》：“辞官不做回家乡，牵孙顶童巷过巷；书债未完交给子，酒不满瓶问老婆。”
这两书作者都认为此歌是杨鳣所创。究竟是不是他的，留待后人考证。
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鳣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三月任井陉知县（见图4），当官后发现自己的思想与官场的黑暗、条条框框格格不入，他不想趟官场浑水，不想仰人鼻息和勾心斗角，还未待清廷正式任命下任知县便辞官归乡，清廷只好安排张黼荣当年四月代任知县。
张志诚、李庆、何启芬在《遂溪教育史话》（《湛江文史》第13辑）中说：“据《县志》记载，洪泮珠和周植、杨鳣、何茂荷、陈乔森、罗鼎等人，还是当时广东很有名气的诗人和学者。”
据“雷州东岳庙”条目（360百科）介绍：“杨鳣……不喜为官，数月辞官归里，掌教雷阳书院，纂《遂溪县志》。《广东历史人名大词典》《遂溪县乡土志》有传。”杨鳣后被祀于雷阳书院先正阁。
杨鳣写有一手好字，雷州东岳庙至今还挂有他题写的“兴云致雨”匾。此四字“丰腴典雅，袭钟繇遗风，执实灵动，有二王笔力，又不失颜真卿厚重”。
杨鳣也擅长写文章和楹联。人们看重他的才能和声名，土角村等多处请他撰联或写诗文。如他曾应邀为土角村劳氏族谱写过序，此序收录入民国《海康县续志》；《雷祖志》收录有他写的《庙晋谒敬占七律一首纪之》；民国《粤南名联》收录有他好几副楹联；《雷州古今诗词楹联大观》收录他撰的三副对联：
（一）题雷首通王庙
震地数声将雨至；
通天一气挟风行。
（二）题本村祠堂
尊祖无尽程，僾见忾闻，全凭一心爱敬；
课孙有要道，入孝出悌，克振万古纲常。
（三）佚题
金却果谁知，廉耻攸关，细行莫非大德；
环衔岂图报，仁慈为本，遇物亦则推恩。
杨鳣的人品和学问深受他的朋辈钦佩，如岭南才子陈乔森《海客诗文杂存》中有许多篇写给杨鳣的文或诗，如《答杨槐庭先生书》《杨槐庭先生招饮雷阳书院，即用田舍原韵》，文中诗中流露出对杨鳣的极其敬重。又如陈乔森的《再至槐庭先生稻田别墅慨然有感》：
能抛百日折腰①官，屏迹②田庐太璞③完。
泉石清奇天起妒④，禽鱼憔悴地霾观。
枉思瑞室寻何胤⑤，每上残墪感谢安⑥。
洒泪西州谁可语，人间知己本来难。
注：①折腰：即拜揖，陶渊明曾不为九斗米折腰而辞官。杨鳣当官不足两个月，因讨厌官场而辞官。
②屏迹：避匿。
③太璞：未治之玉。璞经过加工，就失去了天然的形态。旧时比喻读书人出来做官，就丧失了纯洁。
④天起妒：同治癸亥年（1863年），杨鳣“室为飓涛所毁，大伤人口”。
⑤何胤：生于446年，后为太子中庶子。阴帝时，入山隐居以终。这里有杨鳣效仿何胤之意。
⑥谢安：东晋政治家、名士，少以清谈知名，最初屡辞辟命，隐居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与王羲之、许询等游山玩水。这里有杨鳣效仿谢安之意。
此诗流露出陈乔森对杨鳣辞官及杨鳣居室环境的赞美，对杨鳣居室惨遭飓涛破坏的同情，对杨鳣过着隐士生活的认同，也抒发人间知己少的感慨。
杨鳣的人品是怎么样的呢，从下面的故事中也可看出多少：
下广与北门等村合为北门关。一次，北门关游元宵游到城里，与关部关的游元宵队伍相遇，由于路窄，在谁该让谁问题上产生冲突而斗殴，双方许多人受伤，这惊动了官府，传唤双方人员。下广村的群众便请杨鳣进士去官府，他们认为杨鳣当过官，是进士，地位高，官府一定会偏向北门关。杨鳣不同意去，认为自己一去，会影响审案的公正。村民反复劝说他，他动摇了，觉得自己若不去，就愧对村和村民，答应去，派人去找轿。
杨鳣要去官府的消息被关部关妇女听到了，她们在杨鳣必经的路上等待。一位妇女见到一辆黑轿来到面前，料是杨鳣来了，便大声地对着旁人说：“关部怎能斗得过下广，下广有个当进士的官，进士公一到官府里去，官府一定会站到下广这边了。”坐在轿里的正是杨鳣，过去的路很窄，这话自然被他听到。杨鳣觉得百姓都这样议论了，如果自己再找官府，百姓会更怀疑官府的判决不公正。于是杨鳣命令轿夫把自己抬回家。回到村里，杨鳣教育大家以后游元宵要主动让人家，建议双方合起来游。
官府审理此案时“各打五十板”。这以后，两关结为兄弟，游元宵若相遇都主动相让，有时也合在一起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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