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英机生命的最后时刻

“自杀未遂”的东条英机

出处：《文史月刊》2010年第8期

作者：张渝

说起东条英机，这个一手发起了对华侵略战争、导致上百万人丧生的二战甲级战犯，有“东方希特勒”之称，可谓臭名昭著。但他生命最后的细节，恐怕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这就是心脏的位置”

1945年8月15日中午12时整，东条英机在家中收听到了日本裕仁天皇无条件投降的广播讲话。听着听着，泪水从他的眼角滚了出来。

同一天，“不幸”的消息相继传来：日本陆军大臣阿南惟几自杀身死。随后，东条内阁的文部大臣桥田邦彦、军事参议官筱冢义男以及十多名将级军官，都相继自杀而死。作为开战时的总理大臣，东条英机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在劫难逃——波茨坦宣言提出要惩罚发动战争的罪人，也许美国人会把他带到美国去审判。

东条开始准备后事。他先把身边的两个小女儿送到妻子东条胜子的故乡九州市，然后躲在家里焚烧笔记和信件，整整烧了3天。他偷偷写好了一份遗书，然后又找了一位历史学家作了一些修改，收藏在书桌里。早些时候，邻居铃木医生已用木炭条在他胸口画了一个表明心脏所在的圆圈，每次洗澡后他又重新画上，准备一旦有事，就朝这个地方开枪。

东条知道自己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他已经别无选择。他每天都收到来自各地大量信件，其中有不少信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或因战争而终身致残的人写的，人们满怀愤怒，向东条提出了严厉的责问。一个失去了儿子、丈夫的妇女写到：“由于你，我的丈夫、儿子战死了。而你呢？3个儿子一个也没有死！”“你应该切腹自杀，向国民谢罪。”亲友们也这样劝他。9月初，东条的次子对他说：“让我们自杀吧。”

美军士兵来捕，东条英机自杀

9月8日，麦克阿瑟来到东京。

9月10日，麦克阿瑟下令逮捕首批被指控的40名战犯，东条英机的名字列在名单最前面。

9月11日中午，东条发现家门前的小道上停着三辆美军吉普车，里面坐着几名美国记者。他十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马上把妻子和女佣人找来，命她们躲到亲戚家里，只留一名卫士在身边，等待事态的发展。东条夫人带着佣人去到对面铃木医生的家里，在这里，她能够看见自己的家。

下午1点钟，又有不少吉普车开到这里，美国士兵、新闻记者在四周徘徊。

下午4点钟，保尔·克劳斯上校率美军宪兵乘车到来，他命令包围住宅的宪兵们作好战斗准备，便前去敲门。

东条打开二楼的窗户问到：“你们有逮捕证吗？”

一个美军士兵把一张证件晃了一下。

东条说：“那好吧，就去开门。”

下午4时17分，在铃木医生的花园里，东条夫人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随后是木板破裂的声音。东条夫人跪了下来，口中喃喃念着佛经。她想象着丈夫的痛苦，极力控制自己，准备看到美国人把尸体抬出来。但是，出现的却是一辆救护车，有个日本医生急忙冲进屋内。

“最差劲的枪手”

那位冲在前面的医生马马虎虎地看了一下东条的伤势，斩钉截铁地说：“已经完了。”

然而，4时29分，东条的嘴唇动了。陪同记者前来的两名日本语翻译开始记录东条的话。

“要这么长时间才死，我真遗憾。”他小声说。他的脸痛苦地抽搐着，“大东亚战争是正当的，正义的，”他说，“我对不起我国和大东亚各国所有民旅。我不愿在征服者的法庭上受审。我等待着历史的公正裁决。”他的声音大了一些，但吐字并不完全清晰，“我想自杀，但自杀有时候会失败的。”

当医务人员把东条抬到一张长沙发上时，他小声说：“我没有朝脑袋上开枪，因为我要让人们认出我的容貌，知道我已经死了。”

他被送至横滨的第48野战医院。

晚上，艾克尔伯格将军来到他的床前。东条睁开眼睛，想鞠躬行礼。

“我快死了，”他说，“对不起，我给艾克尔伯格将军添了这么多麻烦。”

“你是说今天晚上还是过去几年？”

“今天晚上。我希望艾克尔伯格将军接受我的新军刀。”

东条英机自杀的消息传到盟军司令部，总司令麦克阿瑟认为不能让他这样死掉。他马上派人把东条英机送进一家美国野战帐篷医院，进行手术抢救，然后又转送横滨美军医院。经医生仔细检查，发现子弹只是从心脏边擦过，并未击中要害部位。东条英机拒绝进食，但经过强制性的输血、治疗，他很快就脱离了危险。

第二天，报纸和电台发布了东条英机自杀未遂的消息，引起了众人的嘲笑和斥责。

正义的审判

天道易还。

1945年12月8日，东条英机等战犯被押到巢鸭监狱。这个日子是美国特意选定的。4年前的这一天，在东条英机的直接策划下，由山本五十六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偷袭了珍珠港。4年后的这一日，这个发动侵略的战争狂人却成了阶下囚。

美国把狱方采取战犯指纹的时间安排在下午2点，4年前这个时间，日本曾向美国发出了最后通谍。

从1945年11月至1946年4月，远东军事法庭对这些战犯进行了长达半年的调查。5月3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东条英机、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28名甲级战犯进行审判。

从1946年5月3日到1948年4月16日，在近两年的审讯中，东条英机拒不认罪。他在长达5万字的供词中费尽心机地为自己辩解，然而这一切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罪行。

审讯在市谷高地的大率营陆军部举行。在冗长的审讯程序结束时，东条和儿玉誉士夫在巢鸭监狱的院子里放风时，看见天空飞过两架美国飞机。“儿玉，”东条说，“要是不再有战争了，这次审判还算有意义。如你在天空所见，他们正在训练，准备对付俄国人。到审判结束时，美苏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安定了。如果还是要打仗，象这样的战犯审判确实毫无意义。”

在长达3年的监狱生活中，东条英机似乎变了个样子，宗教成了他生活中的主宰，狱中的人把他叫做“小和尚”。在处决前数小时，他对花山信胜博士（是个佛教的僧侣，狱中的教诲师之一）说，他有很多事情要感谢：他的躯体即将化为日本的土壤；他之死不独能谢国人，而且也是为了和平和重建日本的一个行动。他说，他也该死了，因为牙齿差不多掉光了，眼睛也花了，记忆力很差。作为人间恩怨的牺性品，在狱中度过残生，倒不如死了好。最后，他说，知道死后可以超升到极乐世界，是可喜的。他甚至培养了幽默感，他笑着拿起一块“CANNON牌”毛巾说，“观音菩萨终于显圣了。”（CANNON的发音与口语中的“观音”相近）。

1948年11月12日，法庭宣布：判处东条英机和其他6名战犯死刑。东条听到自己被判处绞刑时，轻轻地点了点头：“死刑吗？好！好！明白了，明白了。”

东条在最后的遗言中呼吁美国人不要使日本人的思想感情异化，对日本军人所犯的暴行，他表示谢罪，敦促美国军方怜悯日本的老百姓并向他们忏悔，因为他们在美国不分青红皂白的空袭和两颗原子弹的轰炸中，深受其害。他预言，由于美苏两国的利益互相冲突，第三次世界大战必然要爆发，战场将是在日本、中国和朝鲜，美国人有责任保护手无寸铁的日本。

东条以两首诗结束他的遗言。

12月21日晚10点，巢鸭监狱的美军军官向东条英机等7名死刑犯宣布：“根据麦克阿瑟元帅的命令，将对你们执行死刑。命令将于1948年12月23日零点1分施行。”最后又问：“还有什么要求吗？”其他6名死刑犯都说：“没有。”唯独东条说：“希望再吃一次日本饭，喝一次日本酒。”

12月22日下午5点，7名战犯各自在自己的监房里吃到了有鱼有肉的饭，但没有东条英机想喝的日本酒。

晚上11时40分，他们被分成两组押到刑场。东条英机走上绞刑架的13级阶梯。

东条英机希望最终成为日本的土壤的遗愿没能实现，盟军将他的骨灰扔进了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