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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四)》白话选(下)
10-2.《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四)》白话选(下)


516.某孝廉

刘香畹又说:有个举人很善于聚财,但为人很吝啬。他妹妹家很穷,当时将近年关,家里已揭不开锅。妹妹冒着风雪走了几十里,来借三五两银子,说好到明年春天用她丈夫做塾师的收入来偿还。但举人以手头紧张为借口,就是不肯借。他母亲哭着为妹妹求情,举人照样推辞。母亲取下发簪首饰交给女儿让她走,举人好像没看到一样。这天夜里,有贼挖墙而入,将他所有钱财席卷而去。他害怕舆论,不敢向官府报案追捕。过了半年,那盗贼在别的县被捉,供出曾偷过举人家的财物,偷去的钱财还剩十分之七。官府发公文来查询,他又因害怕舆论,不敢认领。他妻子爱财,实在忍不住,就暗地派儿子去认领了。举人内心羞愧,闭门谢客半年。母子、兄妹是骨肉亲情,因为吝啬的原因,竟冷漠得像对陌生人,听了这事令人扼腕愤恨。那盗贼一下子得手,使人感到痛快;失了钱不敢声张,钱追回来又不敢领取,更令人痛快;至于忍着椎心之痛,自己掩盖缺德事,又被妻子败露,缺德事最终还是隐瞒不住,更令人痛快得不得了。颠倒捉弄,如此之巧,难道不是好像有人在摆布的吗!但是能够羞愧而不见客,我还是认为这是对的。就从这一点羞愧之心扩大开去,也是可以做到以孝友闻名的。

517.死不忘亲

编修卢霁渔得了伤寒病,误请了一个读过《景岳全书》的医生来治病,他在药中放了人参,卢霁渔服药后立即死了。太夫人很悔痛,哭得极其悲哀。她每哭一声,就听见墙板格格作响。夜间听见有人绕着床呼喊阿母,太夫人清楚地辨别出是霁渔的声音。这是卢霁渔不想让年迈的母亲过分哀伤悲痛。可怜啊!死了还不忘老母亲啊!

518.亡母恋子

海阳县的鞠庭和前辈说:一位官宦人家的夫人在临终前,左手挽着幼儿,右手挽着幼女,呜咽而死。费了很大劲才把她的手臂拉开,她的眼睛却炯炯发光,不肯瞑目。后来,灯前月下,往往遥见其身形,但叫她也不答应,问她也不说话,向她招手也不过来,走近去却不见了。有时几个晚上不出来,有时一夜出现好几回;有时望见她站在某人的面前,但那人却什么也没看见;有时在此处看见她,有时又在别处看到她。如同空花泡影,电光火石,转瞬即失,而弹指之间又倏地出现了。虽不为害于人,但人人心中都觉得有个已故的夫人的影子。因而,后母对她的子女,不敢有歧视心;婢女僮仆对她的子女,也不敢有凌侮之心。等到男婚女嫁后,便渐渐看不见她了。但过几年就间或出现一次,因此一家人总是战战兢兢,好像她就在身边。有人怀疑是狐魅冒形作祟,这也是一种说法。只是狐魅是搅扰人的,但此鬼却不接近人。况且狐魅又为了什么非要辛苦十多年,时时变形出现呢?可能是过于眷恋,魂灵不散吧。为人子女的,得知父母的爱心,以致死后更加的关切子女,竟到了这个地步,怎能不叫人怆然感叹呢?

519.善鬼
庭和又说:有一个弟弟,在哥哥死后竟侵吞侄儿的财产,逼迫、威胁、蚕食,使侄儿几乎无法活下去了。一天夜里,这个弟弟夫妻俩正在酣睡,忽然梦见哥哥急急地呼喊:“快起来!快起来!火烧来了!”他们从梦中惊醒,只见屋里烟火迷漫,已无路可逃,只得破窗而出。喘息未定,房子已经崩塌,如果逃得稍慢一点,人就成为灰烬了。第二天,他急忙叫来侄儿,把侵吞的财产全部退还。人们对他几天之内忽坏忽好觉得很奇怪。那人流泪自责,人们才知道其中原因。这位哥哥的鬼魂善于保全骨肉,比变作厉鬼要好得多了。

520.梁钦
高淳县令梁钦先生做户部额外主事时,与姚安公同在四川司。当时六部规章制度很严格,凡有故不能入署上班的官员,必须派人报告掌印,掌印移文司务,司务每日汇报呈堂,称为“出付”,谁也不能无故不到。一天,梁钦先生没有到署,也未“出付”,众人都疑心他出了什么事。姚安公和福建李根侯先生的住所都靠近梁钦先生,于是下班后便共同前往察问。原来梁钦先生昨夜睡后,忽然听到砰砰的撞击声,如同怒马踢踏,呼问没人应声。他惊起察看,原来是两个仆人和一个车夫裸体相斗,打成一团。互相殴打得很厉害,但都闭口不发一言。当时四邻都已入睡,家中别无一人,他束手无策,只好坐观他们互相殴斗。斗到钟鸣,这才一同仆倒地上。到天亮才苏醒,三人遍体伤痕,面目皆破。问他们为何互相殴斗,他们却都不知道殴斗的事,只是记得晚上共同坐在后门乘凉,遥见破屋上有几只狗跳来跳去,他们开玩笑地用砖投掷,狗惨叫着逃走。就寝以后,也就发生了这件互相殴斗的怪事。他们意识到那几只狗本来是狐,因为月下看不清楚,才误认作狗了。梁钦先生是泰和人,与正一真人同乡,要找正一真人控诉狐妖。姚安公说:“狐妖自己游戏,碍着人的什么事呢?无缘无故地以砖击狐,人这一方是理亏的。你找真人控诉,是偏袒理亏的一方,攻击理直的一方,这在情理上说不过去。”李根侯先生也劝阻说:“凡是自己的仆人与人争斗,应该先管教自己的仆人;就是理直还不能放纵仆人仗势胡为,何况是理亏呢?”梁钦先生听后,便打消了找正一真人的打算。

522.韩某
御史汪香泉说:布商韩某与一狐女亲昵,日渐羸弱起来。他的伙伴求得符咒加以劾禁,那狐女暂离后又回来了。一天夜晚,她与韩某共寝时,忽而披衣坐起,说:“你有异念吗?为什么我觉得刚气逼人,刺得我不能安宁呢?”韩某说:“我并无他念。只是邻人吴某迫于负债,将儿子卖为歌童了。我不忍读书人的后代沦为下贱人,便想筹措四十两银子将他赎回来,因此才辗转未眠。”狐女急忙推开枕头说:“你有这样的念头,就是善人,害善人会受大处罚,我从此就离开你。”于是,她与韩某嘴对嘴,为他布气,嘘了好一会儿气,才挥手别去。韩某从此又像原先那样健壮了。

523.持斋
戴遂堂先生说:曾见到一个大官,四月八日在佛寺拜祝、诵经、放生。这个大官在花丛散步时,遇到一个行脚僧,合掌问道:“您到这里来干什么?”大官答道:“做好事。”又问:“为何今天做好事?”答道:“这是佛诞生的日子。”又问:“佛诞生的日子才做好事,其余三百五十九天都不该做好事吗?您今天放生,是看得见的功德;不知年年厨房里杀掉的生命,能抵得上你今天放生的数目吗?”大官一下子回答不上来。接待宾客的和尚上前喝道:“贵人护法,三宝增光。你一个穷和尚,怎敢胡说八道!”行脚僧边走边笑道:“紫衣和尚不说,所以穷和尚不得不说了。”摆着手臂径自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一老和尚偷偷地感叹道:“这师父太不懂世事。但对我们佛教中人来说,则好像是突然听到狮子吼一样。”从前五台山高僧明玉曾说过:“心心念佛,则恶意不生,不是每天念几声就算是功德了。日日持斋吃素,就可永远消除杀生的罪孽,不是每月吃几天斋就算是功德了。平时大鱼大肉,饱吃饱饮,而每月规定哪天哪天不吃肉,竟被称为善人。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公开接受贿赂,贪婪成性,而每月规定哪天哪天不受钱,就能称之为廉洁的官吏吗?”和这行脚僧所说的,好像很相似。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杏浦则说:“这是为他们的教派说法的。士大夫终身吃素,势必做不到。能够几天持月斋,那么这几天可以减少杀生;能够有几人持月斋,那么这几人可以减少杀牛。不是比完全不持斋要好吗?”这也是见仁见智,各自说明一个道理。只是不知道假如明玉在,还会有辩驳的话吗?


524.三百钱
恒王府的长史东鄂洛(据《八旗氏族谱》,应作董鄂,但他自己写作东鄂,案牍册籍也写作东鄂。这是《公羊传》所说的“名从主人”。)因故被贬谪到玛纳斯,这儿归属于乌鲁木齐。一天,他赶夜路去乌鲁木齐,在树下歇马时,遇见一人半跪着向他问好,自称是戍卒刘青。东鄂洛和他谈了好一会儿话,上马要走。刘青说:“求您传一句话:印房官奴喜儿,欠我三百钱。我如今很穷,还望他归还。”第二天见到喜儿,东鄂洛将此事告诉了他。喜儿一听,吓得汗流如雨,面如死灰。原来刘青早已病死很久了。当初他死时,陈竹山惋惜他的勤谨,把三百钱交给喜儿,让他买些酒肉纸钱祭奠刘青。喜儿因刘青无亲属,就把钱吞没了。这事谁也不知道,不想鬼却来索要。竹山素来不信因果,到这时才惊惧地说:“此事不假,这话并非是假冒的。我以为人活着时作恶,只怕别人知道;在人不知道的地方,就可以为所欲为。如今才知道无鬼之论是不足为凭的。那么私下干了亏心事的人,可要小心啊!”


527.媚药
李庆子说:曾夜宿友人家中,天快亮时,忽有两只老鼠奔跳追逐,在房间里像风轮一样旋转,像弹子一样跳跃,瓶罐炉盆,全被撞翻,砰铿碎裂的声音,使人心惊。过了很长时间,一只老鼠跳起有几尺高,又落到地上,再跳起再倒下,才死去。看它七窍流血,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急忙叫友人家的僮仆收拾器物,见盘中晾着的几十粒媚药,大半被咬过了。这才明白老鼠误吞了这药,狂淫无度,雌的吃不消而逃避,雄的无处发泄,热火内烧而死。友人出来一看,又惊又笑,随后惊恐地说:“居然会这样啊!我知道厉害了。”把藏着的药全都倒进了水中。燥烈的药物,加以提炼,其药力很猛,而毒性也很大。我见过因服用这药而坏事的人太多了。大概像韩愈用硫黄,贤者也不免于此。庆子的这位朋友,也许是命不该尽,所以能从老鼠处得到启示而忽然悔悟吧!
528.替死
唐朝的张鷟在《朝野佥载》一书中说:唐代青州刺史刘仁轨,因海运船只失事过多被除名为民,流放到辽东效力。后来他病了,躺在平壤城下,揭开帐幕看兵士攻城。有一个士兵径直来到他面前,背对他而坐,喝斥他也不离去。不久城上放箭,正中士兵心脏而死。若无此士兵,仁轨差点被流箭射中。大学士温公出征乌什时为领队大臣,正督兵攻城,忽觉口渴异常,便回帐中饮水。恰好一侍卫也来喝水,于是温公让出垫子给他坐。刚拿起碗,敌阵突放大炮,一枚铅弹击穿侍卫胸膛,立刻死了。假如此人迟来片刻,那么温公就不免一死。此事是温公亲口告诉我的,与刘仁轨之事极相似。后来他出征大金川,终于战死在木果木。可知人的生死,各有自己的地方,即使命当阵亡者,若非其地,也能遇险而安。而那些畏敌求生的人,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529.论说狐精
人和野生动物不是同类,狐则处于二者之间;阳世和冥世不是一个领域,狐则处于二者之间;仙和妖不是一条途径,狐则处于二者之间。因此,说遇到狐是怪事也可以,说遇到狐是常事也可以。夏、商、周三代以上,有关狐的事迹无可考察。《史记·陈涉世家》记载陈胜等人点起篝火,伪作狐鸣说:“大楚兴,陈胜王!”可知当时必定已有狐妖作怪的现象,因而他们才作这种伪托。吴均《西京杂记》说广川王发掘栾书的墓葬,击伤了墓中之狐,后来梦见有个老翁前来报仇。可见狐妖幻化人形的事迹,已经见于汉代。张鷟《朝野佥载》称唐初以来,百姓多供奉狐神,而且当时流行一句谚语:“无狐魅,不成村。”看来唐代狐妖最盛。《太平广记》记载狐妖事迹十二卷,唐代狐妖占十分之九,可以作为明证。各书对狐妖记载不一,关于狐妖的源流始末,刘师退先生讲述得最详细。原来旧沧州南有个学究与狐妖为友,师退请学究介绍,拜见了他的狐友。这位狐友身躯短小,貌似五六十岁的人,衣帽不今不古,类似道士,揖礼会见时态度安详谦谨。见面相互问侯完毕吗,狐友问师退的来意。师退说:“我们人类世世代代与仙族相处,但对仙族的传闻却大不一样,这其中我有许多不明白地方。听说君的性格豁达,并不隐瞒自己身世,因此前来请教,解除疑惑。”狐友笑着说:“天生万物,各命名称。狐名叫狐,就如人名叫人而已;呼狐为狐,正如呼人为人而已。有什么可讳的呢?至于我们狐类中善恶不一,也如同人类中良莠不齐一样,人并不忌讳人类的丑恶,狐何必要讳狐的丑恶呢?你尽可放心说话,勿须隐讳。”师退问:“狐类中是否有区别呢?”狐友说:“凡是狐都可以修道,最灵通的狐族叫貔狐。这就好比人类中有农家儒家之分,农家读书的人少,儒家读书的人多。”他问:“貔狐一出生就都通灵吗?”狐友说:“这关系到种族遗传,貔狐的遗传基因比较优秀。不过,并非所有貔狐都通灵,没成道的貔狐所生的貔狐就是常狐,已成道的貔狐所生的貔狐一出生就自能变化。”他问:“狐既成道,自然必定驻颜不老。而小说中所载之狐却有老翁老妇,这是什么道理?”狐友说:“所谓成道,仅指得修成了人道。修成人道后也要饮食起居,男女结合,生老病死,这些都与人类相同。至于飞升天界,云来霞去,那是另外一回事。这好比人类读书,千百人中,才能有一两个人求得官做。狐的修道,采用炼形服气的方法如同人的积学成名,使用媚惑采补的方法如同人的捷径求售。但是,要达到游仙岛、登天界的地步,必须炼形服气才能成功。媚惑采补,伤害很多,往往会干犯天律。”他问:“由谁掌管对狐辈的禁令赏罚呢?”狐友说:“小赏罚由狐族自己的首领掌管,大赏罚则由地界的鬼神暗中鉴察。如果没有禁令,狐类来往无形,出入无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他问:“媚惑采补既然不是正道,为什么不列入禁令,必定要等到伤人之后才惩罚呢?”狐友说:“这比如人类中以巧妙手段诱骗人的钱财,受诱惑的人喜欢出钱资助,王法是无从禁止的。至于因夺财而杀害了人命,那就要依法抵罪了。《列仙传》记载的酒家婆,又何尝违犯律条受到冥司诛杀呢?”他问:“常听说狐为人生子,没听说人为狐生子,这是什么原因呢?”狐友微笑着说:“这个问题不足讨论。因为狐要采补成道,对人只有所取,而无所予。”他问:“狐妻与他人亲近,就不怕丈夫妒嫉吗?”狐友又笑着说:“先生之言太放肆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其中的详情。狐类中凡是未婚的狐女,都象人类历史上季姬鄫子的故事一样,可以自己任意选择配偶。已婚狐妇既然已有定偶,是不敢逾越防线的。至于偷郎献花,偶越礼仪,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事物常理,大体上人狐没有区别,从人情稍加推论也就明白了。”他问:“有的狐居住在人家,有的狐居住在旷野,这是何故?”狐友说:“狐中未成道者还没脱离野兽,利于远人,不住山林不方便;已成道者事事和人同,利于近人,不住城市不方便;道行高者城市山林都可居住,如同大富大贵的人家一样,财力可致百物,住荒村僻壤与通都大邑没有差别。”师退与狐友横谈纵论,狐友的大旨只是劝人学道,说:“我们狐类辛苦一二百年,才修炼得化成了人身。你们现在就是人身,成仙功夫已抵大半,却悠悠忽忽浪费一生,与草木一样归宿于腐朽,太可惜了。”师退满腹佛经理论,扭转话题与狐友谈禅。狐友谢绝说:“佛家地位绝高,可是有的人修持不到,一入轮回就迷失本来面目。不如且求不死,这样较有把握。我也曾多次遇到过真佛真师,可从来没敢见异思迁。”师退临别时说:“今日相逢,也是天大的幸运。君能否赠送我一句话?”狐友踌躇很久,说:“夏、商、周三代以下恐怕没有不追求名声的,这些都是所谓的下等人。如果要说到古来的圣人贤者,却是心平气和,毫无做作的。宋代洛、闽的一些理学家,张眉怒目,便生出这么多的枝节。先生请好好思考一下。”师退心有所感,若有所失。大概是他一向都很高傲严峻,时常有些过份的言行吧。


532.崔某
家乡有个姓崔的人,和豪强打官司,虽有理却不能胜诉,不胜悲愤,几乎想要自杀。夜里梦见他父亲说:“人可欺,神则难欺;人有朋党,神则没有朋党。人间受屈越深,那么地下伸冤就越酣畅。今天纵横称意的人,都是十年后业镜台前发抖着受审的人。我在冥府做司茶吏,已看到判官登记在册了,你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崔某从此怨恨全消,再也不说一句话。
533.造物更巧
有位善于打官司的人,一天为人起草诉讼书,要罗织罪名,陷害多人。由于头绪很乱,仓促间难于梳理分明,想静坐下来构思一段时间。于是传命闭门谢客,连妻子也避居到了其他房间。妻子原来早已与邻家子互相以目定情,只是因为家中没有隐敝所在,等了一年多,也没能接近一次,直到这天才有了机会。以后他每次构思讼词,妻子就嘈杂干扰,一定要乱到受叱骂避居。久而久之,沿袭成例。邻家子乘机而来,也沿袭成例。二人的幽会,直到他死都没败露。他死后一年多,妻子怀了孕,被怨家揭露告发。官府审问她外遇的来由,她这才吐露出全部实情。问官拍着几案感叹地说:“此人的诉讼是写得很巧妙的,哪里知道造物主比他更巧妙啊!”

535.鬼病
据文安人王岳芳说:有个女巫能看见鬼。她曾到一官宦人家,偷偷对女仆说:“你家娘子床前有一个女鬼,穿着暗绿衣衫,胸前沾满了血,脑袋倒挂在背后,样子非常恐怖。你家娘子快要生病了。”不久,夫人寒热大作。女仆把女巫的话告诉了主人。主人便准备纸钱酒食送鬼,夫人的病便好了。我认为风寒暑热都可能作病,何必非得说是鬼在作祟呢。一个女巫说:“风寒暑热引起的疾病,发病时是逐渐地有所感觉,病愈时也是逐渐退去。鬼作祟的病症却是突然而起,突然而止的。绝不会有错。”似乎也有些道理。

536.慎交友
陈石闾说:有一大户人家的儿子和几个宾客在九如楼看戏。酒正喝得高兴,忽然有一客人发病倒在地上。在搀扶灌水抢救时,这位客人突然坐起,张开眼睛直视。先是捶胸痛哭,责骂那儿子放荡游乐;然后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责备宾客们引诱儿子。那声色俱厉的样子,好像是要和人打架。那儿子听出是父亲的声音,吓得爬在地上发抖,面无人色。客人们都躲避潜逃,有的还踉跄跌倒,摔破了额头。四座的人看了,无不叹息。这是雍正十二年的事,石闾曾亲眼目睹,只是他不肯说出其姓名罢了。我已故的老师阿文勤公说:“如果一个人家不交往宾客,那么孩子就无从接近士大夫,所见到的只有婢女家奴,就没有榜样好学习了。但一个人家宾客太多,也肯定会有好色之徒或恶人混杂其间,和他们亲近,受他们影响,会给孩子带来无穷之害。”几十年来,用我所见闻的事来一一验证,知道阿公的话真是药石之言。
537.怨毒
五军塞王生说:有位农夫夜间看守枣树林,见林外好象有人影。他怀疑是偷枣的,便在暗中监视。一会儿,从东面走来一人,向黑影问道:“你站在这里有什么事?”人影说:“当年我进棺材时,某人站在一旁,暗中说了幸灾乐祸的话,我已经怀恨二十多年了。今天他的魂也要被冥司拘摄,我在等着看他如何被捆着经过这里。”怨毒情绪对于人来说,真是太厉害了!
538.某乙
甲与乙有怨仇,甲的妻子不知道。甲死后,妻子要再嫁,乙用重金把她娶过来。三天之后,夫妻一起去见兄嫂,回来时绕道到甲墓前。乙对着耕地的、送饭的,拍着妻子的肩说:“甲,你还认识你的妻子么?”妻子怨愤,想撞树而死。大家正在拉她,忽然旋风突起,尘沙迷眼,乙夫妇俩都昏了过去。扶回来后,他们有时迷糊有时清醒,竟然终身不愈。外祖父家的老仆张才,是他的至亲,亲眼看到此事。有理而去报冤,圣人不会禁止,但过分,则是圣人所不能容忍的。《素问》中说:“过分就有害。”《家语》说:“过满就倒了。”乙过分到极点,过满到极点,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自然的。


539.焰口经
和尚所诵的焰口经很通俗,但听说和尚召魂施食的梵咒,是佛祖传下来的。我在乌鲁木齐时,偶然和同伴说起此事,有人肯定,有人否定。印房的官奴白六原来是个大盗,后被遣送到这里戍边,突然说:“这一点儿不假。以前遇见一个大户放焰口,我想趁他们混乱时偷盗,却无机可乘。我趴在高楼的檐角上,俯瞰和尚摇铃念咒的时候,发现有无数黑影,高约二三尺,有的翻墙进来,有的从洞穴钻进来,往来纷乱,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挤满了。等到撒米的时候,鬼影一会儿聚集,一会儿散开,一会儿上前,一会儿退后,好像围着争抢,甚至连仰头接米弯腰捡拾的神态,也模模糊糊地能辨别出来。他们的颜色如同轻烟,形状略似人形,只是分不清五官和四肢罢了。”可见鬼还是要求食,这能叫人不相信吗?


545.讲理之狐
交河老儒刘君琢,名璞,一向淳谨宽厚,以长者著称。在我家做了二十多年家庭教师,堂兄懋园(坦居)和堂弟东白(羲轩),都是他的学生。一次,刘先生从河间岁试归来,中途遇到大雨,借宿在一户民家。主人说:“家中只有两间空屋可以住宿,可是一向有妖魅,不知是狐是鬼。先生如不害怕,就请解装住进去吧。”刘先生迫不得已,只好住了进去。灭烛以后,听到天花板上轰轰震响,如同怒马奔腾。他起身穿戴好衣冠,仰面对屋顶长揖施礼,祝告说:“我是一个困顿的穷书生,偶然路宿此室,要害我吗?我与君无仇;要戏弄我吗?我与君又不熟识;要驱逐我吗?今晚我肯定不能走,明晨也必定不能再住。君何必要多此一举,前来扰乱呢?”过了一会儿,听到天花板上似乎是一位老太婆的语气说:“客人说得很有道理,你们这些晚辈不要太造次。”随后听到一阵“笃笃”的脚步声,集中向西北角走去,顷刻就寂静无声了。刘君琢先生曾告戒学生说:“遇到意外险境,平心静气,或许有化解的可能。当时如果破口大骂,未必不会抛砖掷瓦。”还有,刘景南曾经租借一处住宅,搬进去的当天夜晚,就受到了狐妖的严重骚扰。刘景南呵斥说:“我自己出钱租宅,你怎么能鸠占鹊巢呢?”狐妖厉声回答说:“假设是君先居此宅,我后到来争,可说是我理曲。我居住此宅已经五六十年,谁不知道?君哪里不可以租处住宅呢,却偏要与我共住?况且,君既对我盛气相凌,我安肯让君?”第二天刘景南就搬走了。何励庵先生说:“刘君琢所遇到的狐妖,能被人的道理屈服;刘景南所遇到的狐妖,能用道理屈服人。”先兄晴湖说:“屈服狐妖容易,能被狐妖所屈服则难。”


547.生死夫妻
据任子田说:有一个人走夜路,看到墓地松柏之间有两个人并肩坐着。一个男子年纪在十六七岁,清秀可爱;另一个妇人白发垂颈,拿着拐杖,在七八十岁以上。他们相挨着谈笑,很亲热。那人十分奇怪,哪来的淫荡老太婆,和少年这么热乎。他走近了些,两人便消失了。第二天,他打听是谁家的墓地,这才知道那位少年夭折后,他的媳妇守寡五十多年,死后合葬在这里。《诗经》中说:“活着各住各的房,死后同埋一个圹。”这是很深的感情。《礼记》中说:“殷人夫妇合葬,两棺之间有东西隔开;周人夫妇合葬,两棺之间不隔开,善哉!”圣人通晓生死之礼,所以能以人情知鬼神之情。不近人情,怎能理解《礼记》的意思呢!


550.范鸿禧
乡人范鸿禧与一位狐妖友好。狐友善饮酒,范鸿禧也善饮酒,互相约为兄弟,常相对饮醉睡在一起。忽然狐友很久没来找范鸿禧,一天他们偶尔在高梁地相遇,范鸿禧问狐友:“为什么忽然不理我了?”狐友掉转头去说:“亲兄弟还手足相残呢,何况我这结义兄弟?”连头也没回就走了。原来当时范鸿禧正与弟弟打官司。杨铁崖《白头吟》说:“买妾千黄金,许身不许心;使君自有妇,夜夜白头吟。”与这位狐妖所见完全相同。

551.樊长
献县的捕快樊长带人去逮捕一个大盗。大盗逃脱了,于是把他的妻子抓到了官店。手下人抱着盗妻调戏,她害怕挨打,不敢动弹,只是低头哭泣,她的衣带已被松开了。这时队长突然见了,生气地训斥道:“谁家没有妻女?谁能保证妻女不会遭难落入他人之手?你敢这样,我现在就上告官长。”同伴害怕了,住了手。当时是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刻。樊长的女儿这天正嫁到农家,晚上被强盗劫走了,被反绑着剥去了衣服,眼看就要遭人污辱,也被一个强盗严厉制止了。那件事发生在子刻,中间仅仅隔了亥刻这一段时间。第二天,樊长听到了这个消息,仰面看天,惊讶得舌头伸出来缩不回去。

552.狐帽
皇上赐给裘文达公的宅第,在宣武门内的石虎胡同。文达宅第的前身,是右翼宗学。宗学之前,是吴驸马的府第。吴驸马的府第之前,是明朝大学士周延儒的府第。因为年代久远,又宏丽幽深,所以难免常常有鬼怪,但不害人。厅堂西侧有两间小屋,名为“好春轩”,是文达会见宾客的地方。北墙有一门,又横着通往另两间小屋。僮仆夜里睡在这屋内,睡着后都被鬼怪抬出。但不知是鬼还是狐,因此,没有人再敢到里面去睡觉。只有琴师钱生不怕,而且从来没遇到什么怪异。钱生脸上有白癜风,样子又老又丑。蒋春农向他开玩笑说:“这是因为尊容更胜于鬼,所以鬼被吓跑了。”一天,钱生锁了房门外出,回来时桌上多了一顶雨缨帽,制作精美,而且崭新。大家互相传看,无不惊笑。由此知道是狐而不是鬼,但没人敢拿这帽子。钱生说:“我老病龙钟,总遭到嫌弃鄙视。除司空(文达公当时为工部尚书)外,同情我的没有几个人。我的帽子确实破旧,这狐是同情我贫穷。”于是欣然取来戴上,狐也不再拿回去。帽真的是送给钱生的吗?又为什么要送给钱生呢?这真是难以理解。
553.朱五嫂
我曾与刑部侍郎杜凝台共同住宿在南石槽。听两家轿夫闲谈说:“昨天出了一件怪事:我的表兄朱某在海淀为人看守坟墓,因进城没有返回,表嫂独自宿在坟园。夜间,听到园内的树下有格斗声,她挖破窗纸向外窥视,见二人正在奋力搏击,一位老翁举杖分隔二人,仍旧不能制止搏斗。过了一会儿,二人扯打着倒在地上,一起现形为狐,跳跃相扑,继续争斗,将老翁也触倒在地。老翁一跃而起,一手按住一狐呼叫说:‘逆子不孝!朱五嫂快出来助我一臂之力!’表嫂藏在屋内没敢出去,老翁气得顿足说:‘我要到土地神那里控告你们。’于是都带着恼恨情绪散去了。次日夜间,又听见满园铁锁牵动的声音,似乎是在进行搜捕。忽然觉得几案上的瓦瓶好象微微一动,表嫂感到奇怪,便到案前察看,听见瓶内低声细语地说:‘请别声张,日后我会向你报恩。’表嫂气愤地说:‘父母的恩还不肯报,更何况我。’连瓦瓶一起向门外的碑坐上掷去,瓦瓶碎裂之后,就听到了叫声,好象是瓶中之物被捉住了。”一个轿夫说:“因打斗触倒父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至于被土地神捕捉?真是太可怕了!”杜凝台回过头来对我笑着说:“除了轿夫,没人能说这样的话。”

554.冥吏论佛
乡里有个张老太太,曾是走无常,如今不干了。以前到了阴府,曾经问冥吏拜佛有没有好处?冥吏说:“佛只是劝人做善事,做善事自然有福,并不是佛降福。如果说供养求佛就能降福,那么清廉的官吏尚且不受贿赂,佛怎么会接受贿赂呢?”她又问忏悔有没有益处?冥吏说:“忏悔必须勇于上进,努力补救以前犯下的罪过。现在的人忏悔,只是首先要求免罪,这又怎么能有益处呢?”这些话不是巫师肯说出来的,好像是受命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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