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办公楼下的绿化带里,有几树含苞待放的梅花,那星星点点的花苞像一个个暗红的小灯笼,挂在褐色细长的梅枝上。我和同事萍从旁边经过,我问萍:“这是腊梅吗?”
“腊梅早开过了。”萍说。
“这几颗也快开花了。”我手指着眼前的一颗挂满花苞的梅树说。
“早着呢,得二月能开花。”萍微笑着说。“四中操场边有两颗梅树,正在开花,淡黄色的,味道真香!”
“我去看看。”我欣喜地接过她的话。
心里惦着操场边绽放的梅花,下班后,我立即骑着车子曲里拐弯地穿过几条人来车往的马路后,直奔四中操场。当我到达操场东门时,一股梅香扑面而来,却不知梅树在哪里。顺着缥缈的梅香的方向,我从东门沿着操场边往北走二三十米,才见到杂乱的灌木丛中那两颗不景气的梅树。
一颗梅树上,淡黄色的梅花已谢,只有零星的几颗像病恹恹的将要谢世的美人,愁容满面地在三九的寒风中瑟缩着。另一颗虽是花朵满枝,也是灰头土脸的,呈现出没精打采的衰败气象,有两根枝条已被人折断,就像被拧断的胳臂,带着被蹂躏的花儿耷拉着。
花树残败,但袅袅娜娜的梅香却是诱人的。虽然即将离开枝头,“零落成泥碾作尘”,但是香气依如故。它缥缈着,扑向我的全身,钻入我的鼻息,挥之不去。梅花可以败落,梅枝可以被人拧断,但从初绽蓓蕾到化为尘泥,它的香气却是连绵不断的。
站在梅树下,我仰头观望着那些蒙尘的淡黄色的花朵,内心升起无限的敬仰和疼惜。两颗梅树掩映在苍青的灌木丛中,如果不是同事的介绍,如果不是梅香的吸引,我何尝能见到它们呢?其实,我每天晚上在操场锻炼时,都要从它们旁边经过的,我却不知道这儿有两颗梅树,不知道梅花已经挂满枝头。
不只是我,当我立足梅树下专注于那些梅花时,有十多个人前后从我的旁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看梅树,嗅闻梅花的芳香。他们木然地从梅树下走过,像那两颗梅树根本不存在似的。对于绽放的梅花,人们的态度是多么的漠然!而这背后是我们对自然万物漠视的庸俗麻木的心灵。
梅树却不管这些,它照样在寒风中开花,照样在晨霜和夜色中独自幽香。绽放是它对冬天的承诺,飘香则是它要完成的使命。
学生经常在操场上跑跳玩耍、踢足球,民众每天晚上都在这儿散步、打羽毛球、跳广场舞,人们活动扬起的灰尘早已让两颗梅树失去了它本色的容颜,本该冰清玉洁、玲珑剔透的梅花也低头耷脑地呈现出一种被烟尘呛着的病态来。但是,梅香却丝毫不减。
这在喧嚣场中存活的树,在隆冬季节开放的花,不卑微,不抱怨,却无怨无悔地存留清香在人间。这是怎样的甘愿与奉献呢?
在热闹繁华中寂寞,在寂寞中自守独处,在独处中传播沁人的馨香,这是一种无悔的付出啊!
自然的梅香时时都在的,无论是寂寥无人的寒夜,还是人声鼎沸的白日,梅花都无怨无忧地暗自飘香,尘灰是遮不住它们的。可是,我们心灵的梅香却被遮蔽了,我们缺乏的正是一种自性清明的欣赏梅花的心啊。
梅花何曾因为人们的欣赏而开放呢?桃花何曾因为人们的赞赏而炫耀枝头呢?禅的鸣唱、云的悠游何尝需要人们的赞美呢?日月行于天,江河行于地,都是自然的本性啊!
可是人呢,脚步匆匆,争夺蜗角小利,为金钱名利而忙,我们何曾放弃人间的执念和恩怨,去认真地注视一朵花的开放,一颗草的生长?我们何曾去观察一尾鱼的悠游,一滴水的光芒?我们何曾停下脚步,去嗅闻梅香,我们又何曾闻到自性的心灵的芳香呢?
重要的不是嗅闻到自然的梅香,而是关注当下的心灵的梅香啊!正像林清玄说的:“现在,让我们一起以一种庄严的心情,走到心灵的花园,放下一切的缠缚,狂心都歇,观闻从我们自性中流露的梅香吧! ”
2017.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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