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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声音——Bob Dylan《Like a rolling stone》解读
今天中午又听了几遍Bob Dylan的《Like a rolling stone》，是收录在专辑《Look Back 1978》中的，不过这首歌完成的时间却是在1965年。距离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听完之后又看了弓枚老师关于这首歌的解读，一时之间产生了新的想法，在此梳理一下。
Once upon a time you dressed so fine,
You threw the bums a dime in your prime, didn’t you?
People’d call, say, “Beware doll, you’re bound to fall.”
You thought they were all kiddin’ you.
曾几何时你衣着光鲜，
得意时你不是还随手扔硬币给乞丐们。
人们会警告你，说“小心点姑娘，你是在堕落。”
你却认为他们都在跟你开玩笑。
You used to laugh about everybody that was hangin’ out.
Now you don’t talk so loud, now you don’t seem so proud, about having to be scrounging for your next meal.
你曾嘲笑所有游荡在外的人。
现在你说话没那么气粗了，现在你似乎没那么高傲了，你也快要靠乞讨果腹度日。
How does it feel?
How does it feel, to be without a home, like a complete unknown, like a rolling stone?
这感觉怎样？
这感觉怎样，变得无家可归，完全像个无名氏，犹如一粒滚石？You’ve gone to the finest school all right, Miss Lonely, but you know you only used to get juiced in it.
And nobody has ever taught you how to live on the street and now you find out you’re gonna have to get used to it.
你去过最好的学校，没错，孤独小姐，但你清楚在那儿你只喝过点果汁。
没人教过你如何在街头生活，而你现在发现你必须适应它。
You said you’d never compromise with the mystery tramp, but now you realize he’s not selling any alibis, as you stare into the vacuum of his eyes and ask him do you want to make a deal?
你曾说决不让那个神秘流浪汉占便宜，但你现在明白他根本不是在讨价，当你看着他眼里的清白，当你问他是否愿意成交？How does it feel?
How does it feel, to be on your own, with no direction home, like a complete unknown, like a rolling stone?
这感觉怎样？
这感觉怎样，变得孑然一身，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完全像个无名氏，犹如一粒滚石？
You never turned around to see the frowns on the jugglers and the clowns when they all come down and did tricks for you.
你从没转身看到人们鄙视那些杂耍和小丑，而他们都在屈身为你变戏法。
You never understood that it ain’t no good, you shouldn’t let other people get your kicks for you.
你从没意识到你不该让他人供你取乐，你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You used to ride on the chrome horse with your diplomat who carried on his shoulder a Siamese cat.
Ain’t it hard when you discover that he really wasn’t where it’s at, after he took from you everything he could steal?
你曾经与你的白马王子同乘，他肩头带着只暹罗猫。
当你发现真相后是否难受，当他拿走了你身上所有可偷的便无影无踪？
How does it feel?
How does it feel, to be on your own, with no direction home, like a complete unknown, like a rolling stone?
这感觉怎样？
这感觉怎样，变得孑然一身，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完全像个无名氏，犹如一粒滚石？
Princess on the steeple and all the pretty people, they’re drinkin’, thinkin’ that they got it made.
Exchanging all precious gifts, but you’d better take your diamond ring, you’d better pawn it, babe.
尖塔里的公主与所有漂亮人，他们品着酒，以为生活轻而易举。
交换着各种珍贵的礼物，但你最好摘掉你的钻戒，当掉它，宝贝。
You used to be so amused at Napoleon in rags and the language that he used.
Go to him now, he calls you, you can’t refuse.
When you ain’t got nothing, you got nothing to lose.
You’re invisible now, you got no secrets to conceal.
你曾觉得破衣的拿破仑和他讲的话很好玩，
现在去找他，他在召唤你，你不能拒绝，
当你一无所有，就不必担心失去什么，
你现在完全不起眼，没有任何秘密好遮掩。
How does it feel?
How does it feel, to be on your own, with no direction home, like a complete unknown, like a rolling stone?
这感觉怎样？
这感觉怎样，变得孑然一身，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完全像个无名氏，犹如一粒滚石？
以上是《Like a rolling stone》的歌词和弓枚的翻译。弓枚翻译的这个版本的特点在于将标题翻译成了《犹如滚石》，而网上流传最多的版本则是译成了《像个流浪汉》，在下面的讨论中我会解释两者的不同。
按照当下习惯的歌曲解读方法，人们通常使用感性而非理性的方式，结合自我的感情来理解歌曲内容，这也使得如今各种现代主义歌曲和艺术泛滥成灾。但并不是说这样解读是不可以的，事实上，歌曲作为一种口头文化的形式，其内涵本身就具有不确定性和可变性，过去的民谣歌曲传唱至今，其本来的含义甚至歌词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歌曲之所以从古至今贯穿人类文明依旧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与这种灵活多变的性质是分不开的，不过如果一味地依靠感觉而不结合创作背景与作者思想，对于《Like a rolling stone》这首歌的理解很可能出现偏差，甚至导致南辕北辙的情况出现和对作者的误解。
如同很多著名歌曲一样，这首歌引起了广泛地共鸣，即便是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当Bob Dylan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来的时候，依旧有很多人会觉得非常有共鸣。这种共鸣大多数来自于歌曲中某些意象的描写，一个曾经骄傲的白人女孩，当她最后沦落到流浪的境地，上街乞讨。歌中唱到：“你曾经去过最好的学校，但你在哪儿不过被喂了点果汁。”这样的歌词在读书无用论和大学教育与社会现实脱节的今天很容易让人们感同身受，多少大学生心高气傲地走入社会，然后又发现自己的骄傲一文不值。你曾经衣着光鲜，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可是有一天你不得不上街讨生活了，这才发现一切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受到挫折了，失落了，变得一文不名了，落魄地像个流浪汉了。(注意在这里我套用的是第二个翻译的版本，rolling stone指代流浪汉。)。难怪有的评论说“全国所有的大学都应该把这首歌当做校歌。”
所以，那些见识了社会残酷现实的人会想起那句歌词“Now you don’t talk so loud,Now you don’t seem so proud.”。多么发人深省，所以，收起你到骄傲，低下头来，踏踏实实做事，人生终将辉煌。不过，当Bob Dylan歌曲中的哲理醍醐灌顶般打破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时，是否有人想过，难道Bob Dylan写下这首长达六分钟的歌曲就是给你一份回味无穷的心灵鸡汤么？
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么理解呢？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一年前的英美歌曲与文化的课上，因为对于Bob Dylan和当时美国的社会环境、历史背景有了一些了解，我当时想到的是这首歌是Bob Dylan对于物质主义者和拜金主义者的讽刺，你曾经有钱，有车，有房，吃喝不愁，但当你有一天失去了一切，发现那些曾经的光鲜都离你而去了，曾经的玩伴也无情地抛弃了你，那你的感觉如何，一文不名犹如滚石的感觉如何？这样的理解，已经涉及了对物质主义思想的批判和讽刺，解读出的歌曲含义看似也很符合Bob Dylan作为一个公众理解的反文化运动旗手的身份。不过当我沿着这样的思路走下去的时候，我开始思考，如果这是一首讽刺地歌曲，那么歌曲中的白人女孩是怎样堕落到今天的境地的，这样我想到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压迫，就像Lou Reed的概念专辑《Berlin》所描写的那样，关于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如何一步步走向破碎的边缘。但我找不到答案，这样的理解让我感到不太满意，我知道Bob Dylan是反对物质主义的，但如果说整首歌主要是讽刺好像有些牵强，尤其是关于“how does it feel，like a rolling stone?”难道是嘲讽那个落魄地白人女孩，嘿，怎么样，看看你现在跟流浪一样了吧，你不再耻高气扬了吧。
今天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如今看来，这首歌更多地不是讽刺，而是一种陈述，“how does it feel ,like a rolling stone?”不是挖苦，而是带着善意，“嘿，这感觉还不错吧，一文不名的感觉还行吧？”这里我也要指出为什么我更倾向于将歌曲标题翻译成《犹如滚石》，滚石意指没有金钱，居无定所，一文不名。同样也意味着抛弃了物质的负担，不再为名利所累，而流浪汉则只是贫穷的象征，甚至带有讽刺和挖苦的含义。
歌曲中有这样一段：
You said you’d never compromise with the mystery tramp, but now you realize he’s not selling any alibis, as you stare into the vacuum of his eyes and ask him do you want to make a deal?
你曾说决不让那个神秘流浪汉占便宜，但你现在明白他根本不是在讨价，当你看着他眼里的清白，当你问他是否愿意成交？How does it feel?
你曾经害怕街上的那些流浪汉，以为他们是在欺骗你，但是当你真的流落街头，才发现他们其实是那么单纯，眼里都是清白。没有了物质的束缚，没有了利益的纠纷，人与人反而更加容易相处。结合当时反文化运动的大背景，这也使很多美国的年轻人的精神追求。他们抛弃家庭和父母，逃离学校，逃离物质主义，过上嬉皮士的生活，所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简单的关系与和谐。
再看下面的内容就很好理解了，衣着光鲜的人们，他们以为生活容易，但是你最好当掉你的钻戒。因为它什么都不能带给你，你一无所有，犹如滚石，简单但是却自由。这种感觉怎么样？这种感觉难道不好么？
最后关于这首歌还有一种解释，就是Bob Dylan和前女友Edie Sedgewick分手之后讽刺Edie的歌曲。Edie出生于一个富有的家庭，但是选择了一条非常叛逆的道路，她与前卫艺术家Andy Warhol合作拍摄了大量的独立电影并且因此名噪一时。她在Andy的介绍下认识了Bob Dylan,两人曾有一段暧昧的历史，但是由于Bob Dylan与女友Sara的秘密结婚最终无疾而终。如果说这首歌的题材参考了Edie的经历这是的确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说是讽刺Edie沉湎于物质就有些牵强，Edie的确是一个生活非常随意的人，Dylan对此可能有些不满意，可是考虑到两人相识大概是在1965年3月，一次Andy的酒会上，而关系破裂是1966年2月Edie从Andy口中得知Bob Dylan已经在1965年11月秘密结婚。《Like a rolling stone》创作于1965年6月。如果这段记录是真实的，那么讽刺前女友一说就有些站不住脚了，如果与真实情况有所出入，那么就要看两人交往的过程了。但是无论如何，Bob Dylan这首歌最主要的侧重点并不在此，借鉴Edie的形象或者隐晦地隐射的确有可能。
我们评价一个歌手的好坏，一个标准之一就是他是否代表了时代的思想，时代的声音，就《Like a rolling stone》这首歌来说，他唱出了美国一代反叛青年内心的声音，同时也包含了对物质主义的批判，这里我用的是批判而不是嘲讽，因为我认为Bob Dylan的反叛是一种理性的反叛，这与后来的摇滚乐和朋克有很大不同，也同样是Bob Dylan歌曲的一大特点。如果了解一些Bob Dylan的个人经历，就会发现尽管他被许多人认为是反文化运动和反战运动的旗手，但实际上他本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政治观点，也从来没有号召或者支持人们举行游行抗议，华盛顿集会(也就是马丁.路德金演讲的前一天)是他唯一一次关于与政治有关的公众活动，据说他后来对此表示后悔。他更多地是唱出自己理性的声音，不嘲讽，也不附庸。在我看来，套用嬉皮士的发明的一个词汇“love in”，Bob Dylan所做的就是“Sing in”唱我的歌，表达我的观点。尽管人们一直以来对于Bob Dylan都是叼着香烟，一脸轻蔑，随性不羁的反叛青年形象，但事实上，或许他才是上个世纪风起云涌的浪潮中最为理性的一个。这首歌可以看做Bob Dylan个人思想和态度的一张名片，是他理性反叛的代表之一。
他希望人们不要成为物质主义的奴隶，但是也未必支持嬉皮士那种纯粹的自由，在《Like a rolling stone》中他似乎没有号召人们究竟要去怎么做，而是用了许多个疑问句，向无论是现实的还是理想的人发问，“How does it feel？How does it feel?”你这样做，究竟感觉如何？或许他想让人们认识到，物质主义是不好的，但是并非只有嬉皮士的流浪，激进的抗议才能抵抗物质主义的侵蚀，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那种不被名利所累，不被物质所压迫的感觉究竟如何，你要明白，不应该让物质成为人与人沟通的障碍，不应该让人成为物质的奴隶。
如果你能够明白那种感觉，适当的妥协或许并非不可以，这时你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人生格言：“Now you don’t talk so loud,Now you don’t seem so proud.”
不知不觉，我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解释，但这次在喝鸡汤的时候，恐怕又会多出一种味道。
2015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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