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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底沟的宇宙模型

仰韶文化的庙底沟类型,存在于约公元前3900年至公元前2780年。从庙底沟类型的彩陶纹饰上,大致可以看出古人的宇宙观。这些纹饰几乎就是用图像来表达的《太一生水》章,即冰河期结束后洪水多见时代原始天极崇拜观下的创世论。

太一生水,一切从一始。

因为地球从北极点看是在逆时针自转,所以北半球看到的天象,都是围绕着地球自转轴正对的北天极顺时针旋转,产生了“万星绕极”的视象,早期人类因此形成了“天极崇拜”世界观。那些最常见的庙底沟类型彩陶上的水涡状双旋纹饰,应就是象征天象在绕天极而转,这也是后来太极符的最早原型。很可能是出于对冰河期结束之际到处都是茫茫洪水的深刻印象,早期先民对宇宙生成的想象是:“太一(北天极)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间隔绕极符的纹饰,张远山先生释为是在表达太阳历的“对顶山”符。最早的太阳历,是以东西各七座山为座标观察太阳南北回归线运动的“七山历”,南北“对顶山”则是观察太阳每天东西位移的座标。远山兄此论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我觉得这是牵强的过度诠释。“对顶”符应该仍是在表达天极观宇宙,比较能肯定的是:“对顶”符至少表达了明确的上下方位概念。

对太阳东升西落的思考,可能是先民创立“浑天说”、意识到“天有两仪”的基础。

庙底沟类型彩陶上大量出现了上下两个点,应是已在表达南北两仪。东汉张衡《灵宪》记:“天有两仪,以樭道中。其可鷪,枢星是也,谓之北极。在南者不著,故圣人弗之名焉。” 远山兄认为,庙底沟时代的先民就已从直观天穹弧度的“盖天说”发展到了“浑天说”。通过观察星辰和日月的升落,先民开始设想天是个球体,日月星辰缀于其上,大地置于其中,除了有北天极还有南天极。这是后来发展出阴阳概念的基础。

庙底沟类型的两仪纹饰(绘图来源:王仁湘《甘肃史前彩陶:起源、传承与象征》)。

庙底沟纹饰中出现的二横线,脱胎于表达平板的大地,上下两个点除了表达“两仪”概念外,很可能已用来表达昼夜不同的太阳位置。上下两点和二横线的组合,明显就是后来甲骨文“下上”的原型

山西夏县西阴村遗址出土的彩陶的纹饰,则有可能表达了已有日影垂直的“夏至”概念。

大量的庙底沟纹饰都出现了约23度的倾斜。远山兄提出,这是先民通过对北天极和大地位置关系的思考,已知道了地轴倾斜和黄赤交角。但要补充说明的是:这并不说明当时人们已经有了地球概念,赤道应还是一个平板的概念。彩陶纹饰上则直观地表达了当时的宇宙观。

远山兄认为,仰韶彩陶都是在表达早期的太阳历历法。对此我的判断是:庙底沟纹饰的核心还是在表达天极观,但开始有了太阳历元素。早期天极观和太阳历融合的核心是:先民渐渐认识了“天道好还”的天文原理是太阳回归年。天道一周、太阳一年。原始的太极图是天极观和太阳历结合的表达,冬至一阳生,夏至一阴生,天道就是阴阳循环。先民应是先有北天极概念,再有两仪概念,再明太阳历,应是这个发展逻辑。

即使已经有了浑天说,先民也是认为大地是悬浮其中的平板。
庙底沟类型文化先民们心目中的宇宙。

庙底沟类型彩陶花纹及北半球各地“满天星斗”般出现的表达早期天极崇拜的符号,可看作就是华夏、中华的“华”所代表的文明源头。

最早的“中”字,是象形夏至时日影垂直的圭表。汤光明先生提出,甲骨文“中”字对称的上下部分,下半部分代表夏至时圭表拉直的投影。夏至是太阳回归年的当中,代表了“天道好还”之“中”,故以此来定对应天极的地中。天下观形成距今约4500至4000年,源头则是天极崇拜。 “华”广义上可指几乎所有早期人类文明共有的表达天极崇拜的花纹,至少可追溯至8000年前。早期的天极崇拜是巫文化,与太阳崇拜相结合的后期天极观则形成了天下观和帝制。华夏、中华之源头,或可这样来缕清。这些名称不应被当成是种族概念,而是代表了早期文明世界观的演进和融合。

从庙底沟类型彩陶纹饰上,当可看出由“华”到“夏”的早期世界观演进。附: 郭店楚简《太一生水》章: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相辅也,是以成冷热。冷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故岁者,湿燥之所生也。湿燥者,冷热之所生也。冷热者,四时之所生也。四时者,阴阳之所生也。阴阳者,神明之所生也。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不能埋(理),阴阳之所不能成。君子知此之谓圣,是明太一也。

“天极漫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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