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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到来,是多么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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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0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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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真的知道要死了,不然不会这样……这一年,我哥五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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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年轻的时候酗酒,喝坏了身体,喝坏了人际关系,喝坏了事业,喝坏了家庭,喝坏了头脑,醉酒闹事还进过班房。


其实,我哥哥年轻的时候很有才华,很能干,很勤奋,也很好学,很慷慨。可是,这么多的优点,在这个致命的缺点上全都化为乌有,他的酗酒,换个科学的词,叫做酒精依赖。


为此,我们全家人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都没用,最后大家就彻底放弃了,他自己也放弃了,干脆就过上了的醉生梦死的生活。


从他的角度来理解,这也是一种人生啊。他每天早上十点之前是清醒的,可以商量点事,说说话,然后就是醉酒状态了,中午喝一斤白酒或者更多,然后睡觉,傍晚起来继续喝一斤白酒或者更多,喝醉了睡觉。我不记得他是从哪一年开始这样的,大概是他三十多岁时这样的吧。


我不用介意这篇文章会令他尴尬,因为他从来也不看微信,他也没有微信,他的世界长期以来可能只有醉酒的状态。而且,他很爱我,不会介意我说出他的事情,因为,这有可能帮他积累一些功德,让更多的人远离酒精和酒精依赖。


也许,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逃避人间的苦难,因为我只有在他喝完酒之后,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看到他双眼发亮,兴奋异常的样子。




家族中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认为他一定会在某一天死于酒精中毒。所有人都放弃了劝谏的努力,我的最后一次努力,是在我妈妈弥留的那几天,我告诉我哥哥说,这几天,你能不喝酒吗?


他答应了我,但是在家族成员的帮助下,他用一个纸杯装了满满一杯白酒,让我误以为是水,他一边吃饭一边喝“水”,然后依然醉醺醺地和大家一起办完了母亲的后事。


我当然看得出来,也不好说啥,就放弃了最后一点努力,我也意识到,戒除这个酒精依赖,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生理和心理问题,不喝酒,可能对他来说已经无法做到了。


那几天,我看到了他半夜起来咳痰,直到咳出血来,我就知道,他可能快要到头了。


今年夏天,接到家里人的电话,说你哥哥不行了,在医院,医院也说不好治了,我问,他能接电话吗?家里人把电话给了我哥哥,我跟他说,你怎么样?我哥哥微弱地哼哼,已经不能完整地说话了。


我就在电话里告诉他,哥你现在跟我念佛,阿---佛……他哭泣着用仅有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跟着我念,阿---佛……我念一句,他念一句。

我就很感慨啊,这一天的到来是多么的艰难啊,这些年,我父亲去世,全家助念,我母亲去世,全家助念,包括我嫂子去世,我哥都是在醉酒中度过的,偶尔清醒的时候,我跟他说,哥,你也一块念佛吧,很快就到我们死了。


我哥哥就哈哈大笑,说了一大堆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样的话,然后宽慰我说,小老弟你为哥好,哥心领了,不过,哥真的不需要你这一套啊,哥想得开,不怕死,这辈子,有口酒喝就行了,咱啥也不图,哈哈哈……后就是继续开怀畅饮。


可是,当他真的濒死的时候,是多么大的差距啊,他就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听话乖巧,痛哭流涕,让念佛就念佛,真是让我很意外,他可能真的知道要死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在电话里我念一句,他念一句,念了一会,我告诉他说,哥,不管遇到什么,你就好好念佛,听见没。


我哥乖乖地哭着在电话里说,好的好的,阿弥陀佛。


这一年,我哥五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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