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豆友

这是一篇优美的散文。作者现居住在美国马利兰州，本文既表达了作者思念故乡的情怀，也展示了作者热爱生活，乐观豁达的情怀。

 

瓜棚豆友

/农妇

多么想在豆棚瓜下生活，想了几十年，终于实现了。

记得抗战胜利，离开湘北游击区前夕，在月光下，漫步农家菜园，抚摸着豆叶、瓜藤，许下诺言：“当我老了，无力再承担任何责任时，必定回来和你们长相厮守！”

而今，白发满头，流浪异域，惟有将故乡瓜菜种子，撒在异域土壤上，实践我的诺言。

异域泥土不及故乡温馨，播种之后，眼见抽芽、展叶、结实，也能令我狂喜。

瓜藤长得很快，用方木条搭成矮棚，几日后，满架密叶，藤须无处可绕，向空伸展。邻居年轻洋教授嘉勒，不知从哪里砍来几根长竹送给我，才把棚架扩大。瓜花黄色，有种纯朴的美，比蔷薇、玫瑰更可爱，只是太阳一出，便萎缩了。为了要看这些黄色，我绝早起来，直到晓露湿透鞋底，才进屋煮早餐。

有月亮的日子，我常在后园呆坐到深宵，有人爱月下看花，我独喜欢月下看瓜菜，别有一番情趣。

番茄的收成最好，大番茄有饭碗般大，小番茄像小孩子玩的玻璃弹子，一颗颗红得透明，用来煮汤，满钵圆圆的、红艳艳的，又香、又甜、又好看。

过去，曾听得家乡老农说：萝卜要霜降后才甜，但是，我们种的萝卜还未到中秋，已经露出土面，看来，非拔不可了，趁野兔还没有发现，赶紧动手。

拔出来的萝卜，捧球棍那么粗，尺来长一个，切成厚片，加一把盐，煮烂，掀开锅盖，整个厅堂，充满了浓浓的清香。

中国农家人，过年过节才有肉类吃，平时烧菜，就这么简单，既少油，也无配料，其实，山珍海味，怎及得刚出土的瓜菜鲜美？

我把萝卜菜叶洗净晒干，用盐腌了，炒一碗给“癞痢头儿子”吃，他连说：“好吃得很！”

果真好吃吗？

未经霜的萝卜有点儿苦，萝卜菜叶粗糙极了，“癞痢头儿子”认为“好吃得很”，是他尝到了故乡的风味。

昨天，我们摘丝瓜，老伴笑眯眯的，站在瓜棚下，举起两条大丝瓜，要我给他拍照，作为收成纪念。

这两条丝瓜，肥而青，真舍不得刨掉太多皮，小心翼翼的炒熟，一小片、一小片的吃，饭后，瓜的清甜，一直留在嘴里，很久、很久……

这么好的瓜，应该大家尝，明年，我将多下瓜种，结很多瓜，给每个愣小子寄一篮，让他们连同感情一同吞下，也许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