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德：她用獨特的抽像批判「二手生活」

安．蘭德（AynRand，1905-1982）是美國著名的小說家和哲學家。1998年，藍登書屋讀者投票評選「20世紀100佳英文小說」，結果她的《阿特拉斯聳聳肩》（AtlasShrugged）名列榜首，她還有三部小說在前10名之中。這本小說，蘭德寫了14年，非常厚，有1168頁。有人形容「放在鐵軌上可以讓火車出軌」。藍登書屋的編輯建議她刪去部分內容，安．蘭德回答說：「你會刪減《聖經》嗎？」結果小說一字不改出版。但是，出版之後，評論界惡評如潮。

蘭德出生於蘇聯，21歲的時候來到紐約，當即驚嘆於物質文明的富足和偉大，從此開始成為美國精神的鬥士。她寫下大量的專欄文章，以美國傳統精神為指歸，把「個人主義」無限放大，成為美國精神最重要的普及者。

《源泉》的開頭是這樣的：

霍華德．洛克放聲大笑。

他全身赤裸地站在高崖邊上，臨淵俯視腳下極深處靜臥著的湖……他倚天而立，身材修長，全身肌肉強健有力，面部棱角分明。他紋絲不動地站著，雙手垂在兩側，掌心向外，神情肅穆……他嘲笑今天早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嘲笑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開頭拉開了安．蘭德嘲笑整個世界的序幕。在《「二手貨」的本質》一節中，蘭德借洛克和朋友吉爾的談話說出了如下的思想：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弄不懂這些人。他們沒有自我。他們生活在他人之中。他們的生活整個就是「二手」的……

安．蘭德的整個小說理念不是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塑造，而是若干顛覆歷史和主流話語的精彩片段。他在《源泉》25週年再版前言中所言：「《源泉》一書25年來連續再版，很多人詢問我對此有何感受。除了藏在心底的滿足感之外，還能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呢？關於這一點，維克多．雨果的一句話最能表達我對於自己作品的態度：『假如一個作家只是為他自己的時代而寫作，那我就得折斷我的筆，放棄寫作嘍。』」所謂「二手貨」指的就是缺乏原創力、沒有自我，只會模仿他人，在精神上依附於他人的人。正是由於社會中大量「二手貨」的存在，才導致了人類社會整體上原創力的低下和創造性的缺失。在半個多世紀以前，蘭德提出此議，正是為了鞭策年輕一代避免淪為「二手貨」。

長篇小說《源泉》出版於1943年。其主題為：個人主義對抗集體主義，並非在政治意義上，而是在人的靈魂深處；心理動機和根本前提決定了一個人是個人主義者還是集體主義者。小說描述了建筑師和革新家霍華德．洛克的事業進程，他力破陳規，認識到世上沒有權威，能仰賴的只有他自己的獨立判斷，為了其創造性工作的完整與各種社會反對力量奮戰——並最終勝利。

安．蘭德後來說：「對於所有發現了《源泉》，並且就進一步擴展它的思想向我提出許多問題的讀者們，我想說，我是在《阿特拉斯聳聳肩》中對這些問題做出回答，《源泉》只是《阿特拉斯聳聳肩》的序曲而已。」正是《源泉》和《阿特拉斯聳聳肩》這兩部書，影響了一代美國青年人的觀念，而且成為超級暢銷書。長篇小說《阿特拉斯聳聳肩》的主題是：在人類的生存中思想的作用——及其必然的結果，對一種全新道德哲學的證明：理性的利己主義的道德性。小說展示了如果人類的思想開始罷工——如果每一行業具有創造能力的人都停止工作，消失不見——世界將會是怎樣的圖景。在《阿特拉斯聳聳肩》中，安．蘭德一如既往地繼承了《源泉》中的理念先行的獨特手法，論述了「金錢的意義」、「工業家的犧牲」、「資本主義的道德意義」、「性之意義」、「從各盡所能到各取所需」、「被公費醫療制度遺忘的人」、「一位藝術家的本性」等重要命題，以及關於客觀主義哲學的內容。安．蘭德說：「有人曾經問我，在過去這25年裡，我可曾有過什麼變化？沒有，我還是我，只不過是比原來更像我了。」正是通過這個獨特的「我」，安．蘭德提出了對許多重大問題的懷疑和批判：

「如果你看到阿特拉斯，那位用自己的肩膀扛起這個世界的巨人，如果你眼睜睜地看著他站在那兒，鮮血流下他的胸膛，他的膝蓋在被壓彎，他的胳膊在顫抖但仍然竭盡全力以他最後的力氣將這個世界扛起，他越是拚命支撐，這個世界就越是沈重地壓迫他的肩膀——你會告訴他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他該……怎麼做？你會告訴他該怎麼做？」

「聳聳肩。」

在安．蘭德的小說中，幾乎每一個人物的每一句話都是格言和深刻的思想，而且內容圍繞著理性、個人主義與資本主義，以及對一些陳腐觀念的質疑和批判。她創造了一個非常獨特的藝術世界，而這一切的來源和她作為一個猶太人所受的文化滋養是完全分不開的。安．蘭德後來說：「如果創造性的小說寫作是一個將抽像轉化為具體的過程，那麼這種寫作就有三種可能的等級：通過舊的小說手法轉化成一個舊的、老套的抽像主題——這是最常見的垃圾；通過新的、獨特的虛構手法轉化成舊的抽像主題——這是大部分的優秀文學；創造全新的、獨特的抽像，並通過新的獨特的手法轉化它。就我所知，這才是我——我的小說寫作。如果這是錯誤的自負，請上帝寬恕我吧！」

作為一個小說家和思想家，安．蘭德正是以她的理念和思想，塑造了自己的理想人生。也許某些觀念過於偏激，但構成安．蘭德真正的自我。這就是她的小說具有如此恆久的魅力所在——它不僅是對青春激情的認可，同時歌頌了人類的光榮與夢想，批判了束縛人的多重枷鎖，顯示了人類創造能力的可能性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