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纪广洋
惊心动魄，武汉市第三医院烧伤科为来自河南的年仅5岁的患者亮亮做了一次特殊的植皮手术。特殊之一是，亮亮是个稀有血型，不仅他父母的血型与他无法配型，找遍了整个武汉的血库也没能配型成功，手术是在无法供血的情况下进行的；特殊之二是，为挽救孩子的生命以及他的命根，父亲李传忠把大部分头皮都贡献了出来，移植到患儿的阴茎、睾丸和大腿部位，成为烧伤治疗史上异常罕见的病例。
尤其是，李传忠带着儿子跨省求医，因稀有血型和无钱救治倍受磨难，准备放弃治疗时却受到爱心市民的真情捐助，接着又用他自己的头皮为儿子命根植皮的逸闻轶事，演绎出令人感动的传奇故事。
１、苦难家庭再添灾祸，炉火烧伤幼子的命根
今年39岁的李传忠，是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文珠乡人，1990年他与邻村的赵炳英结婚，婚后的第二年，妻子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为家人平添不少天伦之乐。可是，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他们发现，这个长相特别英俊的孩子，智力却存在着不小的问题——眼看到了上学的年龄，智力却依然停留在两三岁的光景。后来，经过医院和计生部门的鉴定，准许他们生二胎。2001年5月，赵炳英又生下一个胖小子，起名亮亮。亮亮从小就活泼灵动、聪明过人，深得夫妻二人的喜爱，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亮亮的身上。谁知，就在亮亮刚刚5岁的时候，一场意外火灾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而且，烧伤最严重的部位居然是他的命根……这对一个未成年男孩来说，医治不好的话，将意味着什么？
这天是星期六，已经在河南省新县某幼儿园上学前班的亮亮这天不上学，起床也很晚。爸爸妈妈一大早就起来磨豆腐、给孩子做早饭，天不亮就冒着严寒到市场上卖豆腐。按以往的惯例，每逢星期天，两个孩子都很晚才醒来，起床后把大人做好的饭菜在蜂窝煤火炉上温了吃。这天上午9点左右，亮亮率先起床了，他看哥哥还在呼呼睡大觉，就没叫醒他，也没急着温饭，想等哥哥起床后一起吃。正值深冬季节，租赁的房屋，破旧的窗户和门密封的都不是很好，蜂窝煤炉子一直生着火，房屋里还是寒气逼人。形只影单的亮亮，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又冷又饿。
他多想叫醒哥哥，一起吃饭啊，又怕哥哥被惊醒之后唬他。无所适从的亮亮，在房间里扒扒这里、挠挠那里，肚里越来越饿，身上越来越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万般无奈的他，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课本，强打精神看起来。一是复习刚学的功课，二是排解孤独和寒冷。
上午10时许，坐下来看书的亮亮感到更饿更冷了，甚至冻得有些发抖，这时，他想起了墙角处的火炉。于是，他把小凳子搬到火炉跟前，一边烤手一边接着念书。不一会儿，他的小手就烤的暖乎乎的了，他体会到了炉火的好处。可是，他的身上依然很冷，下肢基本上都凉透了，脚趾冻得又痒又疼。蜂窝煤炉子的温度有限，而且光是上边热，下半部分还都是凉的。他多想烤烤下肢、烤烤脚啊，可是，由于自己的个子比炉体高不哪去，怎么努力也烤不住下肢和脚趾。也许是冻急了，他急中生智，特别费劲地搬过来一把足有半米高的椅子，椅背朝外地放在炉子跟前，然后踩着那个小凳子爬到椅子上面。这下他得劲儿烤了，不大一会儿就把下肢和脚趾都烤暖和了，他感到由衷的喜悦，甚至有些自鸣得意。他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的，烤来烤去的很高兴，可他还是不满足，他又想起来背后还没烤，屁股也没烤。于是，他又颤巍巍地在椅子上面转过身去，把自己的身体尽量往后仰，以便能烤到臀部和背部。折腾了一阵之后，他还是不遂心，又慢慢的蹲下来，试图把屁股靠向炉膛的正上方。就在他光顾着烤屁股，双脚渐渐挪到椅子的边沿部位时，也许是由于椅子的某条腿没能够触及不平整的地面，椅子猛然一晃，他身体失重，一屁股跌坐在炉子的炉膛上方。炙热的炉火以及早已被烧得红彤彤的金属片马上把他臀部的棉裤烤着了，他哇哇哭叫着滚落到地面上。离开了炉子，却并没有逃脱挨烧的厄运，他的棉裤越烧越旺，已由外层烧到内层，原本白花花的棉絮，突然变成了猩红的火球，如影随形地、近距离地灼伤着他臀部、大腿根部的肌肉。更不幸的是，一并被无情烈火灼伤着的，还有他的小鸡鸡和睾丸。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再后来，他的棉袄下襟也被引着了，接着，袖口也被引着了，火势在棉裤和棉袄之间、在棉絮和棉絮之间迅速蔓延……
蒙头大睡的哥哥终于被他的哭声惊醒，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也闻声赶来……火终于被熄灭，他那被烧得七窟八孔不成样子的棉裤棉袄也一一被脱下来。
当李传忠和赵炳英被邻居们从街上叫回家时，亮亮已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夫妻二人赶紧把他送进了新县人民医院。经诊断，亮亮的烧伤面积达22%，且大多是深度烧伤，更为严重的是，他的小鸡鸡和阴囊也被烧得皮开肉绽、目不忍睹。由于病情特别严重，烧伤部位又很特殊，县医院的医生紧急处理和包扎之后，建议他们赶紧去武汉市第三医院，那里的烧伤科全国闻名。
２、悲情父母几多磨难，放弃治疗时心有多痛
李传忠夫妇赶紧筹集了１万余元，带着孩子急匆匆地赶往武昌。他们于当天晚上9时赶到了武汉市第三医院，烧伤科的医护人员当即对亮亮进行了紧急抢救和特殊护理。
武汉市第三医院历史悠久，前身是1875年由美国基督教圣公会创办的“同仁医院”。该院烧伤科是集医疗、科研和教学于一体的知名烧伤中心，是湖北省及武汉市重点学科。其全国首创的“喷洒法皮粒播植术”等特异疗法为大面积烧伤治疗提供了简便有效的新方法。可是，面对亮亮的稀有血型和特殊部位，专家们也不免愁上眉梢。更令院方感到棘手的是，李传忠夫妇带来的医疗费根本不够，要想全面手术，资金上还有很大的缺口。
为了省下钱来给孩子看病，李传忠夫妇没少作难，他俩每天啃馒头喝白开水充饥，这还不算，为了节省住宿费，在亮亮刚入院住在急救室的那几天，夫妻俩就黑夜白昼地双双守在急救室门外的过道里，一是守护孩子，二是不舍得到附近的旅社订个房间，哪怕是临时休息一下。在亮亮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夫妻俩又轮番守在病房内外，一来照看孩子，二来在病房里取取暖，还可以趴在孩子的病床边囫囵一觉。病房有规定，只允许一个病人家属守在病房里。而病房里有暖气，谁在过道里冻的受不了了，就到病房里来暖和一会儿。夫妻二人就这么里里外外地互换着，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坚守在为孩子看病的白天和寒夜里。
住院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他们带来的钱就全部花光了。大夫告诉他，孩子还处在危险期，必须住院治疗，不然的话，孩子被烧伤的部位就有被感染的可能，引发并发症，危及生命。即使不危及生命，也会危及孩子的生殖器官，后果不堪设想。在孩子度过危险期之后，还得给孩子做植皮手术。并告诉他大约需要4万元左右。李传忠听到这个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钱数之后，差点晕过去。可他还是咬紧牙关对大夫说：“我砸锅卖铁也得把孩子的病治好！”
为了让孩子继续接受治疗，李传忠自个回到他们做生意的新县，向亲戚朋友们借钱。一看钱不好借，他把自家惟一的电器——一部二手电视机也变卖了，把自行车、手表也变卖了，带着凑集的一千余元又心急如火地返回武昌。
而在来回的路上，他为了节省几十块钱，分别跑到公路边的两个私营的配货站，特别卖力地为人家免费装卸货物，为的是让人家捎他一段路。
那么，李传忠一家又是如何到新县的呢？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亮亮。当夫妻二人发现他们的大孩子有智障时，才决定要的亮亮。亮亮出生后，又特别的聪明伶俐、惹人喜爱，夫妻俩一边辛勤种地一边在农闲季节起早贪黑地做豆腐，含辛茹苦、任劳任怨，都是为了亮亮，他们决心要把亮亮培养成才，将来要让他上最好的大学。前几年，李传忠的父母和岳父母就都过世了，在老家也没人看孩子。为了让亮亮有个好的学习环境，2004年春天，亮亮眼看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他们离别相对落后的乡村，投奔亲戚来到离家100多里路的新县县城。继续他们的老本行，做豆腐。为的就是能够把亮亮送进城里的幼儿园，接受良好的早期教育。
说来亮亮也争气，在幼儿园里，他各方面的表现都很出色，热爱集体、团结同学，喜欢画画和小制作，各科成绩都很优秀，是班级里有名的小才子、小能人。
谁知，就在他刚上学前班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灾祸。父母能不为他揪心吗？
李传忠带着仅有的一千来块钱再次回到武昌，为亮亮交上继续治疗的押金。当他风尘仆仆地忽然回到儿子身边时，亮亮正醒着，他看爸爸回来了，眨巴着一双迷濛的大眼睛，小声说：“爸爸，这事都是因为我不乖造成的，我知道咱家里没钱……再说了，我只是烧伤了皮肉，不会有什么事的，真弄不着钱，咱就回家，我自己也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里，李传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两行热泪簌簌而下，他坐到儿子床边，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说：“乖孩子，这都怪大人没照顾好你！让你遭这么大的罪，无论如何，爸爸也要把你的伤治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亮亮入院两个星期之后，李传忠再没地方筹钱了，几个医生护士为亮亮捐助的两千余元也是杯水车薪，很快花完。
1月20日，他们只得办理了出院手术，回到河南新县租赁的房屋中。
可是，刚回到新县不几天的时间，亮亮身上的烧伤又开始发炎，小鸡鸡再也尿不出尿来，他被尿憋得腹痛难忍、全身肿胀，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夫妻二人又赶紧把孩子送进县医院。县医院的大夫说，病情严重，还得去武汉治疗。为医疗费用，李传忠不得不向当地的民政部门求援，好不容易又筹集到一千元的救命钱。
1月30日，李传忠夫妇带着亮亮再次来到武汉，入住三医院烧伤科。可是，几万元的医药费和手术费，依然是横亘在医患之间的一座高山，压得李传忠喘不过气来，院方也不好处理。进入2月以来，亮亮大面积的烧伤已经化脓、发臭，疼得孩子常常哭泣不已。
万般无奈之下，李传忠只得硬着头皮回到河南光山县的老家去借钱。回到家乡后，多年不见的邻居们听说了他的难处，许多村民自发地为他捐款。村委会了解情况后，也伸出了援助之手，为他筹集了几千元的救命钱。可是，相对于首次手术就得花费2万元这一数字来说，他筹集到的资金仍是遥不可及。
为给孩子筹集医疗费，李传忠什么法子都想了，他多次偷偷的去卖血，可是，他身上有限的血液即使卖光了，又能够卖多少钱呢？他多次到大街上去讨钱，可是，许多人都认为他是骗子；他想到过出卖自己的器官，可是，这一不合法的“交易”，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够做得到的……最后，残酷的现实逼迫李传忠又不得不生出再次放弃治疗的想法，他一脸愁容地对妻子说：“不住咱先带孩子回家过年吧，年后想法筹到钱后，再回医院……”。
三院烧伤科的大夫们面对小亮亮的伤情、面对李传忠一家的困难也都非常同情、非常着急。小亮亮因为是稀有血型，烧伤以来一直找不到血液的配型，已是严重贫血，再加上他的伤口大面积的感染，身体状况已是特别的差。如果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放弃治疗、回乡过年的话，孩子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３、稀有血型患儿病危，爱心传奇破除伦理忌讳
就在李传忠一家苦于没钱治病，走投无路时。一则299字的新闻报道为孩子带来了生命的曙光。
2月13日，《武汉晚报》以“无钱治疗时机一再错过5龄童炉火烧伤生命垂危”为题对亮亮的不幸遭遇予以报道。众多武汉市民看到这一消息，得知亮亮的悲惨遭遇后，纷纷献爱心，伸出了援助之手。不几天的时间，各界群众已为亮亮捐款2万多元。有的市民还送来衣物、送来奶粉鸡蛋等补品。
新年来临之际，为给孩子治病而远离家乡的李传忠一家人，被武汉市民的爱心所包围。三院烧伤科也立马做出决定，在资金尚有一半缺口的情况下（亮亮的植皮手术以及后续的植皮修复手术，总费用在4万元左右），着手为亮亮作植皮手术。
可是，由于亮亮是稀有血型（就是一种少见或罕见的血型。这种血型不仅在ABO血型系统中存在，而且在稀有血型系统中也还存在一些更为罕见的血型。随着血型血清学的深入研究，科学家们已将所发现的稀有血型，分别建立起的稀有血型系统，如RH、MNSSU、P、KELL、KIDD、LUTHERAN、DEIGO、LEWIS、DUFFY以及其他一系列稀有血型系统。还有一种叫孟买型的稀有血型系统，在这种血型的红细胞上，没有A、B和H抗原，但在血清中却同时存在A、B和抗H三种抗体。在稀有血型系统中，除RH血型系统外，其他各血型人数在总人口中所占比例非常小。因此，它们在实际的临床上远没有ABO及RH血型系统重要，但是，就其具体来说，如用血不当，有些抗体仍可出现致命的恶果），一道医学难题又无情地摆在医务工作者的面前——找遍整个武汉市的血库都找不到与之匹配的血型，在手术过程中的供血问题就成了一道高高的门槛。
亮亮的手术也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然就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烧伤科的医疗专家们经过会诊和认真细致的研究，认定近亲皮肤移植会大大减少无供血状态下实施手术的风险，而近亲的头皮是最佳的供体部位。因为一般情况下，人的头皮占总体表总面积的3%以上，重复取皮可覆盖人体10%以上烧伤面积。头皮血运丰富，恢复迅速，允许多层次重复取皮，又由于不影响头发的生长，很少会留下明显的疤痕。因此，头皮是宝贵的供体皮源，若不是亮亮的稀有血型，可以随时供血的话，他自己的头皮也可以用来作为自身的植皮供体的。因为头皮血管密布，取皮时出血量往往很大。亮亮本来就贫血，又不能供血，这植皮的最佳供体就落在了他爸爸李传忠的头上。
听说儿子就要做手术了，而且是使用他李传忠的头皮，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欣慰。当有人提出：爸爸的头皮移植到儿子的阴茎和阴囊上，有没有伦理忌讳时，他笑着说：“儿子的生命和健康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谁知，就在医生紧锣密鼓地为亮亮的手术展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时，却查出李传忠的心脏不是太好，而心脏病患者是不适合切取头皮为他人作供体的，因为切取头皮的一系列工序及使用的药物会对供方的病情有影响。李传忠听到医生的警告后，他毫不犹豫地说：“我的身体棒的很，抓紧时间取皮吧，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一切后果由我本人负责！”
为了保证爷俩的身体健康和手术的顺利进行，烧伤科的专家们对双方的病情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制定了比较完善的治疗方案，以及意外状态下的应急预案。为避免取皮时的大量出血，采用了大容量、低浓度的AdNS头皮下注射。Ad可强力收缩局部小血管，NS可产生局部高压使局部小血管进一步被压闭，用来手术中的止血有特效。因此，在取头皮及其后的过程中仅有少量血性液体渗出，无明显出血。
烧伤手术中，尤其是植皮手术，患者的失血及输血是治疗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可是，亮亮是稀有血型，因不能为之输血，势必得保证他手术中的失血量。针对这一特出情况，医师又将脂肪抽吸注液肿胀技术应用于他的切痂、植皮等手术过程。以减少手术出血，收到良好的效果。
上午9时，为亮亮植皮修复的手术正式开始，为亮亮主刀的是武汉市三医院烧伤科的副主任医师梁江萍女士，由于预案准确、准备充分，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父亲李传忠的大部分头皮成功移植到了亮亮的阴茎、睾丸和大腿部位，成为烧伤病史上的医疗传奇，也必将成为感动世人的爱心传奇。
手术后，亮亮恢复良好。李传忠的头部尽管密匝匝地缠满了绷带，也难免疼痛和不舒服，可他的眉眼间一直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和别人无法体会的幸福。他乐呵呵地说：“江城武汉充满爱，人间充满爱，我的心里也充满爱和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