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之夜

从武汉往北，经新洲约1个多小时，就到了位于大别山腹地的名城——麻城。由于白天在车上打够了磕睡，晚上难以入眠，看看不到11点，于是拉上麻城县委的小周，一起上街去漫步散心。

    宾馆离街道很近，出门便是古楼大街。原想这山中小城必定是清夜无尘，月光如洗，一片幽静。哪知出得门来，倒令我大吃一惊。时近午夜，街上却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人群熙攘，人声鼎沸，简直比白天还要热闹。但见街道两旁家家店铺灯火通明，服装店、皮鞋店、百货店门庭若市，ok歌舞厅一家紧挨着一家。卖小吃的、摆书摊的、练地摊卖服装鞋袜的，从人行道一直摆到了街上。出租的士、摩托车、三轮车、人力车、自行车在潮水般的人群中慢慢爬行，真个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首先吸引我的是书摊。只见街右边的店铺门前，人行道边，一棵一棵的树下吊起了一串一串的电灯泡，几只板凳，几块铺板搭成的一个一个的书摊在灯火下一字儿排开，一眼望不到头。书摊前，围满了各种各样的读者和主顾。书摊上，“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古代的、现代的、时髦的、滞销的各种书籍应有尽有，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涉足其间，你仿佛置身于长沙的“黄泥街”和武汉的“武圣路”书市呢？

（正在修建的麻城段京九铁路）

    我笑着对同行的小周说：“城里的书店改了行，你这山里的书市却火爆得很呢？”小周随即向我介绍道：“麻城自古来就民风淳朴，乡民尚学，有着悠久的文化传统。特别是明清以来注重教育，学宫、书院、私塾林立。明代著名学者、思想家李贽，就曾辞官来到这里，在风光如画的龙湖边创办了著名的龙潭书院。他在这里广收弟子，著书讲学12年，完成了《焚书》、《藏书》、《续焚书》等千古名作。还有大文学家冯梦龙也曾来这里著书讲学。所以明清期间，麻城仅进士就有140余人，翰林20余人，还产生过象《复社》这样著名的文学团体，以及竟陵派代表刘侗这样的文学家呢”。  

    和那一家一家书摊相映成趣的是那一个一个的饮食摊点，一个炉子，一张桌子，就在街道左边的人行道上摆开，一张紧挨一张，一眼望不到头。每张桌上都有一个灯，远远望去，那一个一个的小灯就犹如一串一串的珍珠撒落在长河似的街道里，真疑心是到了北京王府井的夜市小吃大排档！

    挡不住扑鼻而来的炒菜香味的诱惑，我们走近一小食摊，但见货郎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已经准备好了的炒菜：有花生米、炸鱼、卤顺风、肥肠、龙虾、豆腐干、猪肝、肉糕……等等，直看得你眼花缭乱，馋涎欲滴。我们找一座位坐下，热情的老板娘立即迎了上来，我和她招呼道：“今天的生意可以吗？”“我们还刚来呢！”“那要到什么时候收工呀？”“每天天亮收场。”“有人来吃吗？”“多着呢，每天准备的东西都卖完了！”一边说着，一边在我们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碗，随即拿来一个大茶壶，每人面前筛了一碗，一阵酒香立即四溢开来。老板娘对我说道：“尝尝我们这里的老米酒吧，不醉人的！”望着这热气腾腾，清香扑鼻，没有酒糟的老米酒，我随即呷了一大口，果然不同一般，甜而不腻，醇而不醉，介乎甜酒与白酒之间，极似湘西山民自制的“水酒”。

    小周向我介绍道：“这老米酒是我们麻城的特产，许多人家都会酿造，但要数杏花村的最好”。“这杏花村位于城南官驿古道边，山明水秀，风光旖旎，因种有数千株红杏而得名，当地村民善酿各种美酒，这老米酒只是其中一种。唐武宗会昌年间，著名大诗人杜牧被贬为黄州刺史，路经此处，正逢清明，有感于不能祭祖扫墓及与家人团聚，加上春雨绵绵，正好在此时遇上美酒佳景，于是借酒浇愁，以诗抒怀，写下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千古名句。当地有民谣曰：′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村中有美酒，店中有美人。′北宋年间，大文学家苏轼的好友、以‵使剑好酒，喜蓄声伎′的陈糙，‵弃车马，毁冠服′到此隐居而终。为此，苏轼除多次往还杏花村和陈糙府氐赏景饮酒作诗外，还写下了不朽名篇《方山子传》以记叙陈糙和杏花村，并赞杏花村酒‵酸酒如韭汤，甜酒如蜜汁′。历代文人对杏花村也多有题咏，著名词人谢无逸就曾题词杏花村酒店之墙壁：‵杏花村里酒旗风，烟重重，水溶溶，野渡舟横，杨柳绿荫浓′……”至今脍炙人口。相传乾隆皇帝也至此一游，并御书‵杏花古刹′巨匾于村中古庙。”

    听了这些优美动人的传说和故事，真没想到这老米酒还有如此悠久浓厚的历史和文化意蕴。不善饮的我不由得也学起了古代先贤，端起碗来连喝了好几大碗，只觉得口角流香，有点飘飘然，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了。

    欣赏了美酒和小吃，我们雇了辆“麻木的士”去兜风。拐过百货大楼，便见街道骤然开阔，高大而又漂亮的护栏将马路分为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十字路口，红绿灯频频闪现，俨然如大都市般。高楼大厦一幢紧挨一幢，九层高的棉纺大楼矗立其中也不觉得显眼。

    走完棉纺大街，弯过巨大的花坛转盘，一条更加宽阔的大道呈现在眼前，这便是麻城最著名，也最为麻城人自豪的将军大道。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足足可以并排行驶八辆大卡车，笔直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据说有上十里长呢！

  （麻城老城区街道）

  富有现代气派的路灯与两旁建筑的彩灯把将军大道照得通明，两边的建筑群争芳斗艳，叫人目不暇接。那雕龙描凤，一派富贵气的是台湾街；那气势轩昂，雄伟壮观的是新汽车站；那飞檐斗角模仿古建筑的是鄂东钢材批发市场；那造型别致，饰满彩灯的是正在举行90周年校庆的麻城一中的大门……。“黄冈的稻谷麻城的屋”，麻城人一向心灵手巧会造房子，只可惜在夜间不能一一细细流涟，难怪许多北京的老同志来到这里，都说犹如到了长安街呢？

    小周告诉我，顺着将军大道一直往南，是黄金桥省级开发区，那里的房子建得比这里还漂亮。再往前，就是建设中的麻城火车站，这里是京九铁路和京广铁路连线的交点，也是京九线上有数的一级站和大货站之一。那雄伟高大的车站和密如蛛网的铁轨以及周围的建筑群团，更使你不敢相信这就是大别山中的麻城！在我的记忆里，麻城过去是一个“抽上一根烟，县城转三圈”的小城，如今，不要说是一根烟，就是一盒烟也转不过来了。可惜夜已深，这些只有留待明天白天再去欣赏了，我只得叫司机回转。麻城，正向着中等城市迈进。

    行驶在将军大道上，我不由得想起了许多著名的麻城籍将军：王树声、陈再道、王宏坤、张才千、周希汉、王必成、李成芳以及麻城6万余名为革命献出了生命的先烈，是他们用鲜血换来了麻城的今天，先烈们地下有知，也应含笑九泉了吧！

  当！当！……远处的钟楼敲响了12下，应该是万籁俱寂，熄灯就寝的时刻了，但麻城的夜依然活跃，依然热闹非凡。汽车喇叭声、小贩叫卖声、ok歌舞厅里的歌声、饮食摊点的炒菜声……这些，汇成了一首喧闹的夜之歌。

（建设中的麻城火车站）

    我问司机：“麻城的夜晚为什么如此热闹？”司机回答说：“早先晚上也是黑灯瞎火的，改革开放后，人们的荷包鼓起来了，山里人也开始讲究‵玩味′了，一天劳累之余，逛街，看电影，跳舞，消夜，便成了时尚，不光城里人如此，四郊八野的农民也常进城来呢！”听了司机的回答，透过这喧闹的夜市，我感觉到了昔日贫困的山乡正在发生着的巨大的变化，也感觉到了麻城人民摆脱贫困，走向小康的急速的脚步声。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随着京九铁路的贯通，随着火车汽笛的呼唤，麻城，这颗大别山中的明珠将更加璀灿夺目，更加大放异彩！

    1995.10.15.

资江报告（17）    第5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