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和《论语》

□老末

台湾时报出版公司出品的《中国历代经典宝库》第一本是《论语》，编著者称之为中国人的圣书。

读这本书时，我顺便读了钱穆先生的《孔子传》，又重读了一遍李零的《丧家狗——我读<论语>》。

我从去年开始喜欢《论语》，是一件完全顺其自然的事情。2007年，我在新浪网站上看到李零的《丧家狗——我读<论语>》被列为年度十大好书，便网购了一本。当时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就此搁浅。大概二年后我买了南怀瑾的《论语别裁》，刚开始读得津津有味，读到一半多的时候觉得有些倦怠。有一个读书的朋友告诉我说南怀瑾的这本书前半部分还不错，后半部分写得不好。我就顺水推舟终止了阅读，重新拿起李零版本。想不到一口气读下来不可遏制，便如乘着桴子顺流而下那般顺畅舒适。因为李零我喜欢上了《论语》，这是真事。

在读完李零版之后，我重新拿起南怀瑾版，想做一个比较阅读，结果是顺利完成。此后我又买了多个版本的《论语》，真是一发不可收拾。李零的解读释放了孔子圈定的最复杂的两个概念：君子和仁。这两个重量级的词语也是许多人对孔子产生厌烦和抵制情绪的两大概念。现在李零说，君子就是有道德学问，却不一定有身份地位的人，仁就是拿人当人。首先是拿自己当人，其次是拿别人当人。经他的注释，孔夫子的两大精神柱子即浅显易懂，又适合我们当下一些生存状态，也就像有人说过的，孔子走下了圣坛，走入了我们的生活，并且结合他自己的人生经历，说了一些浅显易懂的生活哲理。这样的话就有人情味了。

孔子当然不仅仅属于《论语》，但《论语》几乎代表了孔子。我对孔子的熟悉大都是从《论语》来的。而大部分人厌烦孔子大概也是从《论语》开始的，我们烦透了老师让我们背诵那些自以为很高明的“夫子之言”。大概是这种抵制情绪，让我最初更钟情于子路。

读《论语》，常常为子路被孔子“虐待”而心有不平之气，孔子对子路似乎特别不厚道。只要是子路说的，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否定。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其实他对子路是一片良苦用心，就像一位父亲对儿子那般的耐心调教，希望子路能改掉鲁莽好勇的毛病。他曾担心：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大概是这份担忧一直让他严厉地对待子路。而他的话也是一语成谶。

孔子最喜欢的学生一是好学，二是敏于行而讷于言。他唯一肯承认自己的一大优点，便是学而不厌。他对自己的描述是：“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他又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所以他对那些不努力而轻言放弃的学生就是直接批评（冉求曰：非不说（悦）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汝画。”）。孔子的得意门生当然非颜回莫属。颜回不仅不爱说话，而且是孔子唯一承认好学的学生。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偏偏子路是个大嘴巴，他不但喜欢管闲事，还不懂得看颜色。孔子去见南子，他偏要追问。害得孔子只能对天发誓，否认自己向南子套近乎，走后门；孔子两次想出仕，都是子路出面反对阻止；孔子反对他推荐子羔为费宰，他还顶嘴反驳孔子的道理。孔子气得只能回应一句：是故恶夫佞者，便是说他讨厌油嘴滑舌的人。其实孔子和子路只差9岁，他俩更像一对诤友。

读《论语》，读孔子与子路的斗嘴，觉得孔子很可爱；读孔子悟出来的人生哲理，觉得孔子很亲切。他就是一个可爱兼具智慧的教书匠。所以不要过早把《论语》进入课本，许多人讲的道理，你若只是停留在文字上面觉得有道理，也只能是过眼云烟。若是你有了“千帆过尽皆不是”的人生经历之后，那种心有戚戚焉的共鸣，才能激发起你内心的向往，就像颜回感叹的：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偶尔在电影《闵子骞》里看到“孔子”，完全是一副老夫子的样子，闵子骞是孔子的第一批学生，那时候孔子大概也就30岁左右。而电影里孔子的那副样子，唯一能让人想起的就是踱着方步，晃着脑袋，在那里之乎者也地死背古书的老古董。李零说：孔子很孤独。也不知道是谁毁了孔子，让他老人家如此孤独。

而事实是：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分子，总想着“学而优则仕”，但在现实社会中处处碰壁之后，他开始从事教学工作，并且不断地追求一种自我完善的境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