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森家族”
█ █ 在阅读这本小说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曼森家族”。
█ █ “曼森家族”是20世纪美国最著名的异教组织，其领袖查尔斯·曼森被《滚石》杂志称为“活着的最危险的人”。“曼森家族”成员都是曼森的追随者和仰慕者，成员多数为年轻富有的中产女孩。曼森与他们居住在一起，打着爱与自由的幌子，用音乐和药物控制他们，男的贩毒、女的卖淫，以此来供养他。1969年，他指使成员们制造了震惊世界的“曼森杀人事件”。
█ █ 本书就以“曼森家族”为原型。那些陪伴在农场公社领袖拉塞尔周围的女孩们，成为了主角，她们脆弱、堕落而又渴望归属。艾玛·克莱因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这群女孩，她们微妙的心理境况和糟糕的社会遭遇，真实而又残忍。文中的“我”，一个十四岁女孩伊薇，在这种背景下经历了一段特别的“少女时代”。这是一本“危险”的书，书里的女孩们可能在我们传统观念里都是“坏女孩”，但是“好”与“坏”哪有明确的界限呢？
“不管得到什么回应，你都得顺从”
█ █ 我遇到一对小情侣，女孩子只有十五六岁，但是显然他们已经偷尝禁果。我已经忘了少女们身上的那种愚稚：她们脸上闪现着对爱的渴望，赤裸的让我感到尴尬。男孩认出了曾经的我，十四岁时的我。
█ █ 那是六十年代最后的一段日子，十四岁的我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细细打扮是为了激发别人的爱意。把领口拉低，进入公众场合，会一脸哀愁，凝视的眼眸里露出深沉、希冀的情思，以备任何人投来一瞥。
█ █ 我在公园里第一次遇到苏珊。她们的欢闹对于我的孤独是一种责备。她们都在笑，既风骚又肆无忌惮，她们肮脏而性感，不屑世俗却处处吸引世俗的目光。
█ █ 我跟闺蜜康妮一起偷偷抽从彼得那里弄来的大麻，窥探神秘的性，然后看着她被“男性朋友”彼得放弃。在那个年纪，有太多欲望不过是任性之举。我们竭尽全力，要把男孩们粗糙、令人失望的棱角磨掉，变成我们心中理想情人的形状。
█ █ 康妮被人摸了腰，她骂了几句却又并未真正生气。这就是身为女孩会有的事：不管得到什么回应，你都得顺从。你要是发火，你就是个疯子；你要是不做反应，那你就是个婊子。你能做的只有：在被他们逼进的角落里摆出笑脸，让自己参与到玩笑中，即使玩笑的靶子总是你。
█ █ 我的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围着父亲转，我也一样，而他总是斜着眼睛瞧我们。父亲给母亲的吻形式化得让人尴尬，所以他们必然会离婚。
█ █ 那时候我把结婚想象得太简单，一厢情愿。在那个时刻，有一个人承诺要照顾你，承诺在你悲伤、在你累了、在你讨厌吃一股冰箱味儿的食物的时候，他都会看在眼里，他还承诺你们在生活中将并肩而行。
█ █ 第二次遇到苏珊，是在一家商店，她是这家店的惯偷，老板把她轰了出来。我说我去偷卫生纸给她，然而我是不可能偷东西的，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偷东西。我渴望拉近与她的关系。于是我还是习惯性地去了收银台结了账，骗苏珊说这是我偷的。
█ █ “人们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知道吗？我遇见你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苏珊说，“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你走过的路，都被你记在心里。”
“1969小姐，独属于我们的”
█ █ 我住在这个镇上的富人区。在见过母亲第N任男朋友后，我跟着苏珊她们坐着巴士来到农场公社——一个破烂肮脏的地方。
█ █ 她们提起公社的领袖拉塞尔，都是一副欢喜的模样。这里的女孩们都崇拜他，迷恋他，都属于他。他极富魅力，宣扬着“爱与分享”。我明白她们都与他睡过，彼此心知肚明却又没有互相妒忌。
█ █ 唐娜说：“一颗心不应该把任何东西据为己有，那不是爱该有的样子。”
█ █ 然而事实上，我第一次见到拉塞尔，他看着似乎跟我母亲一样大，穿着肮脏的牛仔裤和鹿皮衬衣，光着脚。公社农场夜夜篝火旺盛，女孩男孩们都沉醉其中。我像一只莽撞且脆弱的羔羊，一头扎进了未知的世界。
█ █ 然后我经历了与拉塞尔的一夜，如命中注定，如一场非凡大戏的主角。他对我说：“你体内有某种东西，某种真正悲伤的东西，而我们都能让彼此开心。”但拉塞尔把我放进的是一系列的例行测试，他对我做的事情和对那些女孩做的是同样的。
█ █ 淫丽肮脏的黑发女孩苏珊，我被她吸引着走进了农场公社，献祭给了拉塞尔。我坐在她面前，她的双腿环绕着我，我试着去适应这种贴近、这种突然的坦诚的亲密。我的父母不是感情外露的人，所以我感到惊讶——原来有人可以随时触摸你，他们的手给出礼物随意得就像给出一片口香糖。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恩赐。
█ █ “1969小姐，”苏珊这样称呼我，“独属于我们的。”
“一个女孩，提供已知价值”
█ █ 苏珊很少讲起自己的家庭，我也没问。苏珊和我，在另一种饥饿上，有共同点。有些时候我是多么想要被抚摸，那种渴望擦伤了我。我在苏珊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每当拉塞尔靠近，她就跟野兽嗅到了食物一样。
█ █ 我在农场有很多杂活儿要干，我带着因害怕而生的狂热投身其中。我不想给他们任何赶走我的理由。劳作是另一种表达爱的方式，是献出自我。
█ █ 拉塞尔就是有这种能力，碰上什么人就变成什么样的形状。他能在瞬间变成一切：那个把手指探入我身体的男人，对苏珊有时粗暴有时温柔的男人，对他的小孩耐心耳语的男人。
█ █ 我对拉塞尔没有爱情，这是真的：其他女孩围着拉塞尔转，像关注天气变化一样追踪他的去向和心情，但他在我心里总是与我保有一定距离。
█ █ 我有时也会思考：像苏珊这样的女孩子，跟着拉塞尔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她们的家在哪里？如果她们的家给了她们需要的，那她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日复一日，在农场里消磨无尽的时光？其实在农场的生活是十分空虚的，对拉塞尔的完全信任，已经让他们丧失了自我。
█ █ 在农场待久了，我变得邋里邋遢。我很多衣服都过渡为农场财产，我穿得像苏珊一样，从那堆公共衣物里挑出一件脏兮兮的套在身上，衣服的杂乱宣示了对外面更大的世界的敌对。但我还是偶尔会回家，也极力避免被母亲看到。
█ █ 米奇带来大家需要的物资，或者一些迷幻药，我们拿它当早餐喝。我和苏珊去了米奇的家，他分给了我们可卡因。在经历与苏珊和米奇的巫山云雨后，早上醒来我看到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心中沸腾起那么无助的难堪，几乎要哭出来。
█ █ 回到农庄后，女孩们讨论起米奇的房子。我明白了，她们都去过那儿。我扮演了某个部分的角色：一个女孩，提供已知价值。米奇答应帮拉塞尔做唱片，以我们为代价。
1969
█ █ 我被送到父亲那里了，我很想苏珊。我的脸上维持着一个精神病人的平静，害怕也许有人在看我，警惕自己出现任何软弱的迹象。农场的存在证明了我可以过另一种罕见的生活，可以从琐碎的人性弱点中脱身而出，进入更广阔的世界里。
█ █ 我的心一天天靠近农场，然而末日正在降临——那桩唱片交易不会发生了，这是拉塞尔不能接受的事情。米奇告诉拉塞尔，他爱莫能助，他没办法强迫唱片公司改变主意。
█ █ 然而拉塞尔是不相信米奇的。他觉得全世界都是令人恶心的，而米奇是这种恶心就近的宿主。拉塞尔暴怒，他把这一切全都怪到米奇头上。
█ █ 我从父亲那里偷跑了出来，搭了大学生汤姆的便车回到了农场。汤姆不习惯这里粗鲁的女孩们，惊慌地想带我离开这里：“这里就是个垃圾堆，你看不出来吗？”我让他走了，我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 █ 拉塞尔指挥着他的女孩们去报复米奇。苏珊她们是他的灵兽，被他放出。苏珊没有别的，她将整个生命都献给了拉塞尔，他可以随意翻转，估摸分量，玩弄于股掌之中。苏珊和其他的女孩们已没有能力做出确定的判断，她们的“自我”肌肉没有锻炼，变得松弛而无力。长久以来，她们的世界里不再有以任何真实方式存在的对与错。
█ █ 我们一起出来了，他们把我丢在路边后直接去了米奇家。然而米奇并不在里面，他去了洛杉矶。但他们没有回头，他们做了拉塞尔要他们做的事情：做个大场面，做点儿每个人都会听说的事。于是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掉房子里的四个人，包括一个小男孩。
█ █ 这场杀人事件背后的逻辑太过隐晦，难以揭示，涉及太多的层面，有太多的错误线索。警察所掌握的一切就是几具尸体，散乱的死亡场景就像毫无次序的笔记卡片。
█ █ 但终究他们还是被抓获了。媒体将他们打造成了“神话”。唐娜是不吸引人的那一个，迟钝、粗野，常常被描绘成一个可怜的怪人，她的脸上有饥饿的凶蛮；海伦，以前是营火女孩，皮肤晒得黝黑，扎着双马尾，长得漂亮，她成了供人迷恋的偶像、撩人的女杀手。
█ █ 而苏珊的名声最坏，堕落、邪恶，她拥有隐秘的美，看起来野性、瘦瘠，好像她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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