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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茅台是祖宗的泪水

上卷 第六十三回 第十九节:

【原文】

闲言少述,且说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命女先儿击鼓.平儿采了一枝芍药,大家约二十来人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宝玉便说:“你两个上去,让我送。”慌的佩凤说:“罢了,别替我们闹乱子,倒是叫`野驴子'来送送使得。”宝玉忙笑说:“好姐姐们,别顽了,没的叫人跟着你们学着骂他。”偕鸳又说:“笑软了,怎么打呢.掉下来栽出你的黄子来。”佩凤便赶着他打. 

【端木持易见解】

“榆荫堂”三个字,非常有深意。山西寿阳有个大学问家,叫祁寯(jùn)藻,曾经做过四朝文臣,三代帝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自己教皇帝,可家族中的弟子,谁来教呢?他就聘请了一个人,叫许莲西。大约他是很欣赏和赞美这个许莲西的,所以,曾经送给他一块自己亲笔书写的牌匾,就是“榆荫堂”三个字,同时还送了一幅对联,曰:“随遇每生欣朗日,和风入怀抱;静观殊自得崇兰,修竹有情文”。“榆荫堂”表面是处于大榆树树荫下的意思,实际“榆荫”暗指“余荫”,比喻前辈惠及子孙的恩泽,希望子孙要继承和发扬前辈的优良的品质。故教学之地,用“榆荫堂”三个字,非常贴切。三个字,一块木质的匾额,却蕴含着深邃的道德教育理念。现在挂牌子称“育婴堂”,简直是不忍卒读了。

榆荫堂与红香圃对应,红香圃是观花所用,所以是一个小敞厅,为了看花方便,周围不能植树,所以夏天会比较热。榆荫堂,顾名思义,就是一面开口,周边有大树,会比较凉快。在这里比较安静凉快,人就容易静心读书。但你看,“当下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还有谁记得榆荫堂的意义呢?谁还管他的初衷呢?人们只图他的阴凉,守着祖宗的基业,拿着“甄家两个女人”送来的东西,谁还去感恩先辈的不易,谁还会去继承和发扬前辈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优良品格呢?

所以,榆荫堂里这些欢闹,就成了极大的讽刺。大家看红楼梦,如果不晓得榆荫堂这一特定地点儿,而只看到欢乐,看不到前辈曾经受过的血泪和耻辱,那就看不到这种讽刺,看不到这种历史的悲剧。

 “秋千”,繁体古字为“鞦韆 ”(qiūqiān)。古代人攀爬、采摘、跳跃,都要抓着东西晃动摇摆,为了锻炼人们的这种轻巧的能力,古代人用藤、绳做牵引工具,拴在高处;用动物皮革做成的脚踩或者屁股坐的垫子,秋千的样子就出来了。最早不叫秋千,而叫鞅跹(yàng xiān), 鞅,指去了毛的兽皮;跹,飘逸飞舞貌。你看,这就是直接表述秋千的物质构成和形态状貌。

鞅跹这种游戏,是清明到端午这段时间玩的,也就是春夏之交,最适合这种游戏。一方面是气候比较暖和,适合人体户外运动;另一方,荡秋除了可以让人身体轻盈有力之外,由于摆动过程,风吹着皮肤,会很舒服,可以燥湿;人又因为运动出汗,体内湿气浊气也会排出,所以,古人认为荡秋千,可以“摆疥”,即祛除春夏之交的皮肤病。人浑身清爽了,自然很开心,所以,对人体的心理,有很大帮扶作用,所以古代叫荡秋千为:“释闺闷”,对足不出户的妇女来说,可以使深闺妇女能够得到消遣和放松。最重要的是,古代打仗,也是要爬山登高跳跃,练兵的最适合运动之一,就是荡秋千,话说当年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带兵打败山戎后,看到这个游戏非常适合练兵,于是就在国内推广普及开来。

总之,荡秋千,最早是为了生产劳动,强身健体,战争训练而产生、而设计的,这些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儿。这是它存在和创立的初衷。

秋千是春天的运动,怎么和秋关联起来的呢?

一种说法是:对个人,它可以延年益寿,对国家,它可以保千秋万代,所以,人们叫它千秋,但为了避讳,改为秋千。

第二种说法是,秋千,即揪着皮绳而迁移,所以叫揪迁,老百姓简称为秋千。

第三种说法,是因为人们认为,春天作此运动,秋天就不生病,即打走秋天可能存在的瘟疫,所以叫打秋。俗谚曰:“悠一悠,不长秋”, 意思就是春天打了秋千,秋天不招瘟疫。

第四种说法,秋千,是“悠千”的谐音,即悠悠于秋千之上进行运动的意思。

第五种说法是,秋天是打猎的季节,打秋,也有打击敌人,如同秋猎一般,打败疾病和敌人,都是一样保卫自己。所以,打秋,就是打击敌人。

你们看,总体而言,以上几种说法,大约“揪迁”,“悠千”,是事实描述;“千秋”、“打秋”是价值描述。

秋千的运动,以自己运动为主,即自己用力躬身、屈腿、下蹲、直起、挺身、扩胸一系列连续动作的总称,这是打秋千的最基本的动作;若自己“驱动”不起来,要靠别人执绳荡起,则名为“送”。两个人,三个人都可以玩耍,甚至更多,都可以。反正要么是靠自己驱,要么是靠别人送。

“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宝玉却要亲自来送,他真是孩童之心啊!为什么呢?因为这两个女子,是贾珍的小妾,所以是宝玉的小嫂子。男女授受不亲且不说,更何况小叔子送嫂子,这太容易让人说闲话了。所以这二人,就说让芳官来送送便罢了。

佩凤偕鸳这二人,是“青年姣憨女子,不常过来的,今既入了这园,再遇见湘云,香菱,芳蕊一干女子,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二语不错,只见他们说笑不了,也不管尤氏在那里,只凭丫鬟们去伏侍,且同众人一一的游顽”,你看,很是自然。“这里众人且出来散一散.佩凤偕鸳两个去打秋千顽耍”,也不管其他人如何。说起话来,你看,野驴子,黄子这些脏话,也毫不避讳。

为何这些女子敢于如此放浪形骸?任意自然呢?

因为一时“探春和李纨尤氏”都出去了,这里剩下的人,“湘云,香菱,芳蕊一干女子”,都是女中豪杰,都是豪迈性情中人,粗俗却自由,自然别有一番风流!

汉代宫廷,已经把荡秋千当做祝寿活动了,唐代宫廷把荡秋千称为“半仙戏”,也有人称它为“飞天”,因为越到后来,荡秋千越来越娱乐化了。你看,大观园里,一时是不是都是飞天的半仙呢?

谁还记得,秋千,原来是生产活动?谁还记得秋千原是进行军事训练的工具?谁还记得,打秋,有打击敌人如同秋猎一般?

大家都笑啊,笑啊,笑啊,“笑软了,怎么打呢?”

真是一群黄子黄孙,一群败家的不求上进的甘为山戎之奴的炎黄子孙啊!早知如此,玩命打下这万里江山,千秋基业,干什么呢?

前屋伐令公对此有诗一首:

榆荫堂里酒为名,飞天半仙笑盈盈;

可怜先烈满腔血,在下黄子泪湿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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