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1月11日，复旦历史学和人类学联合课题组发布关于曹操家族DNA研究最新成果，课题组成员通过现代基因反推和古DNA检测双重验证100%确定曹操家族DNA的Y染色体SNP突变类型为O2*-M268，其研究成果今年上半年发表在国际著名学术杂志《人类遗传学报》上，并获得国际认可。为了详细了解这一重大学术成果的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腾讯文化采访了课题组成员、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韩昇。
这个课题组由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副会长韩昇和复旦大学现代人类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李辉教授领衔，历时三年。这个研究项目的启动要追溯到2009年，河南安阳对外宣布发现曹操墓，消息一出即引起巨大轰动，并引发争议。不久，复旦大学就宣布人类遗传实验室开始展开大规模项目，用DNA技术开展对曹操家族DNA研究，试图通过曹操后人DNA来反推曹操身世。
“复旦大学一直在搞跨学科合作，当时曹操墓的事情很火，我们觉得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切入点。”韩昇教授这样介绍。
现代基因反推祖先
后人与2000年前的曹操进行“亲子鉴定”，锁定曹操的DNA特性尤为重要。定位可信的人群首先是历史学家韩昇教授的工作。他对文献、历史记载进行研究，从三国下推到南朝，又通过研究墓志，继续梳理曹氏家族到隋朝的迁徙路径；另外一条线，通过典籍目录、家谱从现代回溯到唐朝。同时，韩昇通过对上海图书馆馆藏家谱、民间家谱等各种历史文献的搜集分析，找出曹操后代可能的线索。近三个月的时间里，韩昇对全国各地258个曹姓家谱（其中118部在上海图书馆）做全面的梳理研究，并与史书和地方志参照，找到曹氏迁徙的线索。比如曹氏各个分支的祖先以及现居住地与历史记载上曹操后代的流向能不能相吻合等等。
单件的家谱没有意义，必须几百件家谱绘制成一个网络来看。我们绘制了一个曹氏家族在全国的分布网络图。”韩昇介绍。
经过这一步骤的研究，课题组筛选出8支持有家谱、经过史料分析具有一定可信性的曹氏族群。有了可信的数据来源后，人类学家李辉的任务开始了，他需要对DNA进行检测，绘制一幅遗传图谱，看曹姓到底来源于多少个祖先。
“史学研究的终点往往是生命科学研究的起点，生命科学研究的结果又为历史学研究提供了新的角度和证据。”韩昇如是说。
从2009年起，专家组在全国各地采集了79个曹姓家族的280名男性和446个包括夏侯、操等姓氏男性志愿者的静脉血样本，最终样本总量超过1000例。最终找到的曹操后人有9支（其中6支有家谱记载），分别来自安徽绩溪、安徽舒城、安徽亳州、江苏海门、广东徐闻、江苏盐城、山东乳山、辽宁东港、辽宁铁岭。其中2011年找到6支，有92.7%的几率他们都是曹操后人，截止报告公布当天已经确定9支，有100%的几率他们是曹操的后代。
李辉教授说，“这些家族共同检出了一个非常罕见的染色体类型，这个比例在全国人口只占到5%左右。假定他们都是仿冒的，那么巧合概率就等于这个基因型所占人口比例的乘积，也就是5%的5次方，所以说，他们假冒的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三。因此在法医学上可以认定，他们是真实的曹操后代。”
人类DNA共有30亿个碱基对组合成23对染色体和线粒体，男性独有的、碱基对也比较稳定的Y染色体是最合适的检测对象。经过复杂的Y染色体DNA全序列检测，最终发现其中6个家族属于O2*-M268的基因类型，这6支O2*-M268类型样本的祖先交汇点在1800年至2000年前，这正是曹操生活的年代。
揭开历史谜团
此次复旦大学课题组对曹操后代的追寻，第一次从基因层面验证了许多同姓人群在千百年前确实是一家。而生命科学和历史学的跨学科合作，也将有助于更多历史谜团的揭开。
比如，在这次曹操家族DNA的研究中，课题组还用同样方法验证了汉代丞相曹参的家族基因，与曹操的家族基因没有关系，从而证明曹操是曹参后人的说法有误；其次，民间传说操姓是曹操后代避祸改姓而来，经过基因验证这两个姓氏之间也没有明确的遗传关系；另外，研究还表明现有的夏侯氏基因与曹操家族基因也不一致，因此曹操从夏侯氏抱养的说法也不准确。至于，司马懿在掌权后，对曹操家族进行了灭门，现在来看，大概也是并没有发生的。
韩昇表示，此次研究更大的寓意在于解剖麻雀，走通了一条路，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做中华民族形成史，看中华民族是怎么融合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去看家族是怎么形成的，落实到每一个具体的人，如果由这三个层面非常立体的重新解释中华民族的形成，把历史学跟遗传生物学的研究结合起来，这代表今后整个中国民族史、中国的人类学研究方向。
更新历史学研究方法
这次的曹氏DNA研究，是世界上第一次把遗传基因研究精确到家族，并且是在没有古人检测样本的情况下，根据对后人的研究，推测出古代家族的基因。遗传学和历史学相关的理论相结合，为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了一种有创造性的新思路。
在研究过程中，曾有历史学教授质疑课题组的取样方向，依据是陈寅恪经考据得出的论断，曹操的妻子卞皇后有鲜卑族血统，理由是曹操很喜欢的儿子曹彰胡须黄色，被唤“黄须儿”，这是鲜卑族的体貌特征。而研究结论很好地回应了这一质疑。
韩昇认为，传统依靠考据、自证逻辑合理的历史研究方法已经过时，今后的历史学研究方法革命性的变化，“不能只靠考据、推测，因为逻辑合理不一定就正确，需要有遗传生物学佐证。在可以确证的时候不确证，那就只是一种猜测，不科学。”
据了解，在该研究课题的基础上，一门由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共同参与的历史人类学新学科有望产生。新生的历史人类学试图通过现代生物技术和历史文献研究的结合，重点对中华民族的历史融合、演变发展的脉络展开研究，逐渐呈现整个中华民族衍变融合历史，同时将继续破解传统研究无法解答的历史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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