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威士忌的夜晚和你说说话

 01 

一直都很喜欢那个句子：“将威士忌从酒瓶注入玻璃杯时，发出非常舒服的声音。就像亲近的人打开心房时那样的声音。”

感觉是很有温度的一段比喻，来回默念的时候，脑海里也会很自然地便出现了往杯子里倾倒酒水时的咚隆声。但是现在啊，请见谅我要擅自将你当成最亲近的人了，想和你说上一些切肤的话，在没有威士忌的情境下，就突兀地对你打开心房。

为什么宁愿和自己没有会面过的对象进行交谈呢？身边分明有这样多确凿的人，一提及要倒箧倾囊，坦诚相待，我却反而心有余悸。绕来绕去也还是宁愿找你的，想着你会是较为明白我的，想着我们之间会省去许多故作的嬉皮和客套，想着彼此要说什么便都能开门见山地说，想着届时，我会从冷冷的山上径直地跑下来迎你而去，你的怀是冬天窗户四闭的屋子，你的手臂敞开之后又紧锁，让那些寒风都没办法透进来。总之，我想着你会是我很亲近的人，抱我的时候会很稳妥。

让我什么都可以放心地对你说，而不必害怕会叨扰。

 02 

所以，我很想把平日里收敛起来的话语都积攒起来慢慢对你讲，让你得知我的一切好与不好。其实我和不相熟的人聊天时的戒备心是很重的，不太愿意被提及心事和近况，但如果是你问的话，连昨日怎样的气候，我都想写在邮件里面。

那么，开头也许就会先写昨晚好看的阴天，乌云过境，黑压压的一片循着大风没过了头顶，然后是如约而至的暴雨，砸向窗户的水珠，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摄影棚，不断闪着短促的闪光灯，响起一阵又一阵轰隆隆的快门声。最后是我，站在风口处看了好久好久的雨，头发被风吹来吹去，直到打了个喷嚏，觉得些许头痛，我才关上阳台的门退了出来，回到了安全的，昏暗的小房间。

其实最近总觉得把生活过得头晕目眩的，太多的模棱两可与含糊其辞，很难耳清目明地去听见来自心底的什么声音，望见前路是否会出现什么光明。害怕被别人说成浑浑噩噩，所以也总是在找事情做，借那些看似充满意义的东西来填塞生活的空隙，在没什么工作要忙的时候，就翻几页书，做一会儿手账，练半小时字，背一些第二天就记不起来了的英语单词，东张西望地去找一些小事来完成，闷了就自己出去透透气，左顾右盼地走。但尽管这样，我还是会生出许多百无聊赖的散漫感，与此同时的是没办法按捺的焦躁和烦郁。

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过这些呢，如果你能够了然的话，我也就不必讲更多了。然而也并非意图从你那里取得什么安慰，毕竟该听的道理我也已经差不多听完了，结果却还是没有成为那样强大的人，该争取的没力量争取，该放弃的却反而死抱着不放弃，生活过得轻飘飘的，感受不到是在踩着很踏实的路，总是在用那些虚无的微小的成就感来逃避真切的重大的负疚感，以致于在那些心生疲乏的时刻，就好想能被你过来拉一下手啊，好想和你并肩一起走，两个人的力量加到一起的话，那么这些风啊浪啊什么的，彼此是不是就会更自信更勇敢地穿过去了呢。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又或者坚持这两个字我都称不上。所以有时候会想着要是有你在就好了，遇到什么无法豁然的事情，也总归有个能信任的、能让我赖一赖的人，可以坐下来问一问。

 03 

你看吧，原来我并没有像在众人面前所彰显的那样，对孤独如此淡然和适宜，回想起早前自己所说的那些潇洒的话，现在提起来却反而觉得愧恧。

印象里，还记得有一年夏天夜跑的途中突然腹疼，很疼很疼的那种，实在受不了也没办法走完回宿舍的那几百米路，就一个人特别吃力地挪步到跑道旁边的石凳上，缩成一团低头冒冷汗。散步的人都从我面前插科打诨地经过，天很黑，固然也不会被谁看见我脸上忍痛的表情。其实倒不是想要获取来自哪个陌生人的关心，只是那一刻就突然间觉得特别孤单，那时候我以为，是不是人只有在类似这样受挫、这样难捱的情境下，才能感到有人陪着是一件多好的事啊。

但后来我又发现，有时候人似乎就算独自沉浸在美好的事情当中，竟也是会感到孤单的。就像上一次旅行，一个人混在陌生的游客里面，站在游船上，望薄雾里的山，碧波荡漾的海，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地互相拍照，我一个人看起来便似乎有些格格不入。那时候也会闪过一丝失落的念头，也会希望有人和我一起看看眼前那么好的风景，一起感受那么大的海风。寻一个互相欣赏和喜欢的人同行，也并不真的是为了留影或者避免尴尬，而是想着或许以后当我跟他们说起那天下起的雨时，至少有一个人不用我开口，就知道那次旅途中，我拿的是一把什么样的伞，风衣被淋湿了哪一小半。类似这样温柔的细节，如果有人陪我一起记得的话，想来也会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吧。

时常是这样的，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好自在，有时候又希望你会在。

内心里的矛盾还是很丰盛，应当改变的还是很难改，最近也还是很晚才入眠，颇多次被规劝，最后却还是磨蹭到夜色极深才关灯。还是有很多克制不了的自责，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关系，怅然若失，心猿意马。总之也仍旧没办法骄傲地去见你，只敢通过邮件和你往来。最后，我还想说的是，我所在的这座城，几天内还会降好多好多的雨，如果你那边也会下雨，有空的话，记得看一看下雨之前的阴天。我真的觉得阴天好好看啊，不知道你会喜欢吗。

今天能想起的故事就只有这么长，其它的，不如就下次再给你讲吧。

祝世事会趋向好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