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十二年（公元1533年）初秋的一日清晨，潞安府郊外两个放羊娃在草丛中发现一具女尸，新任知府冯子谦闻讯后带差役赶来。仵作验尸禀报：死者年约二十五六，长相貌美，被扼死，无玷污迹象，黄泥封口，遭割舌。
冯子谦听完眉头紧锁，心中默念：“又出现了。”之所以有此想法，是因为这已是两个月内第六起，自己的前任蔡知府就是因为没有侦破以上五起才被革职的，没想到自己上任才两天，又发生了。
冯子谦吩咐众人在附近仔细搜查线索，结果一无所获，只好将尸体带回衙门，发告示安排认尸。下午时分，确认了死者是西城菜贩的妻子刘氏。据说刘氏昨日一早回娘家一直未归，丈夫去岳父家询问，才知道妻子昨日下午就已回家，没想到出了意外。
冯子谦将刘氏被杀案和上五起案件放在一起查看，发现这六宗案件，作案手法相同，应该是同一人所为。但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端倪，不知从何入手。事有碰巧，陕西按察使王正宜回潞安老家祭祖，冯子谦素闻王正宜善断，便登门拜见请王按察使帮忙。
王正宜为官清正，知道连环杀人案对百姓造成了恐慌，就临时将祭祖事宜后推，先协助侦破此案。他将六宗案件的卷宗全部拿来，整整参详了一夜，次日一早，让仆人请冯知府前来商讨。
王正宜对冯知府说：“我看了一夜卷宗，六名死者皆是年轻女性，相互之间并没有关系牵连，都未被玷污，佩戴首饰和携带钱财也没被掠走，所以这个凶手并非世俗犯罪，也就是说他不是为了财、色、情、仇。在没有得到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我怀疑此人是在受到某种刺激之下才杀人。死者口被封住，舌头被割，或许凶手反感女人说话才这样做，也就是说凶手讨厌长舌妇。”
冯子谦听完不停称是，心中更是佩服：“王大人果然厉害，仅凭卷宗就圈定了凶手大概。”王正宜接着说：“劳烦冯知府，派出差役对六名死者的邻居进行查访，主要询问这六名妇人生前是否性格泼辣，牙尖嘴利。同时要派府内所有差役，不分昼夜巡查值守，防止命案再发生。”
冯知府安排完毕后，王正宜唤来一个老者，对冯知府说：“冯大人，此人叫王山，是个仵作，跟了我二十几年，你命人带他去亦庄，对几具尸体再行检验。”既然请王正宜帮忙调查此案，就遵从他的安排，冯知府欣然同意。
两日后，调查死者邻居的差役和验尸的王山一同来向王正宜汇报。据差役说，这六名死者有个共同点，就是为人都泼辣，而且牙尖嘴利不讲理，整治的丈夫服服贴贴，邻居们都不敢招惹。王山汇报，死者封口黄泥中掺杂有麦秸碎屑，这种麦秸泥一般是盖房所用，凶手很可能是个泥瓦匠，而且六名死者颈部扼痕有个共同点，就是左手有四个指痕，缺少食指，说明凶手左手食指缺失。
差役的调查结果与王正宜的推测吻合，王成的复检则确定了凶手的特征。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冯知府命差役全城暗查，寻找左手缺少食指的泥瓦匠。正在差役们私下查访之时，又一起命案发生了。城北瓦匠杨森的妻子牛氏失踪，一天后，在城外三里荒坡找到了牛氏的尸体，也是黄泥封口，舌头被割，扼颈而死。
因为杨森是个泥瓦匠，所以他前来认尸时，王正宜成心仔细观察，见杨森食指俱全，就暂且放下了怀疑。当日晚间，牛氏身体出现尸斑，仵作王成急匆匆来禀报：“老爷，这牛氏与其他六具不同，颈部扼痕十指俱全，只是左手食指扼痕较浅。”听到此话，冯知府和王正宜同时“咦！”了一声，感到惊讶。
沉思片刻，王正宜突然一拍大腿，恍然道：“冯知府，即刻命人私下查询杨森，询问近期与他一起干过活的瓦匠，主要问一点，杨森前段时间是否伤过左手食指，最近才痊愈的。”冯知府虽然不知道王正宜意欲何为，但还是派差役暗中查访。
一日后差役来报，两个月前，杨森为大户况员外家干活时，不小心砸中了左手食指，一直不能弯曲，最近两天才好。王正宜听到这个消息，冷笑一声：“果然是他。”思虑片刻后，杨森在冯知府耳边低语一番，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作出安排。
两日后杨森外出，出门不远就是菜场。杨森路过菜场时，恰好碰到一个美貌妇人在骂一个卖菜男子：“你个窝囊废，就知道卖菜，挣不来几个钱，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啊，嫁给你真是瞎了眼……”妇人越骂声音越大，周围菜贩上前相劝，也被妇人痛骂。最后妇人把篮子一扔，对男子说道：“看着你就来气，我去庙里上香，求你今晚就死，我好改嫁个好人家。”说完气愤愤往城门而去。
这妇人出城后，一路向寺庙而去，当行至林边时，突然一人从林中跳出，捂住妇人的口鼻拖进林中。正当男子要将妇人掐死时，一群差役窜出，将男子擒获，并在他身上搜出了荷叶包裹的麦秸泥和一把短刀。
男子被押回府衙，大堂之上，王正宜大喝道：“杨森，果然是你，说吧，你为何要杀死这么过无辜女子，还要连你妻子都杀？”没错，这个男子就是杨森，被他挟持的妇人，则是王正宜随身丫环假扮，被丫环痛骂的菜贩也是差役假扮，为的就是引出杨森这个连环杀手。杨森的表现出人意料，他们有狡辩抵赖，很痛快就招认了所有罪行，案情的真相发人深省。
原来杨森家贫，二十一岁入赘牛家，岳母蓝氏霸道，对待杨森极为苛刻，经常辱骂，杨森老实本分，不敢反驳。三年后，岳母去世，原以为能安心过日子了，但妻子牛氏比母亲更泼辣，更不讲理，成天数落丈夫。
杨森忠厚老实的性格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慢慢畸形，产生了病态，每当他碰到泼辣不讲理的妇人，心中就会生仇恨，他痛恨这种女人的嘴脸。杀的第一个妇人，是三里镇一家大户的儿媳，当时杨森在她家干活，这妇人经常与丈夫和公公吵架，说话很难听。一日，杨森不慎将泥浆溅在花上，这妇人足足骂了杨森一天。
次日散工回家，正好碰到这个妇人从庙里进香归来，妇人轻蔑的姿态令杨森忍不下去，就把妇人拖到草丛扼死了。割掉舌头和封上嘴巴，让杨森觉得，妇人再也不能出口伤人了。杀人后的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这也是他连环作案的原因，至于最后他杀了自己的妻子牛氏，也是心理压力到了极点，忍不下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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