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露
北京市尚权律师事务所实习生
西北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研二
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律师？我带着这个问题走进了尚权，开始了为期两个半月的实习（见习）生活。在充实而又短暂的实习（见习）经历中，我完整跟进了一个案件审查起诉阶段补侦前的工作，协助团队完成了345本卷的阅卷工作并跟随学习了部分事实的辩护意见撰写工作、跟随不同律师接待了5次来访客户、独立做了2次案件汇报。我不仅粗略知道了自己要成为掌握哪些实务技能的刑事律师，还在目睹众多优秀前辈英姿之后明晰了优秀刑事律师所应具有的品质，并励志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以此为目标奋斗！
制作阅卷笔录
拿到一个大体量刑事案件，应该怎么处理？这是尚权抛给我的第一颗“炸弹”！前有上千本卷的A案，后有四五百本卷的B案。而审查起诉的期限最短只有一个月，该如何应对？团队协作自不待言，可如何协作？如何统筹？细致和团队精神是我在尚权见识并学习到的第一课。
在分工协作之前，要清楚需要做哪些工作，首先肯定是阅卷，制作阅卷笔录，拿下这几百上千本卷！这是刑事辩护工作的第一项内容，也是一项基础性内容，具体可以细分为四个步骤：第一步，先把案卷找齐，整理目录；第二步，以目录为参照，将JPG或PDF格式的案卷进行电子转化，形成方便查阅的Word文档；（如果说阅卷是整个刑事辩护的基础性工作，那么阅卷的前两个步骤就是阅卷的基础性工作）第三步，对案件信息进行事实分析、法律分析、类案检索等等；第四步，根据阅卷确定辩护方向和主要观点。经过这四步，刑事辩护的第一阶段工作就算完成了。在进行阅卷时，我们还应该明白所制作的阅卷笔录，其受众是谁？根据受众不同，阅卷笔录可以分为“对己”和“对他”两类，其相应内容的繁简程度亦有所差别。对于大体量团队协作案件而言，由于团队在后续辩护意见撰写中所依据的内容就是前期的阅卷整理工作，因此“对他”类阅卷笔录在第一、二步的工作中的准确度和详尽度就会有更高的要求，也是个十足的体力活儿。
另外，律师行业类属服务行业，要求我们要秉承服务理念，不仅限于服务当事人和客户，还要求在团队协作中，具有团队精神，服务团队。具言之，整理案卷要细心，尽量减少出错率；文档格式与团队保持一致以方便文档整合；提高工作效率紧跟团队进度……团队协作的过程，就是环环相扣的过程，一个小小失误，就可能会引起满盘调整，作为团队的一员，不论工作大小，都要尽职完成，避免因个人失误而增加团队工作量的情况，在成员确有失误的情况，首要想办法以团队之力补救，按时且保质保量完成整个阅卷工作，一个团队的成败与每一个团队成员的用心程度息息相关！
撰写辩护意见
辩护意见（辩护词）的撰写是刑事辩护工作的核心内容。根据刑事阶段的不同，辩护意见和辩护词不仅在名称上不同， 而且在内容上也有所区别。相较于法庭审理阶段辩护词的强对抗性，在审查起诉阶段的辩护意见更优先寻求和检察院的沟通和协作，争取个罪不起诉，以减轻庭审的压力。
我实习期间接触的案件都是审查起诉阶段，在这个阶段的辩护工作要明确一下几点：第一，在辩护方向方面要作无罪辩护。定罪量刑的权力在法院，因此在这个阶段做罪轻辩护是没有意义的。第二，对于多事实、多罪名的案件并不是全案都必须作无罪辩护。若不顾事实作无罪辩护，只会引起主办检察官的强烈对抗情绪，影响整个辩护工作的效果，此时就需要舍小保大，对根基不稳的指控进行重点攻击。第三，对同一罪名涉及多起事实的，应该首先归纳总结各事实之间的异同点，根据异同点进行分类，并根据分类撰写相应的辩护意见，可以有效的化繁为简、重点明确、逻辑清楚。第四，并不是四要件均需要逐一论述。辩护思路要紧抓案眼，重点突出、简洁凝练。第五，在行文方面，也是首选“总-分”结构，不仅在整体要“总-分”，对个罪的辩护也要优先“总-分”结构，以便主办检察官迅速明确要点，也让辩护意见逻辑层级更清楚。
接待来访客户
有来所咨询的客户，首先要明确其是家属还是本人？案件现在处于什么阶段？ta的诉求是什么？
在我实习（见习）期间跟随律师接待客户的过程中，主要见到过三类客户，一类是想要举报他人犯罪的客户、第二类是在立案前想探知风险并寻求帮助的、第三类是在刑事侦查阶段寻求刑事辩护的。不论是哪一类诉求，对一个律师的专业度都是最基础的要求。
与客户交流过程中，一般会有两条线，一是客户的来龙去脉故事线；二是律师的案件事实构成要件线。客户一般来讲都是只具有朴素法律观的“法盲”，他们之所以来约见律师，要么是他们自己面临刑事追诉的风险，要么是他们的家人朋友面临刑事追诉的风险，因此又是比较情绪化的。“法盲”＋情绪化的双重作用下，一般情况下就会使他们的叙事带有倾向性且没有重点，如“他就是逞强讲义气，没有坏心眼，怎么就到今天这一步了”的逃避式叙事，再如“我想让他的点教训，但是我有觉得他平时挺好，不想举报他，但是他又确实不听我的劝告…”的矛盾式表达，还有跳跃式的想到哪儿讲到哪儿的叙事风格，因此，要律师在有限时间内了解案情、明确诉求，确是个不小的考验，不仅要具有扎实过硬的专业知识，还必须掌控会谈的节奏，不能任由对方天马行空。具体而言，完成一个成功的约见，律师至少需要做到以下三点：
一、专业扎实。专业就是一个律师的底气，有底气的律师不管面对何种背景的客户，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求助者，这是能否控场的首要前提。那么专业体现在哪儿呢？
首先肯定是对所咨询罪名的构成要件准确把握，现在实务部门主要还是以四要件定案，因此对于相关罪名的四个构成要件的内容必须清楚，这也是对把控整个会谈过程的关键。
其次，还要对法律沿革以及政策背景清楚了解。比如，有一次前来咨询的客户是提前做过功课的，还自信满满地提到洗钱罪的罚金比例，我当时只心中暗自鼓掌“不错呀，不是蒙着眼睛来咨询的”，但这时律师漫不经心的提出“是的，以前洗钱罪是有规定罚金的比例，但刑法修正案十一已经作了修改，删掉比例”，客户一时沉默，我也默默惭愧。
最后，根据案情分析给出实体结论和程序结论，对于实体而言，现有事实会导致案件有几种可能性，针对不同的可能性会有哪些法律后果，不同的法律后果又应该如何应对。客户来付费咨询并不是来找倾诉者的，因此律师应该对上述一系列问题有个基本的预判并告知客户。相对于艰涩的实体后果，接下来的程序走向可能更是客户关心的问题，现阶段是被追诉人会面对什么，接下来会经历哪些阶段以及相应的期限。律师给出的实体和程序方面的咨询结论也就是律师的所提供的法律服务，是律师本身价值的重要体现。
二、善于凝练总结。这一能力是以过硬的专业水平为基奠的，只有具备扎实的专业知识，才能在客户冗杂的叙事提炼重点，并引导客户根据相关罪名的构成要件来讲述案情以得到律师想要的关键信息，比如对于一个受贿案，客户在讲述过程中可能会忽略被追诉人的“职权”内容，此时就需要律师明确向对方发问并得到答案。
三、气场沉稳，适当耐心，善用肢体语言。律师是提供法律服务的职业，客户找到律师是不堪公权力强压下的一种求助行为，此时的他们是带着迷茫来的，因此在其开始第一轮的讲述时，切记不要因为叙事啰嗦、无重点而急躁打断，在对所述事实心中有了大概轮廓时，可以提问的方式引导客户；对于客户实在动情、滔滔不绝之处，善用肢体语言来打断作引导，效果更佳；当陈述的案件事实涉及特殊专业的专有名词时，面色依然主要保持沉静，不露慌乱，时刻占据会谈的主导权。
汇报案件
在汇报案件时，首先也要明确受众是谁？根据受众的不同调整汇报的内容，如果受众已明晰基本案情，那么对于基本案情就可以简要概括，紧抓案眼，给出辩护思路和潜在的问题。我在第一次汇报时就犯了这样的错误，没搞清楚受众，自以为是的详细清楚只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在得到“这么简单的事情讲那么复杂”的评价后也进行了深刻反省。
相反，如果受众是不了解案情的师友，介绍案情就是十分必要的了，但仍然需要简洁、凝练，在汇报之前应该反向思考受众想要首先听到什么？汇报案件本就是帮助律师快速了解案情、明晰争点的重要步骤，是以高效为导向，因此对于汇报者而言首要需要摆明观点（辩护方向）。一般来说汇报案件的基本思路是从认定的案件基本事实（五何要素）、认定逻辑、证据情况、诉讼程序、辩护思路五个方面入手。我第二次汇报的是一个申诉案件，团队需要审查是否接下委托，因此在汇报时，团队其实首先最想听到是我通过阅卷所得出的“是否能接下”的结论，也就是开宗明义、提纲掣领地让团队了解到做这个案件的抓手。然后再简要概括案情，对于认定的事实，是否有证据支持？证据有哪些？证据的关联性如何？是否充分？再反向分析，我们“有的做”的原因是什么？辩护思路是什么？有利证据、不利证据有什么？申诉案件周期长、难度大，因此审查申诉案件的核心就是有无抓手，即定罪是否有明显不合常理之处。
综上，在汇报案件时，首先需要明确受众，其次摆出观点（辩护方向），最后才是结合案件证据进行分析汇报。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律师？
在尚权除了收获丰富的实务经验之外，让我觉得最有价值的还是见到了很多不同风格的优秀刑事辩护律师，有雷厉风行、利落干练的；有低调沉稳、细致认真的；有温润如玉、娓娓道来的；有爽快健谈，大方血性的；有随性洒脱、豁达热情的；有气场强大、底气十足的……受他们各异的人格魅力熏陶，我对自己将来的职业形象也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轮廓！
第一是专业扎实。刑事辩护是关涉人的自由，甚至生命的职业，不容有任何差错，选择刑辩事业，具有过硬的专业知识是最基本的要求，作为一个诉讼法专业的学生，要想踏足刑事辩护领域就不止要熟知诉讼法，还要掌握刑法知识；不止要掌握现行刑法的内容，还要了解相关罪名的历史沿革、立法背景。
第二是细致认真。“细节决定成败”尤其体现在刑辩业务中，作为一个刑事律师，即使专业水平出众、能力突出，但是不认真也是办不好案子的。要时刻警醒自己不止是在办案子，更是在办别人的自由、生命！
第三是谦卑。刑事律师虽然主要是提供法律服务，但是“法律服务”是综合性的，不止需要专业知识的输出，还要和办案单位、同案办案律师进行交流沟通，若时刻以自我为中心、骄傲自大，不仅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而且还会遭到反噬。要时刻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保持谦虚，终身学习”。
第四是有血性。虽然律师是服务者，但也要有原则，面对不合理的诉求，该拒绝的时候要利落拒绝，该强硬的时候也要适当强硬；面对资历质疑，也要以专业性来武装自己，有底气不露怯。
第五是强大的心理素质。作为一个刑事律师，要找准律师的定位——提供法律服务。在提供好法律服务的前提下，积极追求“结果”，但“结果”不是唯一的目标，也不是律师能够掌控的。在获得不利裁判的案件中或是周期长的案件中要懂得和自己和解，注重服务过程，无愧于心。
第六是注重形象管理。律师是一个服务行业，更是一个高端的服务行业，我们售卖的不止是法律服务，还有律师形象。尚权律师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时刻都是精神抖擞，从衣着到配饰、发型的讲究是他们对自己职业的敬重！这也是每一个律师需要对自己作的基本要求。
以上心得体会，落笔成文作为对自己的激励。尚权律苗终成大树，独当风雨亦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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