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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层控制能力:决定文明的强弱

作者注:如果说中央集权制度是上层建筑,确保统治阶级互相之间不撕逼,政令输出畅通,那么基层控制能力,则是地基建筑,确保这些政令能够传达下去直到帝国疆域的每个百姓耳中。但是很可惜,古代中国的基层控制能力在秦朝完成大一统后就几乎停滞了,期间只在唐朝有过一定的提升,随后要一直等到TG执政才最终提升到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地步。

一、人力资源的获取

在没有技术进步的古代,人力资源的多少可以说是一切国家实力的体现,包括征税、征兵、调集民工等等,如何能够获取这些资源,就需要基层管理人员的努力。基层官员获取到了国家的政令以后,就应该下到地方去执行,但对于地大物博的中国而言,其实下地方宣扬政令是一件效率很低的事情。这在春秋时期问题还不大,那个时候诸侯国林立,每个国家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由于地方小,中国古代官僚的基层控制能力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初步锻炼起来的。而到了战国时期,大国兼并小国,由于战争的需要,人力资源的获取显得更加紧迫,地方官僚的政绩之一往往就是纳税是否给力,征兵是否足够多,基层控制能力随着战争需要被不断提升,每一道政令都要传到给每一个百姓。

二、中央集权减弱了基层控制能力

但是秦国统一天下之后,春秋战国所没有的问题就出现了:战争压力消失了。秦国统一之后,战争的威胁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一下子压力减轻了很多,这里的压力指整体中国的压力而不是单指秦国,原本战国时期的战争是遍布全国的,但是现在内陆基本没有战争需要,所以征兵甚至纳税的难度都下降了不少,基层官僚根本不需要像战国时期一样完成庞大的KPI都可以满足大一统帝国的需要,此后,基层控制能力就没有进一步提升的需要了,也就是地方官员根本不需要把政令传达给每一个百姓,也许只需要传递给70%的民众就足够了,而只要30%的民众执行这些政令,基层官员的KPI就可以达标了。

三、唐帝国的藩镇制度

在古代,基层控制能力越强,国家越强大,所以当秦国统一天下以后,华夏帝国的核心区域基本就固化下来了,直到另一个强大的王朝诞生——唐帝国。唐朝和原本秦汉的制度有些出入,他采取的是藩镇制度,也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个个独立的诸侯国,因为藩镇有纳税、征兵等权利,甚至还可以自己铸币,每个藩镇的基层控制能力都达到了秦汉帝国的高度,税收兵源都不是问题,所以整体唐帝国的实力飞速发展。

藩镇制度在唐帝国前期,中央集权够强大的时候,起到了重要的开边拓土的效用,唐朝的赫赫武功可以说是建立在藩镇制度上的,当然成也藩镇、败也藩镇,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重演了春秋战国的故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所以后世宋朝建立的时候有些矫枉过正,极大压缩军队的地位,基层控制能力在宋朝时期重新回到了秦汉,“弱宋”称号的由来也与那个时代的国家政策密不可分。

从此以后,宋朝直到清朝甚至到民国,中国的基层控制能力都没有很高的提升。而基本没有完成过大一统以及中央集权制度的欧洲和日本的基层控制能力却在逐步提升。

四、世界性的分封制度

欧洲和日本的国家制度其实还是分封制,贵族(在日本是大名)有着自己管理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地主(在日本是武士)遍布全国,国王不具体管理地方,基本不下发地方官,诸侯们高度独立。每个贵族都控制着治下的地主,每个地主也了解自己的农民,如果把这些贵族和地主都换成中国的地方官,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基层控制能力那是刚刚的。只要中央集权能力足够,也就是只要贵族听国王的话,那么征税、征兵、调集民工的能力都是空前的。

五、世界性的分封制度-英国

而在欧洲,最早达成中央集权能力的是英国,其实也无他,当时的英国出了一位长寿的君主——伊丽莎白一世,长久的统治带来的是绝对的声望和权威,试想想,即使有贵族想谋反,也会被这个长寿的女王给熬死。这个时候的英国有中央集权的能力,贵族们誓死效忠女王;有强大的基层控制能力,每个农民也都被掌握着。更为可贵的是,女王并不是控制欲望很强的人,重要的决策都是由议会精英制定,保证了强大的力量不会被引向错误的方向,由此,正式开启了英国日不落帝国的序幕。

大英帝国当时的基层控制能力有多强,我们可以从鸦片战争中看出来了。1840年英格兰人口大约为1000万,鸦片战争的侵华部队是2万人,平均每500人就征兵1名来进行战争动员。当时大清帝国有4亿人口,按照事后统计的数据来看,只有10万参战部队,平均每2000人征兵1名,当然由于当时清朝是外族统治,是不敢发动广大汉人进行战争动员的,不过即使是汉族王朝,要做到每500人就征兵1名(不算维护地方治安的军队,单纯指正规战争部队)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日不落帝国还有很多全球事务要动员军队,绝不仅仅只是在天朝打仗,所以英国的战争潜力还远远没有被激发。这就是基层控制能力的恐怖之处。

六、世界性的分封制度-日本

同样的,日本明治维新以前,地方上是各种大名在维护统治,他们保证了地方的基层控制能力,掌握实权的将军基本不插足地方事务,直到有名无实的天皇重新夺权,中央集权回到皇室手中,这个时候地方上的大名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地方官员,但是大名设置的地方组织并没有被完全废除,在一定程度上还实现了对接,使得日本作为一个国家整体的基层动员能力空前强大,二战的日本总兵力达到600万(包括各种民兵),对于只有8000万人口的日本,平均每13人就征兵1名。与之对比,中国当时的兵力总数差不多有800万(包括各种民兵),但是中国当时的人口已经超过了4亿。

七、新中国基层能力的突飞猛进

中国的基层控制能力从秦朝开始就停滞了,中间经过唐朝短暂的提高,直到民国都没有很大的进步,很多农村其实都没有行政组织,皇帝的更换、朝代的更替很多农村百姓要过了很久才能感知到。直到中共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出台,TG才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把基层扎根到广大农村地区,所以抗日战争的时候八路军是越打越多,而国军则是越打越少。

新中国的基层控制能力简直是上升到了一个逆天的级别,除了每个农村都有党委组织以外,因为时代的变迁,社会上出现了林林总总的组织,包括公司、工厂、医院、慈善机构等,这些组织无一例外都会有党组织或者政府的渗透,这样强大的基层控制能力,也保证了新中国很多政策的推动,包括大跃进、两弹一星,甚至改革开放。相对的,欧洲和日本的基层控制能力在他们完成中央集权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停滞没有进一步的提升了,反倒有点类似秦朝时候中国的状态了,一切都在相互转换,历史就是那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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