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想过，在大学快结束的时候，还会为孩子操心，担心，烦心，以至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尽管高考失利，但是上了大学以后，儿子还是摆脱了抑郁的心境和低迷的状态，迅速走上顺畅的正轨。
从大一上专业排名第九开始，到大三上，前进到了专业排名第四，无挂科是必须的，他还没有低于70分的成绩。大三下，除了实验课程，必修的考试科目只剩下《结构化学》和《传质与分离工程》两门课了。未来的路是一上大学就规划好的，保研，保外，华五读研。
至于是先读硕士再换个学校读博士还是直博，有过变化，后来听说单独招博士的学校不好找，还是直博吧。
可是，这个寒假，平静的生活打乱了。
寒假回家以后，跟高中普通的同学聚会，也包括中科大的同学，归来情绪都是平和的。但是跟竞赛团队的同学聚会，回来就不淡定了。他仿佛成了另类，我仿佛都能听到精英同学的嘲笑，“你还上国内的研究生？！”全都出国？对。
一直都想说说对于留学的困惑。
在我上中学的八十年代，只有上了顶尖大学的精英学生才能够出国留学，而实际上，周围能了解到的，上了清北华五的学生大都出国读研直至移民。那个时候，贫富差距没有拉开，普通人家都没有多少钱，而欧美发达国家学习和生活的成本是稳定的，那些学子也没有愁过国外的学费和生活费。
后来，大约到了新世纪，合肥的顶尖高中办起了国际班，费用是很高的，出国是一定的。后来慢慢都知道了，那都是考不上大小一六八的学生，只是家里有钱。
有钱就能出国留学？是的。再后来，发现留学生去的地方也五花八门，有去澳洲和新西兰的，有去欧洲小国的，有去前苏联和东欧的，有去韩国和日本的……当他们出现在生活圈能触及的人群里，不管是读大学还是去读研究生，发现都是学渣，留学甚至还在华人圈，连外语都不会。读完了呢？回国呀，打工呀。我曾经打工的公司文秘就是留学乌克兰的。
精英学生呢？个人的生活环境变了，长期接触不到反而忘了，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看过教育类自媒体人的视频，说现在的留学背景，对于一个人的履历，大都是减分的。一年多前，还看过更多的视频，澳洲几所很不错的大学，数以百计的大陆留学生冲着某地的女生，齐声高呼污言秽语；美加一些大陆留学生开着千万级的豪车，插着国旗，排成车队招摇过市，表演着爱国……
原来，留学生是这样的？其实，进入九十年代后期，国内的大学和大学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轻人好像人人都是大学生，听说每年高考都只要200分。无论是大学生还是留学生，和八十年代的概念发生了质变，已经不是一类生物了。
直到儿子上了高中，才知道大学不仅扩招了，而且分层细化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精英学生和真正的大学，青山依旧在。
高一结束，儿子所在的合肥六中，在分班时又分出了一个出国意向班，但是班主任说，不赞成去国外读大学，要去就等大学毕业去读研。高二时，班上李同学转到了出国意向班，最后去了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同时，除了中科大创新班和少年班来招考，国外的一所大学，国际排名在清华北大之前的大学，一所如今和将来剪不断理还乱的大学，也来招考。儿子班上吴同学考上了提供全额奖学金的南洋理工大学本科，当年安徽省录取了七人。条件是毕业留新加坡服务九年。高三时，香港中文大学来六中宣传招生条件，得知学费要十几万，通过的是国内高考，而在国内考取的，都可以拿到奖学金，减免一半费用……班上黄同学考上了，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求学之路非常坎坷，所幸转入了台湾大学。
以前对于保研的意向，集中在南大或者浙大，选南大是因为化学是南大“天地物化”之一的王牌学科，选浙大是因为向往杭州的生活。上学期，儿子表示，也愿意回合肥本地，到中科大读研。那正好，放假跟化学团队的同学多交流交流……
交流出了暴风骤雨般的结果。
中国的本科教育很好而研究生培养不行，这是我之前早就从媒体上获悉的资讯。这会儿他和同学一交流，得知中科大的研究生和本科生教育南辕北辙，合工大、安大、安师大这样的学校生源被成批地保研到了中科大，正疑惑，我刷到了这样的抖音，说安师大今年保研中科大的有39人……于是再问他还愿不愿意在中科大读研时，断然否定。不过，这两年的秋天，我关注着南大和浙大的保研名单，生源多为985院校。
聚餐回来头两天，他没表现出异常，“别人都选择出国，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反正你没那么多钱，再说，有奖学金也要一年十几万，不值得。”嘴上这么说，但隔几天再一次的聚会回来，看他常在浏览外文网站，“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早点说，不要搞得我们措手不及。”这时他开口了：“今年夏天，我申请了南洋理工两个月的暑研。”“什么暑研？”“暑假科研项目。”我惊呆了，“你知道今年暑假有什么重要事情吗？！”“知道，放弃夏令营。”“你！”我语塞了。
暑期科研项目能获得什么？获得科研经历和导师的推荐信。然后正式申请国外名校研究生需要外语成绩和本科学业成绩的绩点。具体到南洋理工大学，需要IELTS（雅思）6.5分和本科3.3的绩点。儿子出国绩点3.72（满绩4），四、六级在大一就全部通过了，问题是雅思或者托福。竞赛团队的同学有几位通过了托福，一百零几分。我也不知道雅思6.5对应于六级是多少分。
提前去国外科研的还有周同学，南开化学专业排名第一，大四上就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做研究，他有个优势，因为洛杉矶的导师是他现在导师的导师。
儿子又从哪儿找的导师呢？奥赛银牌的焦同学给他推荐了南洋理工的一个日本教授，发电子邮件没有回复，回复的是他自己在该校官网找的另一位日本教授。“怎么都是日本人？”“我这个方向的都是日本教授。”网上搜一下，南洋理工大学化学专业世界排名第四，很满意。去信的第二天，日本教授来函提出两个月的时间太短，问能否延长一个月？儿子立即联系了化工学院院长，当然，满口答应，这种事学校肯定是支持的。儿子回复给了日本教授。第三天的早上，收到了日本教授热情洋溢的答复，同意了。
现在不是有新冠肺炎疫情吗？国外那么严重，怎么都视若无睹？来谈谈新加坡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世界上，新加坡的疫情不算严重，可以说是被忽略的。可是，连续性的，每天，就包括前天、昨天和今天，每天几十个人感染，这放在国内，简直爆炸性的新闻，是一定要封城的。前些日子河北省才多少呀，现在就已经降下来了。
从今年七月到十月，为什么要那么长的时间？这其中，一来一回分别要被隔离半个月。去了隔离之后还有半个月的基础训练，用于科研项目只有一个月，儿子也说“时间确实不够。”届时大四上已经开学了，说是只有两门实习的课程，请假耽误了怎么办？不知道。
大三上学期出现过一个没有后果的事故，选修课《工业催化》跟必修课时间重合了，问及任课老师，说“没关系”，就忘了取消。那么考试名单就有他，结果显示在教务系统的成绩单上，这一门缺考，零分。打电话给学校教务处，领导的反问击中要害，“上课冲突了，考试有没有冲突？”“别人知道取消，他为什么不取消？”不过领导说的和儿子说的一致，选修课只累计学分，不算成绩，不影响保研。不久的下下学期，缺了实习课又怎么算？
儿子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他不愿意选调成为公务员，也不愿意到企业，最想去的还是到大学任教。大学，当然是985大学，招聘教师的基本条件是：985本科，博士毕业，海外留学背景，当然，还有年龄限制。听过一个人生规划讲座，主讲人说到在本校一直读完博士能不能留校任教，答案是不可能。在国内读完博士，博士后交流到国外大学也可以的，留学背景不一定是上学的背景，工作的背景也算。这是谁规定的呀？现在国内一流大学的世界排名也不低了啊。
放弃了夏令营，就放弃了保外。“南洋理工暑研回来还不确定，申请也可能不通过，放弃不可惜吗？”“南大和浙大也不能确定啊。”能确定的是华工本校。统一申请保研是在九月，那时他还没回校，我准备到学校替他准备材料，找相关部门盖章等等……说出想法的最后，“到底要出国还要保研？”儿子告诉我，用了保研资格，就一定要去读，就别想出国了。算了，不行就直接考研吧，华工中下等生都能考上……我又在胡思乱想了，“申请出国留学是在十一月份”，12月份正在申请中，考什么研啊？！“又不止申请一所。”
保研的资格本身还有价值呢！用钱来换，折合人民币多少？曾几何时，他非常看重。大二上寒假刚回家的某天，我笑着对他说：“你的立体几何不行吧，缺乏空间概念。”他吓得脸色惨白，立即查阅教务系统……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就是工程制图这一门70分。
可如今，康庄大道你不走，偏要选择崎岖的山路。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把风险降到最低的万全之策。
据说国外硕士是个过渡性的学位。出国读研就是直博。中外直博生都是五年的。中国的硕士严进宽出，在国外只能抵扣一年。用保研名额，参加今年暑假的夏令营，过了就去南大或浙大，没过就在本校读研。研究生毕业后再申请出国读博。损失就是两年的时间。何况，国内外的博士延毕率都高，多出的两年也用在学业上了呀。国内读研折算后生活可以自给自足，出国（境）读书的费用是很高的，硕士阶段要自理但是有奖学金，后期的博士阶段就有了工资。南洋理工的这位教授还标注了博士的工资。
怎么开口跟儿子谈呢？试探性地说说，看他去意已决。已经网购了雅思教材，开始从游戏中抽出时间学英语了。返校后需要报培训班，这类培训班都是依托在高校的周围。据他说，两个月的突击就可以考了。
NTU的假期是圣诞节的21天，一想到明年的春节就是最后的春节，一想到明年一别，再见儿子，已是而立之年，也许成了三口之家，莫名的伤感。
2021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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