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船舶建造需要巨额资金,建造中船舶抵押即成为船厂或船东的一种融资的手段。对此,各国法律做出了相应的规定,我国《海商法》和《物权法》也有所涉及,但我国法律对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性质和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登记等问题缺乏具体明确的规定,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争议较大,这样不利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实现,不利于我国造船业的融资发展。本文结合法律规定,从实际情况入手,着重分析了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几个法律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完善立法的建议。
[关键词]建造中船舶;船舶抵押权;船舶所有权;船舶登记
一、我国建造中船舶抵押制度的现状
当前,中国造船业已跻身世界造船第一方阵,而作为资金密集型的船舶行业,能否顺利实现融资完成船舶的建造也成为了船舶行业能否发展壮大的关键。但是,通过对一些大型造船厂的考察和了解,发现“融资难”已经成为我国造船业发展的一大瓶颈,船舶融资手段远远滞后于船舶企业的发展。江苏、浙江和福建等地通过制定地方性法规让建造中船舶抵押取得银行的贷款找到了途径,但在目前实务中用建造中船舶设定抵押权的情况并不多见,笔者认为,其原因主要有这两方面:一.从社会环境来看,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中国的造船事业一片繁荣,大部分船厂都进行满负荷工作,造船订单源源不断,按照当前造船行业的发展惯例,普遍做法是船东(定造方)与船厂(卖方)通过签订造船合同来约定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这样用建造中船舶设定抵押权的方式来融资就比较少见了;二.从法律制度来看,目前我国关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制度还不够完善,阻碍了此种融资担保方式的展开,我国《海商法》第十四条特别规定:“建造中的船舶可以设定船舶抵押权。”同时我国《物权法》中第一百八十条也规定:“正在建造的建筑物、船舶、航空器,以及交通运输工具可以抵押。” 可以说,这两条规定对“建造中船舶”设定抵押权给予了立法上的肯定,但是在具体操作细节,并未进行详细的规定,2009年6月9日由交通运输部海事局颁布的《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暂行办法》(简称《办法》),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这方面的立法空白。笔者认为,建造中船舶的抵押权不仅仅是登记程序的问题,它还涉及了抵押权的行使与实现等许多法律问题,下面笔者将具体探讨。
二、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
建造中船舶抵押权设定人即抵押人,根据我国《物权法》和《担保法》的有关规定,其应以自己所有的或享有处分权的财产为债权人的债权提供抵押担保。所以,要明确建造中船舶的抵押权就必须先明确建造中船舶的所有权,所有权的明确是设定抵押权的前提。我国《海商法》第十二条规定:“船舶所有人或者船舶所有人授权的人可以设定船舶抵押权。”但遗憾的是对于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我国《海商法》和新出台的《物权法》并没有做出直接规定,只是在《海商法》第二十五条第二款规定:“造船人在合同的另一方未履行合同时,可以留置以保证造船费得以偿还。”从这一规定可是推出,造船人留置的船舶所有权属于定造人,因为造船人不可能留置自己所有的船舶,留置自己的船舶没有任何的价值和意义,但这并不能解决实际中对于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问题,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仍然很混乱。因此,要明确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必须要首先明确造船合同的性质。
首先,造船合同属于《合同法》意义上的合同,双方当事人可以根据意思自治原则在合同中自由约定建造中船舶所有权的归属。目前世界上最通用的造船合同范本AWES Form和SAJ Form中均规定“船舶在建造期间,所有权归船厂所有”,“本船的所有权和灭失的风险,只有在完成上述交船和接船后移交买方”。这本质上是遵循了买卖合同所有权随交付转移的原则。当前,我国船厂出口船舶所采用的合同文本是中国船舶工业贸易公司(CSTC)制定的造船合同范本。该文本也将造船合同定性为买卖合同,并在合同中明确规定交船前船舶所有权及风险属于船厂,并在交船时转移给船东。[1]
其次,若双方未在造船合同中约定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则要适用法律的一般性规定。此时所有权的归属便取决于法律对造船合同性质的认定。在理论和实践中,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认为造船合同为买卖合同,采此种观点的国家最典型当属英国。英国将船舶建造和买卖合同划归为货物销售合同,适用1979年货物买卖法。此外,持此种观点的国家还有法国、挪威等。尽管各国法律对买卖之中所有权转移规则的观点不同,所有权转移的时间和地点也不尽相同,但对于船舶造船合同而言,建造期间的所有权属于船厂(卖方)应该是一致的。二是认为造船合同为加工承揽合同。即船舶建造合同是造船厂按照定造方提出的要求完成造船工作,定造方接受船舶并付给约定报酬的合同。承认此种理论的国家占较多数,主要包括德国、意大利、日本、希腊等。其中德国法律还规定“所谓船舶建造合同,指由承揽方进行建造,并向定造方交付建造物的合同,适用于《民法》第651条”。基于这种规定,建造中船舶所有权自然归属于船东(定造方)。
笔者以为,船舶建造合同可以看作是加工承揽合同和买卖合同的结合。一方面,在船舶建造阶段,建造人按照定作人要求实施建造工程,定造人则是为建造提供所需的设备、机器等材料及资金,符合传统民法当中加工承揽合同性质;另一方面,在船舶交付阶段,也就是船舶建造完毕后移交船舶的程序,定作人要取得船舶的所有权,建造人则要取得相应的价金,这种定做人支付价金从而取得船舶的所有权又具备了买卖合同的性质特点。
三、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性质
学界关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理论观点亦纷繁复杂:在抵押权主体方面,有人认为船东是抵押人,船厂在船东同意的前提下也可以成为抵押人;[2]有人认为船厂才是抵押人。[3]在抵押权客体方面,有人认为客体是在建船舶,[4]有人认为是未来建成的船舶,[5]还有人认为抵押人将船舶建造合同、资信证明等连同在建船舶的投入资产一起抵押给了银行。[6]在抵押权的实现方面,有人认为应留待船舶建造的完成;还有人认为应借鉴让与担保制度。笔者认为上述争议皆起因于人们对在建船舶抵押权性质的认定存在偏差。所以在行使建造中船舶抵押权时首先要理清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性质。
根据英国1894年《商船航运法》,建造中船舶不是船舶,而是一般动产,可以设定抵押,通常的方法是转让建船合同,英国没有建造中船舶的抵押登记制度。受英国法影响的大多数国家也没有建造中船舶的抵押登记制度。虽然加拿大法律总体上受英国法影响较大,但对建造中船舶抵押可否登记的问题并未跟随英国。根据加拿大法,将要建造的船舶自建船合同开始执行起或船舶建造开始以后都可登记,可登记的权利包括船舶所有权和抵押权。以德国和法国为代表的大陆法国家均认为建造中船舶可设定船舶抵押。[7]另外,1967年通过的《建造中船舶权利登记公约》中第一条也规定了,各当事人在缔约国政府设立或控制之下的公开的官方登记册上办理建造中船舶的抵押权登记。建造中船舶的抵押权登记,可限于那些建造完毕时,根据登记国国内法,类型和尺度符合海船登记的船舶。
我国《海商法》也尝试建立建造中船舶抵押权制度,在“船舶抵押权”一章第十四条规定:“建造中的船舶可以设定船舶抵押权。建造中的船舶办理抵押权登记,还应当向船舶登记机关提交船舶建造合同。”然而,该规定仅是原则性地规定了建造中船舶可以设定抵押,并没能规定如何抵押、用何物进行抵押。1994年我国港务监督局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船舶登记条例〉若干问题的说明》规定:“'建造中的船舶’是指已安放龙骨或处于相似建造阶段的船舶。”笔者认为这个定义可以这样理解,即如为分段建造的,应该已经完成至少一个以上的船舶分段并处于建造阶段,如为整体建造的,应该已经安放龙骨并处于建造阶段,这也就是说建造中的船舶是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在物理形态方面,它处于由零散的钢材和船舶设备到船体零件,再到中间产品,最后集中形成完整船舶的过程中;在价值方面,它则处于价值递增过程中,且船舶越临近完工,其价值越大。这种具有浮动性的特质与浮动抵押制度极为相似。因此,笔者认为,可以借鉴浮动抵押制度来确定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性质。
四、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
建造中船舶抵押权是以建造中船舶作为抵押物而设立的一种担保物权,同其他的担保物权一样,为维护交易的公平,保障交易第三人的合法权益,建造中船舶抵押的设立与变更同样需要履行公示程序。根据物权法的一般原理, 能够申请抵押登记的人应当是对标的物具有一定处分权的人,而具备这种资格的主体通常是标的物的所有人。就一般的船舶抵押权而言,申请人对抵押船舶进行登记需要出具具有处分船舶权利的证明文件,通常是指船舶所有权登记证书,也就是说进行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也应当有建造中船舶所有权证书。然而,我国法律并未规定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时必须提供所有权登记证书,没有所有权证书提供船舶建造合同亦可。实践中,船厂一般也不会花费金钱先对建造中船舶进行所有权登记,而是直接办理建造中船舶的登记手续。笔者认为,先进行所有权登记是有必要的,由于缺乏所有权登记证书的证明效力,登记机关辨其真伪需要花费更多成本,登记机关应对申请人提交的材料进行审查并对符合条件的申请在规定期限内办理登记手续,如不能确定申请人资料真伪而办理了登记,可能因此承担责任。这明显不利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的实际开展。
目前中国海事局新颁布实施《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暂行办法》指出,申请办理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应主要满足以下条件:抵押人独立拥有被抵押船舶的所有权。作为抵押物的建造中船舶,如为分段建造的,应该已经完成至少一个以上的船舶分段并处于建造阶段;如为整体建造的。应该已经安放龙骨并处于建造阶段。作为抵押物的建造中船舶价值由具备资产评估资格的资产评估机构评估,并经抵押人、抵押权人书面确认。建造中船舶抵押担保的债权不得超过其申请抵押权登记时的评估价值,对于超出部分,不予办理登记。对于建造中船舶价值大于所担保的债权,或随着工程进展船舶价值显著增加而再次设置抵押,并申请办理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的,可进行登记。《办法》还要求,已设置抵押权的船舶在交船前。抵押人和抵押权人应当申请办理抵押权注销登记。当船舶建造完毕,船舶所有人申请办理新造船舶所有权登记时,应当主动说明船舶在建造过程中的各种登记及注销情况,并提供相关证明文件。[8]这就为规范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行为,拓宽船舶建造企业融资渠道,提供了法律保障,是船舶抵押权登记制度的一大进步。
五、完善我国建造中船舶抵押权制度的立法建议
综上所述,要真正发挥建造中船舶抵押融资功效,推动我国造船业和航运业的发展,笔者认为须对现有法律进行补充修订,使得法律关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的规定具体明确。第一,关于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在合同未明确约定的情况下,笔者以为《海商法》可以规定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于造船方;第二,关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性质的确定,可以在《海商法》中明确规定建造中船舶抵押权浮动抵押的法律特性,鼓励利用建造中船舶解决船舶建造过程中的融资难问题;第三,关于建造中船舶抵押权登记问题,通过上述对建造中船舶所有权归属问题的明确,建造中船舶抵押权设置主体的确定,解决抵押权登记实际开展存在障碍的问题。通过法律规定逐步的完善、理论研究的系统,建造中船舶抵押与登记制度能够真正发挥融资担保作用,更好地促进我国造船业的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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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卞方顺,刘凤鸣.关于办理建造中的船舶抵押登记的若干问题刍议[J]. 武汉船舶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5(4).69-70.
[6] 王 新、王园园.船舶企业在建船舶抵押融资模式研究[J]. 船舶工程.2003(6).1-4.
[7] Lennart Hagberg. Maritime Law Volume Ⅲ-A, Registration of
Vessels, Mortgages on Vessels, 158-59, 80, 182, 206(1983)
[8] 国家海事局颁布的《在建船舶抵押登记暂行办法》.
[作者简介]王蓉(1986—),女,山东日照人,哈尔滨工程大学经济法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国际经济法、海商法。
[基金项目]本文为哈尔滨工程大学2009年第二批学生科研立项“船舶物权法律冲突问题研究”的研究成果,是哈尔滨工程大学研究生培养基金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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