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畏惧死亡而且能坚持自己人生道路

【原文】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至于岐阳，武王闻之，使叔旦往见之。与之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二人相视而笑，曰：“嘻，异哉！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其于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上谋而下行货，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暗，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洁吾行。”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而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高节戾⁵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

【译文】过去周朝兴起时，有两个读书人住在孤竹，叫伯夷、叔齐。二人商量说：“咱们听说西方有个人，好象是有自己人生道路的人，试着去看一看。”到了歧阳，武王听说，派周公旦去接见他们。和他们立盟说：“追加俸禄二级，授官一等行列。”用牺牲之血涂盟约埋在盟坛地下。

二人相视而笑，说：“咦，奇怪啊！这不是我们所说的道。从前神农氏治理天下时，四时祭祀竭尽诚敬而不求福；对于民众，以忠信尽心治理而没有什么祈求。乐意为政的人就让他为政，乐于治理的人就让他治理。不以别人的失败来显示自己的成功，不以别人卑下而显示自己的高贵，不以逢好时运而谋图私利。如今周朝看到殷朝的混乱而欲马上夺取政权，崇尚计谋用爵禄收买人心，凭借武力而保持威势，杀牺牲立盟作为信誓，宣扬自己的美行哗众取宠，以屠杀攻伐来追求利益，这是推行乱政来代替暴政。我们听说古代的读书人，时逢治世不逃避自己的责任，时遇乱世不苛且偷生。如今天下昏暗，周国的规律衰败，与其和周朝并存污辱我们，不如避开它，以洁净我们的行为。”二人向北到首阳山，随后便饿死在那里。象伯夷、叔齐这样的人，对于富贵，如果可以得到，那么一定不去获取，而表现高尚的气节和弯曲的行为，独自快乐于自己的志向，不用侍奉于世事。这就是二位贤士的节操。

【说明】伯夷、叔齐也是坚持自己人生道路的人，他们也知道商纣王的残暴淫乱，所以跑到周国来，希望向周文王学习，不料此时周文王已死，周武王即位，而且周武王欲推翻残暴淫乱的殷商王朝。他们认为周武王是以下犯上，不是最佳行为方式，于是离开周国，随后饿死在首阳山上。他们就是不畏惧死亡而且能坚持自己人生道路的人。

本篇《让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主题，放弃名誉地位财富，坚持走自己的人生道路。第一节，通过许由和子州子伯、善卷、石户的故事说明他们情愿放弃名誉地位财富，也要走自己的人生道路。第二节，通过古公亶父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三节，通过王子搜逃跑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四节，通过子华子与昭僖侯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五节，通过列子推辞粮食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六节，通过屠羊说拒爵禄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七节，通过原宪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八节，通过曾子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九节，通过颜回不愿意仕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十节，通过中山公子牟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十一节，通过孔子穷于陈蔡之间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十二节，通过北人无择、卞随、务光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第十三节，通过伯夷、叔齐的故事说明同样的道理。而且其中有好几个人不畏惧死亡而能坚持走自己的人生道路。通过这些例子，庄子说明了，一个人，最可贵的就是能够坚持走自己的人生道路。人走在人生道路上，会有风雨霜雪，会有春夏秋冬，会遇到名誉地位财富，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影响我们坚持走自己的人生道路，都不能让我们放弃自己的人生道路。因为，坚持自己的人生道路，才能达到自己的理想，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才能获得幸福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