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重视农耕问题

【原文】宣王即位，不籍千亩。虢文公谏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¹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²厖³纯固于是乎成，是故稷为大官。古者，太史顺时覛⁴土，阳瘅⁵愤盈，土气震发，农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庙，土乃脉发。

“先时九日，太史告稷曰：‘自今至于初吉，阳气俱蒸，土膏其动。弗震弗渝，脉其满眚，谷乃不殖。’稷以告王曰：‘史帅阳官以命我司事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动，王其祗祓，监农不易。”’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坛于籍，命农大夫咸戒农用。

“先时五日，瞽告有协风至，王即斋宫，百官御事，各即其斋三日。王乃淳濯飨醴。及期，郁人荐⁶鬯⁷，牺人荐醴，王裸鬯，飨醴乃行。百吏、庶民毕从。及籍，后稷监之，膳夫、农正陈籍礼，太史赞王，王敬从之。王耕一墢，班三之，庶民终于千亩。其后稷省功，太史监之；司徒省民，太师监之；毕，宰夫陈飨，膳宰监之。膳夫赞王，王歆大牢，班尝之，庶人终食。

“是日也，瞽帅音官以风土。廪⁸于籍东南，钟而藏之，而时布之于农。稷则遍诫百姓，纪农协功，曰：‘阴阳分布，震雷出滞。土不备垦，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曰：‘徇⁹！’农师一之，农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太保六之，太师七之，太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则大徇。耨获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动，恪恭于农，修其疆畔，日服其鎛，不解于时，财用不乏，民用和同。

“是时也，王事唯农是务，无有求利于其官，以干农功，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故征则有威，守则有财。若是，乃能媚于神而和于民矣，则享祀时至而布施优裕也。

“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绪而弃其大功，匮神乏祀而困民之财，将何以求福用民？”

王不听。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

【译文】宣王即位后，不实行天子籍田千亩的古制。虢文公劝谏说：“不可以这样，百姓的大事在于农耕，祭祀上帝的谷物从这里出产，百姓众多的子孙从这里繁衍出来，侍奉君上的供给也在这里，和睦团结从这里兴起，财用的增长从这里开始，敦厚的品行、宽大的胸怀、纯正的思想、坚强的性格从这里养成。因此农官是大官。古时候，太史随着时令观察土壤，阳气丰厚充足冲动升起，土气震动生发，房星早上出现在正南方，太阳月亮到了室宿的位置，土地于是就脉理发动了。

“在立春的前九天，太史告诉农官说：‘从今天起直到立春，温暖的阳气都在升腾，土壤的润泽就要启动。如果不翻动宣泄土的脉理，就将遏塞成灾，谷物就不能生长。’农官把这些告诉王，说：‘太史率领阳官命我们主持农事，说：“立春离今天只有九天了，土气将要都发动起来，请王敬神斋戒除邪，监理农事，不变更土壤宜于种植什么作物的原则。”’王就命令司徒遍告公卿、百官和耕种籍田的百姓，司空在籍田旁修筑祭坛，命令农大夫准备好农用器具。

 “在开耕前五天，盲人乐师报告将有和风吹来，王来到进行斋戒的宫里，百官治事各自到自己斋戒的房里斋戒三天。王于是沐浴饮用甜酒。到开耕的那天，郁人献进郁鬯酒，牺人奉上甜酒，王于是把郁鬯酒灌注到地上，并且饮用甜酒，使自身芳香，洁净，这才出发。百官、众百姓都跟随在后面，来到籍田，农官负责督察，膳夫、农正报告籍田礼节，太史引导王，王恭敬地跟着他。王用单铧犁翻起土块，百官顺次耕地，各自耕的数量是前面耕的三倍。最后是耕种籍田的农夫将这千亩籍田耕完。那农官察看耕地成绩，太史进行监察，司徒察看百姓勤惰，太师进行监察。这些仪式进行完毕，宰夫摆出祭祀的酒食，膳宰监督他执行。膳夫引导王，王用太牢祭祀鬼神。然后百官顺次品尝这些祭祀过的牛羊猪肉，最后百姓将它吃光。

“这一天，瞽帅音官用音律体察风气和土气。在籍田的东南方建御仓，准备将籍田里收获的谷物聚集起来，收藏在里面，到时候发放给农人。农官普遍告诫百姓，综理农事，协同耕作，说：‘夜晚和白天长短均分，雷声震动，蛰虫从洞穴里爬出来，这时候田地没有全部开垦出来，罪在司寇。’命他所部的人众说：‘去巡视农耕。’农师首先去，农正再去，农官第三去，司空第四去，司徒第五去，太保第六去，太师第七去，太史第八去，宗伯第九去，王率领公卿大夫，大巡视。播种收割也象这样。农民因而没有不发动起来的，他们对耕种态度严肃恭敬，修理地边田塍，每天都操起他们的锄头劳作，农忙季节不懈怠，财用因而不缺，老百姓因而和睦同心。

“这时候，为王服务的公事惟有农耕，没有向官府求利以干扰农事的。春夏秋三季务农，冬季习武，故而征战起来就有威力，守备就有财用。这样就能使神高兴，使百姓和睦，就能按时祭祀，这时的用度和颁赐就会丰饶宽绰。

“现在您宏扬先王的功业，却丢掉农耕这件大事，敬神祭祀缺乏祭品，只能向百姓征敛，使百姓的财用贫困，将靠什么向神求福和役使百姓？”

宣王不听从虢文公的劝谏。三十九年，在千亩打仗，宣王的军队被姜姓西戎打得大败。

【说明】本节是虢文公劝谏周宣王，要重视农耕问题，可是周宣王置若罔闻，一意孤行，结果被姜姓西戎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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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粢：(zich知)《书·泰誓》：“牺牲粢盛，既于凶盗。”《左传·桓公二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孟子·滕文公下》：“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公羊传·桓公十四年》：“御廪者何？粢盛委之所藏也。”《玉篇》：“粢，稷米也。”这里用为古代供祭祀用的谷物之意。

2.敦：(dūn蹲)厚道、诚朴宽厚、厚重、笃实。《管子·正世》：“万民敦悫，反本而俭力。”《左传·僖公二十七年》：“说礼乐而敦诗书。”《左传·成公十三年》：“尽力莫如敦笃。”《韩非子·难言》：“敦祗恭厚。”《礼记·乐记》：“乐者敦和。”

3.厖：(máng忙)《诗·商颂·长发》：“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厖。”《尔雅·释诂上》：“厖，大也。”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厂部》：“厖，引伸之为凡大之称。”这里用为最大之意。

4.覛：(mì觅)古同“觅”，寻找，看、察看。《国语·周语上》：“古者，太史顺时覛土，阳瘅愤盈，土气震发，农祥晨正。”

5.瘅：(dàn但)厚，与“薄”相对。《国语周语上》：“古者，太史顺时覛土，阳瘅愤盈，土气震发，农祥晨正。”《素问·疟论》：“名曰瘅疟。”

6.荐：(jiàn践)《诗·周颂·雍》：“於荐广牡，相予肆祀。”《管子·五行》：“而荐之祖庙与五祀。”《左传·隐公三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论语·乡党》：“君赐腥，必熟而荐之。”《礼记·祭义》：“天子有善，让德于天；诸侯有善，归诸天子；卿大夫有善，荐于诸侯。”《玉篇·草部》：“荐，进献也。”这里用为进献之意。

7.鬯：(chng唱)古代祭祀用的酒，用郁金草酿黑黍而成。《书·洛诰》：“乃命宁予以秬鬯二卣。”《书·文侯之命》：“用赍尔秬鬯一卣。”《诗·大雅·江汉》：“釐尔圭瓒，秬鬯一卣。”《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玈弓矢千，秬鬯一卣。”

8.廪：(lin凛)《诗·周颂·丰年》：“亦有高廪。”《周礼·廪人》注：“盛米曰廩。”《管子·权修》：“轻地利而求田野之辟，仓廪之实，不可得也。”《孟子·万章上》：“父母使舜完廪。”《荀子·荣辱》：“余刀布，有囷廪。”《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公羊传·桓公十四年》：“御廪者，粢盛委之所藏也。”《汉书·五行志》：“御廪，夫人八妾所舂米，藏以奉宗庙也。”这里用为米仓之意。

9.徇：(xùn训)古通“巡”。《书·胤征》：“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书·泰誓中》：“王乃徇师而誓。”《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杀颠颉以徇于师。”《韩非子·难一》：“郄子因曰：‘胡不以徇？’”《史记·司马穰苴传》：“以徇三军。”这里用为巡行示众之意。